浅析《墙上的斑点》的叙事结构

2016-12-08 10:49杨环环
北方文学·中旬 2016年9期

杨环环

摘要:《墙上的斑点》是意识流小说中的经典之作,本文试图运用罗兰·巴尔特的叙事结构理论来分析这部作品,以期发现意识流小说与其他叙事作品相比,在结构上的独特之处,也为探讨意识流小说指出一种可能的路径。

关键词:《墙上的斑点》;功能层;行动层;叙述层

《墙上的斑点》是弗吉尼亚·伍尔夫的一部经典的短篇意识流小说,作品以墙上的斑点为线索展现“我”的意识的流动。本文从巴尔特的叙事结构理论入手,对其进行文体分析,以期证明巴尔特的叙事结构理论是分析意识流小说的有效手段。

巴尔特是20世纪60年代最有影响的叙事理论家之一。他在《叙事作品的结构分析导论》一文中,以语言学理论为基础,将叙事作品分成功能层、行动层和叙述层三个由低到高的描述层次[1]。下面就以这一理论为基础,分析《墙上的斑点》的叙事结构。

一、功能层——想象、联想、意象构成的纷繁世界

《墙上的斑点》这部小说运用了内心独白的技巧,以墙上的斑点为线索展现“我”的意识的流动。

在该小说里,作者总共把斑点想象成一只钉子留下的痕迹、一片夏天残留下来的玫瑰花瓣、一个起伏的小小的古冢,木块上的裂纹[2]。对墙上的斑点的这几种假设,所起的作用都是结束或开始一种犹豫状态,这就是巴尔特所谓的“核心功能”。而在该小说里,“核心功能”是极为有限的,这体现出意识流小说弱情节性的特点。

依据被想象而成的事物进行的进一步联想,可以看成是这部小说的“催化”功能,它处在两个“核心”功能之间,延缓着话语,从而“不停地使话语的语义处于紧张状态,不停地表示曾经具有或将要具有意义”。

在“我”进行联想的时候,产生了丰富的意象。比如当叙述者弄不清那个斑点究竟是什么时,她想到人生的偶然性,进而想起装着订书工具的浅蓝色罐子、鸟笼子、铁裙箍、芫菁、水仙花等。这些意象包容天上地上,囊括动物植物,而且还蕴涵着地理、历史、文化等各方面的知识,这些都是巴尔特叙事学里的“信息”成分。在该小说里“信息”成分是最多的,这一方面使得该小说有了涵盖万物、囊括宇宙的广度,也因为此,作品的深度受到削弱,所有的意象和知识都是泛泛一提,不能进行更深入的思考。

在巴尔特的叙事理论中,严格意义上的“标志”会丰满行动元,有助于塑造有独特个性的人物形象。但在这部小说里,能提示性格、情感等的“标志”成分却很少,读者只能依稀看到一个面貌模糊的叙述者“我”的形象:“我”可能是一位妻子,喜欢一人独处思考问题……小说中的人物被虚化了,“我”仅是联系各种意识流动的纽带,与“我”相关的情节也毫无故事性可言。

由此可见,《墙上的斑点》在功能层里是由几个极为有限的靠想象来支撑的“核心”功能、跟据被想象成的事物进行联想的“催化”功能、在进行联想时所产生的丰富意象构成的“信息”成分组成的。其中,“信息”成分最多也最重要,这反映了意识流小说的主要特点。

二、行动层——以无序的自由联想揭示思想的不自由

在巴尔特的叙事理论里,“行动层”实际上就是“人物层”。叙事结构分析在这一层次的观察内容,就是行动主体的分类。他认为“我|你”之间是直接对话的关系,它们相互联系也相互转换,都是人称。其中,“我”是主体人称,“你”是非主体人称。而“他”则可能指许多人或任何人,因而是非人称的常体。

《墙上的斑点》这部小说里,涉及到的人称有“我”这个主体人称和“他”这个非人称的常体。“我”的主要行动是自由联想,而连绵不绝的自由联想暗示的是一个开放的体系,也就是说思想是无限的。但是仔细分析文本之后,我们就会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首先,非人称常体“他”的出现,打断了我的联想,“我什么也记不起来啦。一切在转动、在下沉、在滑开去、在消失……事物陷进了大动荡之中。”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思想是受到外部的客观条件制约的,只有在安静的环境里才能进行。

