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读《如东县志》(重修本)

2016-12-10 08:24吴福林
江苏地方志 2016年4期
关键词:如东志书

◎吴福林

喜读《如东县志》(重修本)

◎吴福林

如日东升 如东县志办供稿

《如东县志》(重修本)(简称《如志》)读之,甚喜,我看到了编纂者的努力和功力。地方志,究其实质,乃资料书,其价值在于资料的翔实珍贵与否。资料是否翔实、源头是否清晰、过程是否清楚、结果是否明白是地方志的资料生命所在。

就志书内容而言,无论是从旧志传统来看,抑或是从用志考察,重在地、人、物、事四个方面,可谓志之内脏。古人云:“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本文据笔者从事地方志工作、阅读使用地方志书的体会,借古语略抒读后之一些感慨。

人杰“地灵”

地方志姓“地”,先谈“地”字。应该承认,不同地方的地气迥异。一地的地气,决定了一地的人、物、经济等等的特色,而各地的地气不同,特色也各自形成。志书应该重视记“地”,记好“地”。

要说明的是,此“地”,广义言之,可以涵盖志书之所有地情。这里所言,乃指一地之山川、街道、学校、企业、机关等等。这些内容,乡人自然清楚不过,乃至闭眼即至。因此,亦易忽视。然而,随着岁月流逝,“地”会变迁,便生模糊,甚至消失,便产生问题。

笔者在地方志工作中有两件事感触极深。

一是云南明朝南京移民前来寻根,报出南京地名柳树湾,地方志却无载,后在一方碑文上找到此地名,只能知道大概方位,具体在何处只能成谜。这是600余年前之事,柳树湾大概亦为当时的平民区乃至贫民区,因而忽略失载,造成后人寻根的遗恨。

二是笔者在撰文时曾发现,民国十二年(1923)革命先驱沈泽民(沈雁冰即茅盾的弟弟)被中共党组织从上海派来南京,从事地下工作,开展南京地区党团建设。其掩护身份,是到南京建邺大学任教。此建邺大学在南京何处?又是何等样的大学?……遍查志书,以及民国史籍,毫无踪影。时间方隔90余年,便成悬案。

带着如此感触来读《如志》,便发觉志书资料之详尽,颇有特点。

首先,宏观展示“地灵”,乃为如东发展之根基。志书详记如东成陆、地质、地貌、土壤、植被、气候、水系、水文诸自然环境,拥有土地、生物、水、气象、滩涂、矿产、潮汐、沙港等多方面宝贵资源,读后即使如不甚了解如东的笔者亦知如东确为“东方福地”矣。有此地利,方有如东的发展。

其次,多角度多层次多方面地揭示“地”貌。如对县城掘港的记载,在“县治·县城”中,为纵向记载,综述从唐代到2010年的变化。在“掘港镇”一节中,亦为纵述,除概况外,扩大到经济建设、社会事业诸方面的变化,还配以示意图,图示志书下限时具体镇域结构。还有专题记述,如“旧城改造”、“古镇老街”等。更有重点实体记述,如碧霞山、国清寺、城隍庙娘娘殿、石板街、镇洋楼(国梁医院),乃至新建的欧洲商贸广场、扶海洲仿古街等等。如此种种,这些关于县城掘港的记载,必是今人和后人认识和了解它的权威资料。载入志册,如同进入青史,已成定格。即使以后有变,亦有案可稽而无患矣。

尤为可贵的是,志书并未停留于此,还进一步记载了业已改变了的或今已不存的“地貌”。还以掘港为例,如已经改变了的有民国初年的北培园、变成轧花厂的清溪书屋、尚存部分建筑的萍香堂等等;今已不存的有锄金园、大观楼、丛绿山房、管氏古宅等等。志中记载,还有多多,如已拆毁历代名桥13座,特别是1976年拆除的明代仁和桥,还附有图照一幅,极为宝贵。

再者,志书编纂者对一些地名的溯源或“考辨”,可见良苦用心,亦见功力非凡。仍以掘港为例,有《掘港地名溯源》之附记,引用《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两淮盐法志》、明冒伯麟诗、传统旧说等,列出四种说法,供读者参考。又如对“岔河场”进行考辨,认为旧说“岔河场设于唐之中叶”“未知所据”。据近人考证,又据“1975年底,岔南公社社员在挖丰产沟时,从地下挖出古代卤井井砖和煎盐盘铁,经考证,时间不晚于宋初,足可证明岔河在宋初前已是一个煮海为盐之地。明嘉靖《两淮盐法志》马唐场图标有‘岔河庙’可知明代岔河仍属马唐场西境。”

现存的详载,消失的备载,有疑者考辨,如此志书,今人读之全貌了然,后人查之有迹可循,做学问者亦可进一步深究。此志书者,诚然信史哉!

