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客家音乐风格的形成

2016-12-26 12:37许菱子
黄钟 2016年3期
关键词:风格

许菱子

摘要:客家音乐风格除了追溯至舜时代的纵向历史承袭,更有韶乐、本土音乐、中原汉乐等横向区域音乐文化的交汇。丰厚的文化积淀、鲜明的地理特性,成就了客家音乐特色,体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音韵相溶的客家音乐文化特色。

关键词:客家音乐;汉乐;韶乐;区域音乐;风格

客家音乐主要集中在岭南广东省区。是由中原汉人南迁形成的乐种,因而也称广东汉乐。广东汉乐(客家音乐)吸收了丰富多彩的客家音乐不同形式和种类的精华,成就其雍容、雅静、沉着、稳重、超脱的气质,然而,音乐流线中却时而能感受到内在的,似乎不易觉察的一种国家兴亡、流离迁徙过程所产生怀思情感。这也许是广东汉乐(客家音乐)文化现象的复杂和独特,也是其魅力所在。笔者在广东韶关对客家区域音乐文化课题考察时,感受到了“迁徙”对韶关地区带来的经济、文化影响。人们的衣食住行,收入和消费观念显而易见,但是精神领域的音乐文化、审美情趣层面又当别论。

“广东汉乐”中的“汉”。狭义指中原地区的汉人,“客”即客人,是外来、非本土的。客家音乐在历史流变中,经历了与当地的语言、习俗、特定的社会人文背景以及地方音乐、戏曲、民歌和歌舞的融合而形成的客家音乐在音韵、调性调式以及审美情趣的变化,音乐的特点反映出一种华丽与质朴、高雅又亲切,音韵直射心田,拨动心弦,让人内心深处产生一种对祖源文化的神往。客家筝乐流派是中国古筝各大流派中的主流,2006年大埔的广东汉乐(客家音乐)成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音乐文化特性的形成有其民族自身的成因,但是,也脱离不开历史、地理、人文以及音乐型态等因素影响。

一、纵向历史承袭的积淀

客家音乐风格的形成,源头可指向四千多年前的舜时期,岭南粤北韶关地区早有“舜登韶石、奏韶乐”记载,韶州(韶关)因舜登韶石奏乐而得名。传说中舜的音乐使周围的山石为之动容而变,音乐有多么美妙已无从考证,但是,对韶乐的描述尚有《论语·述而》:“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不图为乐之于斯也”,音乐何等动人使得孔子听“韶乐”而三月不知肉味,的确,我们平时如果听到曼妙的音乐,脑际中不断萦绕着某一段音乐乐句,挥之不去,相信《列子·汤问》中“余音绕粱”定是有感而发,音乐余韵弥漫于整个空间,是一种信息音,也许可以把它称为“乐魂”,有如人的灵魂,而“魂”不可见却可感受。如果韶乐的发源地如传说中源于岭南的韶州,那么,流行于岭南客家区域音乐的美妙与独特,当从舜时代的韶乐开始!韶乐作为中华文明之“大乐”所提倡的“天地同和”“尽善尽美”精神也是中华音乐文化中“成教化”的“魂”,也“是客家地区包容四方外来文化的内在动因,形成了‘和合、‘包容、‘交流、‘务实为突出特征的韶文化”。韶乐从舜帝为代表的初创起源期,到齐韶乐为代表先秦韶乐发展期,以至汉文始舞——南朝宋凯容舞为代表的变名韶乐的嬗变传承期,并唐、宋、元、明、清,都把祭祀宴飨乐制统称雅乐的雅乐因素,直至今天大量的人力、财力对韶乐的研究和开发,整体说明了韶乐在中华音乐文化中的重要地位,沿袭至今“韶乐当是中华文明初期南北方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是南方苗蛮文化对中原早期文明的形成作出的重要贡献”。

客家音乐风格的形成,也与岭南历史上的大迁徙密切相关。大迁徙背后的原因是各种自然灾害、社会动乱或战争、人口密度与经济水平、赋税负担、土地占有与人均耕地状况、异族人口比例、外来文化影响、气候、环境恶化威胁等因素。历史上岭南客家区域经历了多次大大小小的迁徙而形成了庞大的客家民系,从宋元开始客家人也渐次迁往中国其他地方(如四川的龙泉驿区约有20万人讲客家话的土广东人)或其他国家,据估计,居住在我国各地及分布在世界五大洲107个国家和地区的客家人,达一亿两千多万,而客家音乐文化也因其独特的风格和品性随着移民的迁徙过程也传播到世界各地。历史的流变,朝代的更迭,客家先民迁徙的经历过程,使整个民族维系着的一种生动而坚强的灵魂。这是考察中能感受到的,而“多灾多难是精神必然的宿命,但惟有灾难,方可激扬、锻炼出高贵的精神来”。客家民系。有学者以“精神贵族”论之。

