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匠师的至善经验与技术

2016-12-14 22:33范佳敏
艺术科技 2016年10期
关键词:真善美工匠精神

范佳敏

摘 要:当代科学技术长足发展,互联网使得全球经济关联、文化趋同,相对时间内空间距离得到缩短,发展的速度变得惊人。国与国之间的经济、文化的交流比任何一个时代都频繁,中国文化已经被融入世界进程中,本土文化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迁,审美化泛化成为当下最为关注的焦点。对于当代艺术设计来说,回过头来再认识工匠精神中至善至美的造物观,从匠人精神的角度出发,重新审视当下的设计与文化、艺术与生活,反思物与人、技与艺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

关键词:工匠精神;真善美;日常生活审美化

1 工匠精神的本意

民艺学家柳宗悦曾说过,匠人在以往的任何时代都会被视为地位低下工种,或因为他们欠缺教育,或因为他们经济状况不良。会产生这样的误会或偏见,其主要是因为一般的匠人出身都较为卑微,所受教育都以技术为主,文化程度较低,大部分人又主要以手工技术谋生,被迫于社会的世俗与眼光,造物附庸风雅、风格华丽虚浮的世俗化倾向。再加上自古文人与匠人都是相对立发展,文人提倡“不欲求工而自出新意”的观念,常以“新意”来解除“匠气”,用“生”“拙”等艺术观念反对“工”“丽”的匠气甜熟等流弊。李渔有作《闲情偶寄》、计成则著《园冶》,都是阐明“匠文”之分的好例子。

无论文人还是匠人,对于社会的发展来说都是缺一不可的,尤其是在文化与艺术方面。社会文化在其演进的过程中,生活与艺术时常呈现出一种分离、对立的状态,但时常又相互结合、统一。在当代后现代语境下,我们更加推崇的是文匠结合的治艺造物理念,也是当代真正的“哲匠精神”之所在。

“尚巧求精”是工匠的创作态度,“道技合一”是工匠的理想,匠人虽墨守成规,但这份坚守传统手艺的精神确实感动人心,他们在不自觉的过程中精进技艺、演变风格,在口传身授的过程中,传递了智慧与文化,撰写着“传、帮、带”的匠人奇迹。

雷氏通过口传身授的匠人之法传建有故宫、圆明园、承德避暑山庄等,环境宜人、空间布局合理的工程,实现了“天人合一”的匠人精神。手工时代的匠人凭借生活的经验,带着对大自然的敬仰之情感去生活、创作,雷氏这般的匠人堪称“大匠师”,他们是匠人也是设计师,器物在他们的手中得到升华,手是他们最有力的工具,双手反复磨练出“技”,与“艺”,到达天人合一之“道”。

2 工匠精神的回归

今日的中国异于过去任何时代,当代社会经历了从新媒体到了跨媒体时代,目前迎来了“全媒体”构建。互联网技术的长足发展使得世界文化交流变得畅通无阻,形形色色的新技术、新手段接踵而来,真是有点让人应接不暇。社会的巨大变革使得我们的艺术观念和艺术行为都在转变,我们正处在艺术与生活紧密结合的时期,社会文化表征无处不显出日常生活审美化,大部分老百姓的生活得到了物质上的改善,艺术正在揭开她神秘的面纱,慢慢从神坛上走下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变成一般的消费品,融入我们生活的开销。