“人杰”地灵

俗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再谈“人”。

笔者在读志用志时,亦碰到两件事。

一是很长一段历史时期,许多文人把清初大画家龚贤和扫叶僧混为一谈,认作一人,南京清凉山扫叶楼甚至悬挂扫叶僧人画像,并认为是龚贤“自写小照”。其实,不但有诗证文证此乃两人,两个要好的友人,而且有旧志明白记载扫叶其人,只不过志是《重刊江宁府志》,不甚普及;记载又略,不足百字,且云“不知何许人”。在当时文人诗文中,关于扫叶僧的行状,还是有所涉及的。修志者未能挖掘,便留下些许遗憾,乃至一度造成错案。

二是笔者收藏到一幅清同治年间的兰画,有多人题款,画家署为“扫叶山人”。此人又非上述扫叶僧,亦非龚贤。此画不俗,题款者多为南京本土人士,时间明确为清同治十三年(1874)。翻遍志书,却未找到任何记载,片言支语亦无,真憾事也。

还谈《如志》,其人物章分人物传记、名人屣痕、人物名录三节,其传记中收录革命烈士44人,历代名人206人,名人屣痕收录69人。传记字数,约占全志的5.5%。诚如编纂者所述,如东水土滋养的人物,呈现名宦多、烈士多、文人多“三多”特点。

人物,无疑是志书载入的重要内容。志书记载人物质量的标准,就在于本土性。本土性人物数量多少,人物本地资料是否充实,挖掘得是否深透,决定着志书人物撰写的质量。此外,本土中下层人物应尽量多记一些。这些资料,往往为人无我有,具有地方优势。

《如志》一些人物,记得充实,可谓有血有肉,事实感人。如烈士吴亚鲁,四次被捕,或坚不吐实,或据理力争,四次获释,无须赘评,共产党人的铮铮铁骨和斗争智慧已现于眼前。民国二十八年(1939)6月12日,最后的斗争,吴亚鲁直面国民党军队的包围绑架,“一边赤手空拳和敌人搏斗,一边高呼:‘不准破坏团结抗战!’‘打倒汉奸卖国贼!’……刽子手把吴亚鲁拉到通讯处门前的街坡上,向他头部、腹部连击数枪。中弹后仍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光荣牺牲。”这样的人物传记,无须写作者加任何评语,由事实说话,感人肺腑。

吴亚鲁不但是一位优秀的革命战士,而且才华卓著。附录中收有其诗《堤边》一首,豪气冲天!诗后有诗人简介。其实有诗即可,简介可釆用互见法,注“详见传记”,不必重复。再者,如有简介,应略于传记,还应与传记呼应。此处,却与传记微有出入。一是名、字、号,两说有差异,传记说吴亚鲁又名吴肃、吴渊,字渊之,号亚鲁,简介说,字亚鲁,又名渊、渊之,笔名耐苦生,特别是简介中说有化名李汉民,传记中缺载;一是简介中说其曾任中共厦门市委书记,传记中亦缺载。修志者,细事也,稍有疏忽,即有小憾。修志难矣,事非经过,不知其苦。

本土人物,重视中下层者,如传中所载,抱病参加五四运动英年早逝者潘昌诒、三优虾油创制者王定扬、砖刻能手鞠长富、自愿舍庵兴学的比丘尼福民、丁普照蟹黄包制作点心师许玉成、名医罗亚屏及罗应成父子、武术家戴亚光、“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致死的名医季少三、地方志工作者杨向东、民间文艺家赵志毅等等。有一例非常精彩:

