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马克?麦卡锡西部小说的生态批评解读

2016-12-20 22:21闻丹丹
北方文学·下旬 2016年9期
关键词:自然生态生态批评

闻丹丹

摘要:科马克·麦卡锡的“边境三部曲”是其西部小说中的典范之作,作者花重笔墨描绘了人与自然、人与母狼、人与骏马的关系,更探索了西部牛仔追寻梦中田园的历程。“边境三部曲”折射出麦卡锡对生态问题的关注,力图唤醒现代人类的生态意识,以重新建构和谐、平等的生态整体。

关键词:生态批评;“边境三部曲”;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

美国当代作家科马克·麦卡锡的“边境三部曲”(包括《骏马》、《穿越》和《平原上的城市》)是其西部小说中的典范之作。“边境三部曲”向读者展开的是一副恢宏的历史画卷:在美国与墨西哥的边境地带,随着城市化和现代化的推进,牛仔们不得不放弃世代相沿的田园生活,背井离乡,甚至跨越边境,到异国他乡去寻找失去的乐园。

雄浑、壮美的大自然是人类生息、劳作的所在;而人类的生息、劳作恰恰又毁灭着大自然。挪威著名生态哲学家阿伦·奈斯于1973年提出了“深层生态学”的概念,他强调,我们不仅仅要从人出发,而应该从整个生态系统的角度,从人与自然的关系,把“人-自然”作为统一整体,来认识、处理和解决生态问题。2000年鲁枢元教授在《生态文艺学》中指出,“自然生态体现为人与物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社会生态体现为人与他人的关系;精神生态则体现为人与他自己的关系” [1]。

一、自然生态:人与自然的关系

(一)人与野狼的联系

野生动物是生态环境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从生态批评的视角来看,它们对于维系生态平衡至关重要,麦卡锡的西部小说,尤其是《穿越》一书,细致入微地刻画了主人公比利与母狼的联系。

《穿越》开篇展开一幕这样的描写:六岁的比利在希格达尔县城的一个冬夜,被野狼的嗥叫从睡梦中惊醒。乘着月光,比利看到,狼群在旷野上追捕着羚羊,“亡命中的羚羊在白皑皑的雪野上像幽灵似的急速逃窜……这群急转着、狂跳着的狼……变成了灰蒙蒙、白茫茫的几个小点,直至消失。”[3]大自然的生存法则下,羚羊与野狼在雪地里周旋着;类似场景的描绘凸显了麦卡锡对生机勃勃的野生动物的赞叹。

随着现代农业的发展,农场主和牧场主把野狼视为天敌。草原的牧民们为了保护他们的牛畜和羊群,甚至将野狼猎杀殆尽。麦卡锡在书中提到,在马德拉谢拉山岭这片土地上,野狼的祖先们曾经追杀过大如骆驼、小如原始小型马匹一类的动物,而如今到了20世纪,狼群在这里几乎无可充饥,因为几乎所有的猎物都被赶尽杀绝,几乎所有的林木都被砍伐。20世纪30年代末40年代初,野狼被捕捉殆尽,捕狼作为一种职业也逐渐消失。比利想要从老人阿努尔弗那里购买一种特殊的捕狼诱饵时,老人重复着一句话:“埃科尔斯已经把所有的狼都捉尽了” [3],这里已经没有狼了。老人还意味深长地告诫比利:狼就像一片雪花,如果你抓住了它,你就永远失去了它,而且它一旦消失,再也无法回来。

麦卡锡的小说恰恰见证了,20世纪30年代发生在美国、墨西哥边境的野生动物的猎杀和工业的迅猛发展。从比利父母要杀掉母狼到比利护一路送母狼去墨西哥边境的丛林,人与狼的关系悄然地变化着;母狼渴望回归自然的动物本能也颠覆了人类对狼的偏见。比利的态度从掌控、束缚转变为关爱、呵护,它成了他的同伴。直至母狼被恶犬咬得遍体鳞伤,比利忍痛开枪结束了母狼的生命。他用布单把母狼的尸体包裹起来,带着它,骑马离去。隐约感觉到狼血渗透布单,湿了他的裤子,比利在腿上摸了一把,“又用舌头尝了一下这血,它尝起来和自己的血没有两样。”[3]