其次,一系列的想象都是以感觉为前提的,“我”感觉到的外观形象直接影响着想象物,因为斑点是“暗黑色的圆形物体”,叙述者将其想象成“一片夏天残留下来的玫瑰花瓣造成的”。

再次,每次的自由联想都是以把斑点想象为某个事物作为起点的。联想出的事物与想象成的事物间总是存在外形、用途、颜色或逻辑上的联系。把斑点想象成“一只钉子留下的痕迹”,叙述者据此想到挂肖像画的前任房客。

最后,在联想过程中出现的纷繁的意象和丰富的知识本就是叙述者头脑中平时积累的表象,只是在感觉和想象的引导下才重新被唤起。

总之,看似无限的思想是受客观条件和他人制约的,看似自由的联想也是受到各种限制的——记忆是自由联想的基础,感觉是引导自由联想的条件,而想象则决定了自由联想的灵活性。这三种因素相互依赖、相辅相成,构成人物意识活动的基本特征。

作为一种小说流派,意识流小说是指20世纪初兴起于西方的、刻意表现人物模糊、混沌的浮想和思绪,将连绵不绝、飘来转去的意识流作为题材的小说[3]。作家在其中思考的通常是真实、意识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问题,《墙上的斑点》作为这一流派的代表作品,对这一问题做出了自己的回答——以无序的自由联想揭示了思想的不自由。

三、叙述层——混乱中的真实

在叙述层中,是叙述符号把“功能”和“行动”纳入了作为叙述交际的作品,同时把读者带进作品的世界。

这部小说里的时间符号是“大约是在今年一月中旬”,另一个暗示时间的符号则是小说末尾提到的“战争”,这些符号是理解这部小说的关键点,提示了小说的语境。

战争带来生活和感觉的变化,原先处于崇高地位的神圣事物坠落于尘埃之中,人们觉得风云变幻的时代和变化无常的人生难以捉摸、毫无把握,于是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怀疑感和隔绝感。

这种怀疑感体现在这部小说的各个部分,首先是对前任房客保守艺术趣味的怀疑,接着又对人的生活、人类自身,外表的个别事实和传统知识及等级秩序进行了怀疑,作者用杰出的意识流手法形象的表现出大战之后人们思想上的混乱。

与思想上的混乱相对的是,叙述者对真实的思考。在该小说里,客观存在着的“古冢”,叙述者“宁愿它们是坟墓”,牧师夫妇“希望那个关于营地或坟墓的重大问题长期悬而不决”,而“上校本人对于这个问题的两方面能否搜集到证据却感到愉快而达观”。由此可见,作者认为真实是客观存在的,不过,对于同样的客观事实,人们的感受却各有不同。因此,真实不再是外在的客观真实,而是人们对客观现实的内心感受,即人的意识把感受到的客观事实提炼之后得到的内在真实或终极真实。

在这部小说里,叙述符号不仅自身组成了一个合乎逻辑的完整的叙述世界,而且指向了广阔的社会语境。又由于这部小说采用了同故事叙述的可靠叙述的形式,隐含作者的价值观就是叙述者的价值观,叙述者的理想读者也就是隐含作者的理想读者,所以读者能很容易的接受叙述者的价值观,并感受到这种叙述行为和叙述内容产生的魅力。

对《墙上的斑点》这部经典意识流小说用罗兰·巴尔特的叙事结构理论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结论:

与“核心”功能多、行动性强的民间故事及“催化”功能多、情节曲折的史诗及“标志”功能多、人物形象丰满的心理小说不同,意识流小说是由“信息”成分构成的纷繁多彩的世界,我们可从这些“信息”成分入手,探讨小说的主题及作者的写作意图,分析意识流小说的独特魅力。例如在《墙上的斑点》这部意识流小说里,这些“信息”是由自由联想引起的,而自由联想又受到记忆、感觉和想象的制约,揭示了貌似自由、无限的思想意识的有限性,显示了别样的真实观,具有特定时期的时代色彩。

参考文献:

[1][法]罗兰·巴尔特:《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论》,见《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编辑部编选《美学文艺学方法论》(下册)[M].文化艺术出版社,1985.

[2][英]弗吉尼亚·沃尔夫:《墙上的斑点》,见刘俐俐编选《外国经典短篇小说文本分析》[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3]李维屏,谌晓明.《什么是意识流小说》[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