二、横向地理的区域性、地方性的影响

就各地音乐风格流派特点的形成而言,区域性特色鲜明而纯粹。然而论及客家音乐的风格,除了纵向的历史承袭可以追溯到舜时代,更有横向的区域音乐文化交汇,包括历代迁徙的中原汉人,如:河南、山西、河北、山东、安徽、江苏各省的部分地区以及赣、闽、粤边区的土著、蛮獠,更有部分民族音乐学专家从客家音韵特殊性研究中发现与陕西、青海、新疆地区也存在一定的迁徙关系。华夏以其独特的中华文化沿袭,可以想象其中的人文背景和民风民俗的吸纳和交融何其纷繁和庞杂,假定传说中的韶乐源于岭南粤北的韶州,那么流传于客家区域的客家音乐风格的形成具有三方面的因素:1.绕梁音韵的韶乐;2.亲切自然的本土音乐,3.高雅韵致的中原汉乐;吸收且兼收并蓄,汇聚、吸纳、形成窖家区域中色彩斑斓的民间演剧、丝竹音乐、歌舞、民歌、说唱、宗教音乐或弦丝音乐精华。

岭南三大各具特色的乐种,均分布在广东,并且在中国的各地方风格中具有很高影响力,即1.广东音乐(广府的粤乐);2.潮州音乐;3.客家音乐,也称(广东汉乐)。有学者论及这三种乐风的社会功能意义时,将其分为:广东音乐“自娱”;潮州音乐“娱人”;客家音乐“养德”。从审美角度而言,广东音乐代表市井文化,多表现为花鸟虫鱼,注重享乐意识;潮州音乐高雅而细柔,儒雅但乡土;客家音乐一般称为“清乐”、也谓“儒乐”,“王力在《汉语音韵学》中称客家话是混杂着土话的官话”,可以想象客家语言在损坏与接纳过程中变得更加丰富。音乐脱胎于语言是不争的事实,多声调的窖家语言本身亦具有音乐性;客家音乐特殊的背景,既保留了客家语言中多声调雅丽、朴实而含蓄的地域性色彩,又值中州“太古元音”的厚重、古朴特质,加之中原南迁的过程,凡有宫廷官宦,甚至于落难皇室、贬谪官员、达官显贵,避世文人雅逸之士大夫,他们所带来的宫廷雅乐和文人音乐,有条件在当地留存和传播,并于地处南方的“尽善矣,尽美也”的韶乐之音韵的南国音乐风格结合,丰厚的凝练和交汇,成就了曼妙的音韵,因此,客家音乐文化具有其独特的气质,并受到各个层次士人或民众的喜爱,自有其道理。

三、音乐型态的影响

从人文以及音乐型态角度分析,广东客家音乐来自于三种音乐形态:1.纯音乐演奏类型的音乐如丝弦(弦索)音乐、丝竹乐、中军班音乐、民间大锣鼓、庙堂音乐;2.演剧形式的戏曲音乐:如采茶戏、汉剧、木偶戏、花朝戏、山歌戏的音乐;3.民歌和歌舞形式的音乐:客家民歌、小调、号子、歌舞、说唱音乐。音乐演奏者也被分为“鼓乐家”、“剧乐家”、“清乐家”。

1.纯音乐演奏的类型

丝弦乐主奏乐器为头弦,椰胡、提胡、扬琴、三弦、筝。音乐富于浓郁的地方民间气息,同时也具有文雅、安闲、平和而雅静的意境,固有“清乐”、“儒乐”之称。丝竹乐,顾名思义,乐器是由丝弦和竹子为材料制作的乐器,即是由弦乐器和管乐器组合的合乐形式。这两种形式适合文人雅士品茗奏乐,在咏诗赋、谈道论画中享受文人智慧之乐。丝弦乐和丝竹乐是客家地区最为普及的演奏形式,乐器根据人数多少,可加可减,灵活便捷。

以高扬、开放的唢呐为主奏乐器的中军班音乐,包括打击乐器的大小锣、大小钹、大小鼓、铃鼓,具有地道的民俗性,多用于婚丧喜庆场面,乐队和乐器的数量可大可小,大型场面也加进丝弦乐和丝竹乐合乐形式。

民间大锣鼓,也叫八音或闹八音,以唢呐为主。包括大鼓、苏锣、大钹、小钹、碗锣、小锣、马锣等不同音高、种类繁多的锣和鼓组合,是客家传统节日最重要的节日文娱活动,如迎神赛会、闹元宵,场面巨大,锣鼓喧天,让各路神仙能接收到人间信众的敬拜。这种迎神赛会除了对神仙的崇拜,也起到活跃节目气氛,增强客家民系凝聚力的作用。

庙堂音乐,乐器以唢呐,头弦或者提胡为主,以及扬琴、笛子、琵琶、三弦、椰胡的合乐形式,乐器的组合有时也加入弦丝乐和丝竹乐,音乐表现形态平和,庄重,是客家民系中地方寺庙宗教法事时活动形式之一。