吴泓(生卒年不详) 丰利场人。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夏,倭寇百余人从海上登陆,一路烧杀抢掠至马塘、丛家坝,屯兵丁堰镇,逼至如皋县衙。县令陈雍十分惊恐,欲收拾细软携妻儿逃命。正待动身,有一宗姓差人拦轿跪下请命:“为生灵计,在下率兵御敌,请老爷坐镇县衙督军,以安民心。”宗姓之言,激发在旁吴、孟二吏,亦跪下请命:“卑职愿以弓马从之,上效朝廷,下报黎民。”县令陈雍见属员如此忠心,深受其感,便转移家眷,坐衙指挥。令主簿阎士奇领兵400前去杀敌。轿前请命两小吏之一名吴泓,系阎主簿属下一员猛将。身材魁梧,强健剽悍,练就一身武艺。吴泓随阎策马追寇,杀得倭寇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倭寇溃至潮桥,官兵杀至潮桥。其时潮桥东北河上唯一桥梁已被民众先期拆除。倭寇至此,为河所阻,无处可逃。吴泓率兵冲进敌阵,将百余敌人全部逼至河畔,杀得片甲不留,尸横河滩,污血染红河水,吴泓得胜而归。……为感谢吴泓解救之恩,又把这条河叫作“吴泓港”。

吴泓小吏也,生卒年皆不详,志书仅留抗倭一事,其忠勇有声有色。文中其余数人,虽着墨无多,亦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后人如若查找吴泓其人,恐怕舍此别无矣。

还有文中的2010年如东县百岁寿星名册,收有百岁寿星85人,皆普通百姓,且多村民,亦诚可贵矣。更有,关于中共县委、县政府、参政会、参议会领导人的任职记载,因为革命时期环境艰苦,资料留存不易,尤难能可贵。

这些地方性人物,如若缺载,就会失传。载入志册,即成人无我有的珍稀独家资料。

当然,如此而言,绝非反对记载走出地方的大人物,而是,写如此大人物者比比皆是。如徐述夔,其本人著作就多,研究他的著作亦多;志书限于字数,无论如何详不过专著;志书当然要记,要在记载其人的本土内容,其余略记即可。

外籍人士入志依然如此,重在人物同本地的关系,对本地的贡献,抑或在本地发生的故事。如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条,在10余字简介之后,主要记载的是乾隆二十五年(1760)六月,郑应汪之珩之约,赴丰利文园,居住月半的诗画交往及其价值。此即方志之道。

志书如此载人,若非人无我有,至少亦可人略我详也。如此志书,必珍贵矣。

物华天宝

“物华天宝”之“物”,乃天之所赐宝物,实为天地之共同赏赐,必是一地之特产。人们对某故地的怀念,或因一山峰,或因一池塘,或因一老宅,或因一旧巷,或因一古树,或因一亲人,或因一祖茔,亦可能只是家乡一物,乃至家乡一道菜,家乡的一种味道。

《如志》记物,未设专章,而用散记,但是,记得透彻,记得深刻,不但记了“物”的本身,还记出对“物”的尊重,记出如东人对“物”的匠心和智慧。

如东临海,靠海吃海。如东人用海产品烹制出许多名菜,如“蛏领头”中的煨蛏领头、蚶子粉丝、文蛤饼等,“海参菜”中的蟹烧海参,“鱼皮菜”中的三鲜鱼皮、海蜇皮配佛手红萝卜、荷包虾仁、配以海参的蝴蝶片、炒鱿鱼、醋熘黄鱼等,“鱼翅菜”中的鸡饱翅(或用三鲜鱼皮)、炒竹蛏、醋熘黄鱼、配以海参的三丝汤等。

如东人对海鲜的研究,历史很长,600多年前的明朝,就有如东人制作的白煨竹蛏干,被收入皇家筵席,并列为上品。清人吴寿明赞誉道:“海错三孤贵,肥甘独数蛭。”如东人的探索一直未断,20世纪70年代中期研制出利用海味干货炼制而成的海味一碗汤,畅销省内外。20世纪90年代,南通天佳畜禽水产有限公司精选黄海浅水新鲜小黄鱼、凤尾鱼等,用20多种纯天然香料、甜汁、卤液等浸制加工而成的黄花鱼、凤尾鱼,先后被评为全国保护消费者权益优质信誉品牌、国家质量安全全面达标食品、江苏省食品市场十佳名优产品。2008年,又对研究成果,评出如东十大海鲜名菜:烟薰婆子、鸭吞目鱼烤、栟茶竹蛏、海葵烧山药、芙蓉佛手蛰、冰镇黄蟹、金牌文蛤饼、泰米西施舌、龙腾载海螺和琼山鲳鱼。