(二)人与骏马的联系

Tom Pilkington指出,麦卡锡小说中的骏马“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是原始、自然的象征” [2]。在《骏马》(1992年荣获美国国家图书奖)一书中,科马克·麦卡锡描绘了少年牛仔约翰·格雷迪和罗林斯离开衰败的德克萨斯牧场,穿越边境,来到遥远的墨西哥大平原追寻心中的梦想。

在麦卡锡的笔下,主人公约翰·格雷迪被塑造为一名技巧娴熟的骑手,平日里更是爱马如命。骏马曾两次出现在约翰·格雷迪的梦境中: 他不再是骏马的主人,而是跟它们平等相待、和谐共处。第一次的梦境里,他看到“高原上群马奔腾。春雨过后,绿草如茵,山花似锦。放眼望去,蓝黄相间,色彩十分绚丽。[4]” 在他的第二次梦境中,格雷迪看到,马匹小心翼翼地在岩石间走动着,如果这些石头上刻有人类记载的话,历经风吹雨打,这些记录恐怕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凡是马匹曾经过往、且欲将再次留下足迹的地方,都会在其心灵深处烙下深刻的记忆,记忆中的痕迹不会被雨水冲刷殆尽,因此更加持久永恒。

在《骏马》的接近尾声的描写中,格雷迪端起步枪射杀了一只小鹿,小鹿应声倒下的那一刻,“布莱文斯的马,两只前腿扬起,大声嘶叫起来”[4]。这使格雷迪陷入无限沉思:这个世界的善与恶、美与丑,相向而行,这种逆差发展到极端,人类即将为之付出代价。小说中西部牛仔与骏马的密切联系,促使人类不得不重新审视、反思人与自然界的关系。

二、社会生态:人与他人的关系

格雷迪与父亲一样,始终坚信世界上的万物之间皆有联系。作为这个世界的组成部分,人类无论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依附于他人而存在。伴随着自然生态的失衡,人类社会的种种问题接踵而至。日趋严重的自然生态危机引发了能源危机;由于人类的欲望无限膨胀,自然生态遭到破坏的同时,人与人的关系也在悄然变化,严峻的社会生态危机随之突显出来。在社会生态危机的大背景下,麦卡锡在“边境三部曲”中,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人与人之间或冲突或和谐的关系。

(一)人与人之间的冲突

在《骏马》的结尾处,麦卡锡谴责了冷漠的人类社会:“这个世界在飞速前进时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男与女、老与少、贫与富、苍白与黝黑皆视而不见。”[4]“边境三部曲”的故事背景设置在上世纪中叶,现代工业文明的侵袭使得人们渴望回归自然、贴近自然的梦想化为泡影。

为了追逐逝去的田园理想,昔日的西部牛仔格雷迪和罗林斯别无选择,不得不背井离乡、穿越边境。《平原上的城市》中的约翰逊老人在追忆中无限感慨:他怀念牧场里的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日子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我们更应该反思,现代工业文明给人类社会带来进步的同时,也加剧了对自然的破坏,自然生态的失衡势必带来深层次的社会危机。

在“边境三部曲”的描述中,墨西哥边境充斥着战争与暴力,冠冕堂皇的法律与秩序掩饰着社会的混乱不堪。《穿越》中的比利一针见血地指出,墨西哥根本没有法律可言,全是一伙歹徒。罗林斯和格雷迪在监狱的经历更是印证了这一观点,监狱是墨西哥整个物质社会的缩影。《骏马》中,监狱里的大亨佩雷斯还不忘对两位年轻人(罗林斯和格雷迪)进行“谆谆教诲”:“你们若是没钱怎么能获释呢……没有钱,你就一事无成。”[4]墨西哥社会中,金钱成了唯一的通行证,更是人们获得自由、权利和地位的捷径。人们为了满足贪欲,不惜诉诸于残忍手段,甚至暴力相向、相互杀戮。