2.演剧形式的戏曲音乐

流行于客家区域的采茶戏源于茶文化,尤其是较有代表性的粤北韶关地区的采茶戏,主要由当地采茶歌舞以及吸收湘、赣采茶戏表演风格发展而来。韶关地区与江西、湖南交界,另外也有南雄花灯、韶南大茶、连阳调子逐渐合流形成的粤北采茶戏,也有由江西戈阳腔或江西南部采茶戏以及湖南花鼓戏、道州民间小戏与粤北民间彩灯歌舞结合形成了今天粤北采茶戏的观点,由此说明客家民系与客家音乐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采茶戏与客家其他艺术一样,结合了不同剧种及当地的灯调、小调、杂曲。从早期的一丑一旦至后来的生旦净丑四个行当,反映现实生活,贴近民生,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如“矮子步”、“单袖筒”、“扇子花”。除了采茶戏之外,广东客家地区主要的戏曲音乐还有汉剧、木偶戏、花朝戏、山歌戏等。

3.民歌和歌舞形式的音乐

流行在客家地区还有一种体现劳动智能结晶,结构简练、形象生动,语言音调密切结合,风格鲜明突出,形式类型多样的客家民歌。它们在不同环境下,以不同的演唱形式体现:(1)小调,是一种吟唱调形式的里巷小曲,曲调非常自然和生活化、叙述性,类似宣叙调,节奏规整、均称,结构简短,反映当下的现实社会;(2)儿歌,内容富于想象,启迪并予教化于娱乐之中,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3)山歌,自然流畅、优美舒展,抒情与叙事交融;节奏自由或均衡规整,长短旬、非对偶句式歌词结构。客家语言声调的丰富和复杂性,形成了客家山歌在旋律音型流向或调式变化的丰富多彩;(4)号子,以不同的节奏型、音乐起伏来区别不同的劳动号子类别和劳动强度,如伐木号子、拉木号子、溜木号子、休息号子。独唱、对唱、齐唱迭置或综合变化交替呼应。流传在客家区域还有丰富多彩的春牛舞、龙舞、狮舞等十多种形式各异的民间歌舞与歌舞音乐;还有说与唱结合,说书、故事、叙事的说唱音乐。丰富多彩的客家各类音乐表演形式善于表现高亢嘹亮、激越奔放,也有缓慢悠长,委婉迤逦,抒情优美,体现了客家民系丰厚、多姿的音乐文化环境。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客家音乐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客家筝乐,何时何地传入客家地区,尚未有记载。《中州古调》和《汉皋旧谱》,以传统工尺谱记谱的珍贵音乐历史数据。《中州古调》、《汉皋旧谱》篇名中的“中州”、“汉”已包含着中原的地域性,“古”、“旧”则是历史概念,所收录曲目的内容,也多以对国家兴亡、离乱及长期流离迁徙所产生的怀思之叹,也有概叹朝廷黑暗腐败的伤时之意,或描写宫廷乐事、歌颂太平的乐曲。《中州古调》中包含了来自中原的汉乐,即以六十八板为主的汉乐,也称“大调”;《汉皋旧谱》则包含了汉江流域戏曲音乐中腔调或转化而成的音乐,板式结构较为自由,也称“串调”音乐,它以左手吟、揉、按、滑的拿捏来掌控客家音乐中“软弦”、“硬弦”调式。客家筝乐独特的韵味、调式调性、板式和演奏手法是广东汉乐以及客家地区各种音乐形态脱胎、汇聚、凝练而来,体现了广东汉乐的精华因素,也是全国五大古筝流派中最有影响力之一,在纷繁多姿的各种音乐形式中依托于历史背景洗练而成。

结语

“八音之和,入神以和”,“乐在人和不在音和”,讲究音乐之和谐,本源在于人之和。这是客家音乐文化的最好体现。丰厚的文化积淀、鲜明的地理特性,客家音乐从演奏、戏曲到歌舞、其发展历程伴随着中华文明的全部历史进程,担当着“成教化”的重要角色,其内在的文化特质承继着中华文明的传统。文化的摄入和蜕变,成就了客家音乐风格特质。

大迁徙带来的音乐文化融合,形成了一种文化主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音韵相溶,可谓润韵细无痕。有幸的是,我们从旋律走向以及代表风格的特殊音高中捕捉到了这些特质:音乐家周吉(1943-2008)多年前在香港与笔者谈筝论乐时,论及岭南潮州音乐(客家音乐特殊的4、7音高和变化相同)、秦地陕西以及新疆音乐中的微降7和高于升4两音的音高极其相似,论及三点一线的三角形区点与中华几次大迁徙的历史有因缘关系。无独有偶,同为民族音乐理论研究的费师逊(1934-2012)在《心中有数,耳中有度,手中有路》一文中也论及客家音乐与西北音乐的联系。为此,费氏曾两次去青海考察,并专门去了陕西的汉中。由于财力、人力的关系,未能作深入的研究以获有力的证据。但是,从新疆筝曲《木卡姆散序与舞曲》、陕西音调的《秦桑曲》苦音音阶与潮州筝曲重三六调的《寒鸦戏水》以及客家筝乐[软弦]调式的《出水莲》,不可否认之间特殊音高的相似度。客家筝乐是客家音乐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是客家地区不同音乐形式脱胎、汇聚、凝练而来。虽然目前整体研究还未能说明什么,但是,历史的证据之门也许在某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人们去开启!

(责任编辑 刘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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