艺术正向大众化、日常化路线前进,并迅速与生活实用器物相结合,或许是当代商品社会发展的必然,当代审美泛化成为常态,“设计造物”“器物审美”“图像与观看”都成了问题的焦点。重温过去几十年,我们会深刻地体会到,世界是如何被把握为图像的,图像已经将我们包裹。图像的生产、流通、消费急速膨胀的现象,印证了海德格尔所提出的“世界图像时代”。[1]今天我们的眼球从来没有像过去任何一个时期那样的忙碌、疲劳,“视觉文化”的崛起成为后现代的日常特征,人类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图像“过剩”的时期,这种视觉化现象使得现今时代迥异于以往的任何时代,各种视觉装置纷至沓来,尤其随着科技的进步发展,各种新型的视觉技术手段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人们以往的视觉交往、视觉呈现和视觉记忆。日常生活中的我们迷失在这视觉化世界中,全然不知地追逐、游戏。在商品经济的浪潮中,我们在意的不是商品本身的价值和功能,我们更多关注品牌、形象,社会商品价值从“占有价值”转向“展示价值”。当下的中国文化正在验证一个文化的新游戏规则,那就是可视性的强势支配。[2]社会已由役物变成物役,生活在“工具理性”下的我们,被各种装置范式所包裹,我们需要被“艺术救赎”。

大匠师们世代传承的智慧经验与先进技术,凝结出了优秀的文化思想,这是从真实的生活体会中走来的艺术,不夸大其词,不好高骛远,是踏实的源自生活的艺术、日常的艺术。大匠师们通过真诚的雕琢,创造有血有肉的“艺术生命”,值得我们代代相传。在当代“装置范式”的包裹下,“坚守匠心”其实是选择了一种淡然的生活方式,是“匠人精神”的当代回归的意义。

3 工匠精神的“真善美”

美与善本是同意,但在多数的情况下,美是从属于善,是善的美感形式,或者就是善。[3]虽然与西方古典美学“真善美”统一的理念有所不同,其实都是将审美化作为人生境界的追求,我们理解为“尽善尽美”。中国儒道等学派产生之前的春秋初期,美与善是同意的,随着社会的发展,艺术——审美活动逐渐脱离功利实践而走向独立,儒家是将“美善”两者相联系在一起,提出了“礼乐相济”、“美善相乐”等思想,美是一种外在的感性形式(可理解为今天的形式美),而善则是内容,两者是有机统一的。道家思想是在善的基础上追求真美,道家追求自然无为,与儒家所不同之处,道家把“美真”联系在一起,在美育和教育等问题是采取放任态度,片面的最求个体自由,但在审美问题上两家殊途同归,儒家“以和为贵、以和为美”;道家“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中国传统审美的核心思想,儒道互济,和而不同,求天地之“大美”,人生之“至乐”。这正是传统工匠的精神追求所在,也是大匠师的创物观、审美观,也是中国审美文化的根本与主流。

“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六材既具,巧者和之”。这是《考工记》中关于匠人的一段描述,其中的“巧者”指的就是匠人。在中国古代时期技与艺是不分的,匠人既是设计者又是生产者,有时候还是使用者,匠人在造物中不断地摸索“创物”经验与技术,在千万次地反复过程中,实践,言传,坚守。匠人们在劳作中的方式、方法以及原则有别于现代化的机器生产,它承载着浓烈的情感,作品传达出手工的温度,这是匠人在艺术创作中最朴素的“真善美”的体现。

“和”是真善美的完美统一,是中国传统思想的核心范畴,和即是美学层面的“善”,是“匠人精神”的核心追求,也是中国工匠艺术追求的至高境界。在中国和之真善美的思想不同于西方“神本主义”,其中的“和”体现出的是一种道德“人本主义”,匠人一方面以人事去顺应天命,另一方面又把人的道德性加之于天,使“天”成为理性的、道德的化身。通过日常的修炼,普通的人格精神逐步上升,到达“圣贤”的境界。匠人的实践活动最根本的是道德实践,最高的艺术作品也必须以“至善”为前提,到达“尽善尽美”。[4]

4 工匠精神的当代意义

当代,“审美泛化”已成为了“后现代”的美学特质,20世纪50年代开始的一股热潮,如今已经席卷全球,无论是西方还是东方,是近几年欧美文化研究中的一个热点,审美泛化成为文化界最为普遍的话题。“日常生活审美化”成为一个旧词,一个“舶来品”来到当代的中国。迈克·费德斯通的演讲,认为日常生活审美化正在消弭艺术和生活之(下转第页)(上接第页)间的距离,在把“生活转换成艺术”的同时也把“艺术转换成生活”。①这个社会学研究范畴的话题已成为关注焦点,而且被视为“后现代文化”中特定的内容,在中国当下之流行耐人寻味,虽然反映出某种适切性,同时也是发人深思的敏感问题。