(二)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与人性中的黑暗形成对比,麦卡锡的“边境三部曲”采用重笔墨描绘了人性中的美好。麦卡锡在书中强调人性中的闪光点:友爱、关照,呼吁重塑人与人之间和谐的关系。人与人和谐关系的重建,反过来将会促进自然生态的发展。格雷迪和比利穿梭于美国、墨西哥边境,途中遇到素不相识但却乐善好施的墨西哥人、印第安人、吉普赛人等等,屡次遭遇不测,在这些好心人的无私帮助下,总能化险为夷。人性的真善美的自然流露,正是人际和谐关系的写照。

“边境三部曲”中的牛仔们共同劳作、相互鼓励。他们之间没有猜疑、没有嫉妒、没有忿恨、没有贪欲。格雷迪和罗林斯在长途跋涉的途中,相互扶持、相互信任、共同担当,在逆境中绝不放弃与背叛。格雷迪与比利的关系也折射出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得知格雷迪爱上了墨西哥妓女玛格达莱娜,比利不怕自己身陷麻烦,毅然决定帮助格雷迪。后来,比利不顾个人安危,多次找到妓院老板,迫切想要打探到格雷迪的下落。麦卡锡借此颂扬了牛仔之间的深厚友情,牛仔们正是凭借着友爱和扶持,克服了生活中的种种磨砺。最终,人际关系的和谐,才会有助于构建和谐的社会生态。

三、精神生态:人与自身的关系

现代社会中的自然生态危机和社会生态危机都导致了精神生态危机的爆发。人性的扭曲、人们内心的失衡,都带来了深层次的精神生态危机。麦卡锡在“边境三部曲”中表达了对精神生态危机的关注,渴望重建人与自身的平衡关系。

在自然、社会的发展历程中,现代人逐步丧失了他们的精神家园,人类面临的精神危机凸显出来:精神的空虚、乏味的生活方式、人与人之间的疏远等等。“边境三部曲”的主人公也都承受着精神危机所带来的自我迷失。《穿越》中,比利穿越美墨边境的三次冒险经历标志着主人公的迷失与成长。这三次经历可被视为比利从少年到成年的转变历程:比利目睹了母狼之死,又承受了丧亲之痛。从变故中汲取经验和教训的比利不断地成长、成熟起来。[5]

麦卡锡在小说中揭露了人们对于物质的强烈欲望,这正是人类精神危机的真实写照。主人公格雷迪和比利在寻求自由、正义的道路上,内心饱受煎熬与历练,但他们最终成长为正直、乐观的硬汉:谅解和宽恕总能让他们找回内心的平静。在麦卡锡看来,精神生态应该给予给多的关注,重新构建平衡的精神生态必将有利于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的和谐。

四、结束语

“边境三部曲”的牛仔主人公们恪守着传统牛仔的美好品质,这些热爱田园生活的英雄们捍卫着他们的荒野天堂,并排斥机器所象征的现代工业文明,经过生活的磨砺,他们开创了新的西部边疆神话。麦卡锡中折射出对生态平衡问题的深切关注,同时呼吁重建和谐统一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和精神生态。

参考文献:

[1] 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47.

[2] Tom Pilkington. “Fate and Free Will on the American Frontier: Cormac McCarthys Western Fiction.” Western American Literature Vol.27, No.4 (1993):319.

[3] [2] McCarthy, C.1994.The Crossing [M].中译本:《穿越》[M]尚玉明译,重庆出版社,2011:2.45.122.

[4] McCarthy, C.1992. All the Pretty Horses [M]. 中译本:《天下骏马》[M].尚玉明,魏铁汉译,重庆出版社,2011:159.282.302.186.

[5] Hage, E. Cormac McCarthy: A Literary Companion [M]. Jefferson: McFarland Literary Companions, 20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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