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衣服的可持续之旅

姚芳沁

你是否有过这样的疑惑，现在身上所穿的这件衣服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它在商店里被你买下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虽然花钱购买的消费者有权知道这些信息，但真要追本溯源似乎不太可能。

“商品标签上的信息告诉我这件衣服是用50%的有机棉做成的，这的确很不错，但它不能告诉我这件衣服在生产过程中是否达到了社会责任所要求的标准，所以消费者得到的信息仍旧是不完整的。”Enrique Villa对《第一财经周刊》说，他是创业公司Povigy的CEO。此刻，他正在纽约游说更多的品牌加入他的项目，来消除时尚行业对“绿色环保”暧昧不清的界定。

Povigy的产品是一个手机App，消费者在购买商品时通过手机扫描商品标签的二维码，就能立刻在这个App上看到该品牌的可持续等级，此外，还能看到关于这件服装供应链全程的视频、图片和文字。

Povigy的员工会跟着一件服装，走完其生产制造的全过程，包括选材、生产、包装和运输。他们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时而出现在孟加拉国的工厂里，时而则是在纽约的服装街。“商品标签上告诉你Made in USA，并不代表它的生产一定是负责任的，一切必须眼见为实。”Villa说。

调研公司欧睿的数据显示，千禧一代比任何一代更注重服装生产环节的“可持续性”，他们喜欢自然材质的衣物，并希望在生产中没有大规模浪费。可持续时尚也越来越受到主流时尚品牌的重视，像Gucci这样的时尚品牌也开始拥抱这一趋势，在Gucci 2017年的男装系列中，就使用了利用回收材料制成的纤维。

尽管可持续时尚的趋势和快时尚品牌所推崇的原则是完全相反的，为了讨好消费者，快时尚品牌也尽力做出了自己的回应。自2013年起，H&M就设立了一个全球性的回收项目，鼓励用户循环回收他们的旧衣物。H&M还推出了一个“自觉系列”，该系列所有衣物都是用可持续性材料制作的。ZARA在今年9月也推出了类似的名为“加入生活”的服装系列，这个系列的原材料完全来自可循环羊毛、有机棉。但也有人认为快时尚品牌这些做法只是表面功夫，比如ZARA的可持续产品，只占其全部品类的1.5%，影响力微乎其微。

如果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时尚品牌究竟做得如何，可持续时尚只是个空谈。相比食品行业的有机认证（Certified Organic），以及建筑行业的能源与环保设计评分系统（LEEDS），目前时尚行业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评价系统来判定时尚品牌是否真的是绿色和可持续 的。

在Povigy的App问世之前，一款在2015年推出的名为OpenLabel的产品，也是通过扫描商品标签，显示产品在可持续方面的背景资料，包括产品的成分、生产过程，以及用户反馈。“人们需要知道他们购买的商品的更多信息，OpenLabel整合了权威第三方的信息以及公共购买评价。”OpenLabel的CEO Scott Kennedy说，虽然人们已经能从社交媒体评论和一些监管机构排名上查到这些信息，但太过分散，以及查询过程复杂，导致消费者无法在购买决策时快速获取有效信息，而OpenLabel最重要的价值就是整合。

OpenLabel目前已经整合了2000万种商品的信息，并获得了50万美元的天使投资，投资者中包括来自亚马逊、Google和Facebook的高管。

相比OpenLabel提供泛商品类别的可持续评级，2015年11月，成立于澳大利亚的创业公司Good On You则针对时装品牌做出绿色可持续的评价。

目前它已经统计了1000个品牌的可持续影响力，并把它们的排名展示在一个手机App里，用户可以根据品牌或是产品名称搜索。从环境、劳工、动物保护3个角度审核每个品牌，环境方面会参考化学品和染料的使用、水资源浪费等因素，劳工方面包括劳工工资以及工厂环境等。