审美泛化是现代社会的总体表征,作为文化本体呈现的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含义有两层,一是指日常生活中充满审美化的产品、物品、环境。另一层意思是指艺术和审美进入日常生活。无论那一层的含义,当代审美泛化的特征即公式:商品+形象=美。[2]似乎有些让人不敢接受,但这正是当代“后现代主义社会”日常生活审美化的真谛。其现象凸显为从商品的“价值占有”向商品的“价值展示”的转变。例如香奈儿、爱马仕、江诗丹顿,这些知名的世界级品牌的形象价值已经远胜于其使用价值,日常生活展现出一幅不易察觉的物役审美的窘境。随着工具理性的自大和膨胀,在追求效率和实施技术的过程中,设计的本质也在逐渐滋长强势的武断和自以为是的粗暴,“烧包”美学成了我们这个时代的特征。[5]

大众更多的在意“体验”“品味”,时常是为体验而体验,为品味而品味。有几个钱就开始“烧包”,一支写字笔也可以“有品”,有钱的用万宝龙,差点的用拉美,再不行买支无印良品。在商家极端追求剩余价值的阴谋里,设计师的良知和理性,尊严和使命,开始被扭转。生活中充斥着类似的案例,例如明式家具中的官帽椅或圈椅,本是中国经典的坐具,集宋明理学和至善技艺之大成。可是当代的各种演绎让人啼笑皆非,全然不顾器具的功能、文化、工艺、审美,各种粗制滥造的“山寨”摆放在各种所谓高级场合。大众的审美完全倾向视觉图像,一厢情愿的设计,奢靡繁复过度的包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完全有悖工匠精神的初衷。一些艺术家、设计师们选择了自己的那份“坚守”,纷纷建立起自己的理想国,用心去守护那片净土,用手去磨刻至善的精神。

国内艺术发展经历了工艺美术发展到艺术设计的转变,工业发展经历了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转型,不久前提出“中国制造2025”的规划。社会物质长足发展,而日常审美、日常文化在消费层面却是倒退的,老百姓宁愿去日本海陶、代购“马桶盖”,据说这还是中国浙江杭州的产品;愿意在10平方米的客厅放一个72寸的高清电视机,完全看不到整体画面;双十一、双十二熬到午夜不顾一切地疯狂网络抢购打折品。

当我们的日常生活步入审美泛化的时代,无论是生活的审美化还是审美化的生活趋势,是否就意味着我们的现代生活已经由审美完成了改造吗?日常不再具有压力和局限了?现代性背景中日常生活充满了工具理性的压抑,日常生活变得越来越无聊,就像一个“铁牢”(韦伯)。虽然不能像海德格尔“诗意地栖居”那样去寻找乌托邦式的理想国,也该是通过对现实日常生活的“美”的塑造来改变它。商品+形象≠美,天人合一、平衡、和谐才是我们民族日常生活实践的艺术价值取向,无论是东方“尽善尽美”的理想,还是西方“真善美”的统一,工匠精神至善尽美的经验与技术正好与之吻合。

注释:①1988年4月在新奥尔良“大众文化协会大会”上作了题为《日常生活审美化》(The aestheticization of everyday life)的演讲。

参考文献:

[1] 孙周兴.海德格尔选集[M].上海三联书店,1996:899.

[2] 周宪.文化表征与文化研究[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3,317.

[3] 聂振斌.文化本体与美学理论构建[M].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16.

[4] 汤一介.论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真善美问题[J].中国社会科学,1984(4):73-83.

[5] 杭间.设计的善意[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34,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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