如东人对海鲜的研究可谓细致入微,尽力开发,传承有序。如清咸丰年间,定居掘港的王定扬选用如东黄海优质麻虾(又名红灯虾),精制成三伏虾油,传承至今。又如民国年间研制的丁普照蟹黄包,经久不衰。

物有多种,即此一斑,亦可窥豹,见《如志》编纂者之着力也。

赘语言“事”

志书必然记“事”,此指大事记外志中所记之“事”。志书记事,除按惯例应要素齐全之外,必须典型,有时代感和存史价值。“事”之入志,与载入史册,有同等要求,亦有同等意义。

《如志》记了许多事,约略举之,如记“海域异象”,既可备查,亦供借鉴和研究;记“战事”,可见革命历程;记“1989~2008年代表工程”,展示改革开放后的建设业绩;记1968~2010年“张雅宾人身损害赔偿案”,显现司法进步;记1997年“‘1.12’经济金融大案”,可知如东反腐领先;记诸特色重点生态工程特别是2010年“生态创建攻坚年”,环境保护、生态创建的力度跃然纸上;记1972~2010年间渔业安全生产事故,前车之鉴,可以为师……

再特记一例,即“耙齿凌战斗”,全文200余字,记了时间、地点、日伪军兵力、战果等,虽然文中并未描述作战经过,但从此战耗时三个小时,歼敌日、伪军各百余人,以及俘获日、伪军数字等,完全可以看出是一场“恶战”,一次“大捷”。此文,可谓惜墨如金的佳作。

然而,编纂者并未停留于此,又设一附记《10名耙齿凌战斗中被俘日本兄弟致电冈野进、日本人民解放联盟延安本部和重庆反战同盟电报》全文,把这场战斗的意义充分揭示出来,新四军官兵不但英勇善战,骁勇无敌,而且擅长政治攻势,深入敌心。同时,此事亦告诉我们,日本军人中有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亦有反对侵略战争、热爱和平的“日本兄弟”。

当然,志书记事,要记得好,并非易事,要下功夫,深挖掘,勤推敲,多斟酌。读《如志》,至《启秀旬刊》《栟茶小学半月刊》时,不由惊叹,一个小地方的小学,竟然能办起报刊,而且不但被江苏邮务管理局确认为“新闻纸类”报刊,通过邮局发行,还是民国时期栟茶发行时间最长的报刊,不算前身《启秀旬刊》,《栟茶小学半月刊》从民国十七年9月30日到22年8月停刊,办了5年之久。不得不钦佩学校校长和报刊主编的学识和魄力,当然也赏识当时如东的文化氛围。

兴趣大增,不由得刨根问底,校长是谁,主编何人?在“栟茶小学”条目中,我们得知栟茶小学的前身启秀小学为蔡少岚于清光绪三十一年(1905)创建。蔡少岚又是何许人也?未见记载。至于栟茶小学校长、《启秀旬刊》和《栟茶小学半月刊》的主编,亦都未见记载,甚憾。不知《启秀旬刊》有没有留存,志中《栟茶小学半月刊》配有图照,理应有主编等资料留存的。这件值得如东人骄傲的“事”,是应该记得更详实一些的。

再谈一点关于“婚俗”的事。这是一件小事,笔者阅读多部新志,发觉婚俗往往被修志者忽视,即虽不缺载,却大谈旧仪,缺少“新风”。《如志》记有“新风”却不足百字,哪能涵盖改革开放后新时期各地婚俗的惊人变化?要记“新风”,定要调查采风,采集口碑资料,这又是修志者必不可少的另一种功夫。

志书内容,无论形式如何变化,大篇结构也好,中篇结构也好,小篇结构也好,万变不离其宗,离不开地、人、物、事四项。记好此四项,亦良志也。《如志》当之乎!

(作者联系地址:南京市富贵山街道佛心桥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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