过去二三十年里，大部分的服装生产环节都外包给了发展中国家的工厂，尽管促进了当地的就业，但那里的工作环境通常非常糟糕，尤其是2013年孟加拉国Rana Plaza工厂坍塌导致1138人死亡的悲剧发生之后，劳工待遇问题日益受到重视。Rana Plaza工厂曾为ZARA、H&M等知名快时尚品牌生产服装，事故发生之后，190个品牌签署协议，承诺提高地方服装生产的安全环境。Good On You的CEO Gordon Renouff认为，时尚品牌产品的来源需要更透明。“他们总是说我们是环保的，我们关心工人，这些都太虚了。我们希望品牌能告诉我们它们到底是怎么做的，能公开它们的供应链，告诉我们它们的工厂在哪里，这样一些机构就能去调查它们。”

不过，Good On You并不亲自调查这些品牌，而是使用“公平交易”（Fair Trade）、“伦理服装”（Ethical Clothing）以及其他非政府组织的认证计划提供的数据。这也是Villa认为Povigy可以改善的地方，不论OpenLabel还是Good On You都依赖他人的数据，它们无法自主控制信息的准确性，而Povigy的团队“会亲自深入到品牌供应链的每个环节，还原真相，用最通俗简洁的方式传达给消费者，这才是他们需要的”。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向Povigy开放供应链的恰恰是品牌本身。由于Povigy直接与品牌合作，获得进入其供应链的机会，所以能扫码的服装也就意味着货真价实，假货也能轻易识别出来，这会是Povigy吸引品牌的一个优势。

但更重要的是，Villa认为Povigy还能帮品牌赚钱。Povigy的概念能推动时尚行业在供应链可持续方面的透明化，同时也能促进消费者对品牌的忠诚度。“我们并不是为了揭黑，不是为了让任何人感到羞耻，而是希望能鼓励整个行业更良性的发展。”Villa说。

美国袜子品牌Sock Club的售价比竞争对手高99美分，但它在社会责任方面的价值无法直观地表现出来，Povigy可以帮它的消费者看到自己支付溢价的意义在哪里。Povigy的方案也能把纽约高端品牌Oscar de la Renta自营工厂生产环节的故事在销售终端直接传递给消费者，让他们看到品牌在生产过程中的用心，从而愿意支付更高的费用，这也就是为什么Povigy选择用“扫一扫”的方式与消费者互动—在销售终端用最简便的方式提供有效的信息，从而影响人们的购买决策。此外，奢侈品品牌和一些手工产品也是Povigy目前的服务对象。另一个客户案例是Povigy通过与Worthy Village合作，将危地马拉手工艺人制成的产品推向市场。

当然，Povigy希望合作的品牌不仅仅是那些关注环保但小众的品牌或是奢侈品品牌，而是进一步拓展到大众市场。“很多时候，连使用代工模式的品牌自己也不知道它的供应链里发生了什么事，所以Povigy希望能为品牌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完善他们的供应链管理以及在可持续投入上的资源分配。”Villa说。

他希望未来还能将Povigy的理念推广到其他行业，比如美容行业、食品行业甚至是电子产品，从而彻底改变人们购物的方式。

在Povigy试图曝光时尚品牌供应链并引导消费者购买的同时，耐克推出的Making App则希望教育设计师来达到可持续时尚的目的。Making App包含了22种时装设计师经常使用的材料，为它们对环境的影响程度打分，供设计师在选材时参考。

根据耐克的统计，在一双跑鞋的制造过程中，对环境造成的影响60%来自原材料，而生产过程只占到25%，剩下的还包括运输、零售、包装等。通过监测原材料的种植、能源消耗、化学元素的使用、温室气体排放、液体和固体浪费等指标，耐克希望产品在进入生产环节之前来降低其环境破坏率。“设计师是一件时装的开始，如果我们可以教育设计师做出更有社会责任的选择的话，便可以带动整个行业变得更可持续。”耐克可持续创新副总裁Hannah Jones说。

从设计的源头，到服装加工生产，到消费者的购买，都加载了针对可持续性的监控，或许绿色时尚真的可以不再是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