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郭天民封面设计作品的艺术风格及特点

2016-12-27 07:25
中国美术 2016年5期
关键词:字体书籍图形

文 刘 璐

试探郭天民封面设计作品的艺术风格及特点

Exploring Artistic Styles and Features of Cover Design by Guo Tianmin

文 刘 璐

湖南素有“出版湘军”之称,湖南美术出版社的编审郭天民老师可谓湖南书籍设计界的“一面旗帜”。他具有的丰厚的油画专业功底,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使他设计的书籍作品大气、凝重、简洁,意蕴悠长。本文试从封面设计三要素—文字、图形、色彩来分析一下郭天民老师封面设计的艺术风格及特点,为书籍设计人员和美术编辑提供借鉴和参考。

封面设计 书籍设计 书籍装帧 郭天民

湖南素有“出版湘军”之称。在长期的图书出版工作中,湖南出版界涌现出了一些在全国颇有影响力的装帧设计师,湖南美术出版社的编审郭天民老师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员,被誉为湖南书籍设计界的“一面旗帜”。他不仅编辑、设计了很多屡获国家大奖的扛鼎之作,而且还出版了湖南出版界第一本书籍设计作品集—《文心雕虫·郭天民书籍设计作品》。郭老师具有的丰厚的油画专业功底,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使他设计的书籍作品大气、凝重、简洁,意蕴悠长。

书籍是三次元的六面体,是立体的存在。书籍设计需赋予包含时空的四次元全方位整体形态的贯穿与渗透。郭天民强调书籍的内文、版式设计与封面设计之间,书籍设计与图书内容之间,应该整体多样,和谐一致。本文囿于篇幅,仅从封面设计三要素—文字、图形、色彩来分析一下郭天民老师封面设计的艺术风格及特点。

一、文字

“在书籍设计的任务与过程中,几乎都是以文字为载体展开的。”[1]郭天民一贯主张以文字为主体做书籍设计,认为封面设计主要是将书名、作者名、出版社名设计好,这也是他所信奉的“三名”主义。而这“三名”实则是书籍封面设计中必不可少的文字内容,能够非常直接、准确地传递图书的相关信息。

在封面设计中,设计师对于字体要有特殊的感觉和不同于一般人的敏感,根据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图书,可选用印刷字体、美术字体或书法字体等给人不同的视觉感受的字体。印刷字体包括宋体、黑体等。宋体字历经千余年的发展,形成了工整、庄重、成熟、典雅的风格特点,已成为汉字中最常用的印刷字体之一。郭天民特别强调设计师对于宋体所传达出的平面化、秩序化的永恒性美感特征和在出版物中的地位要有应有的认识与把握。黑体字的基本风貌是简洁有力、醒目明快,具有更高的信息传达功效。而书法是我国的国粹,是文字形态变化的一种具体体现,强调字体笔画、落墨之间的疏密关系,以及整体形式产生的一种韵律感和节奏感。书法字体的风格多样,其特点因人而异,变化无穷,将书法字体运用到封面设计中,可以传达出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化内涵,营造出千姿百态的视觉美学特征。

郭天民在进行封面设计时,崇尚“字本位”,文字占据封面的视觉中心,字体变化非常少,大都采用宋体、黑体、书法体,绝不杂用其他字体。如他主持编写、设计的2001版《九年义务教育中小学美术教材》,封面上采用的字体只有黑体字,仅将文字的粗细、大小、疏密进行适当变化,显得严谨规范、醒目且有现代感。

他策划、主编、设计的国家“九五”图书工程《齐白石全集》煌煌十卷,荣获了第三届国家图书奖、第五届全国书籍装帧设计奖等诸多奖项。整套书只采用了宋体、黑体和书法体。在黑色基调上,封一的书名采用硕大、烫黑的宋体字,使书名突出、醒目。书脊上的书名则采用书法体和宋体的结合,“齐白石”这三个字采用白色的书法体,在端庄、厚重之中又富于变化,与此套书中所收录齐白石先生的中国画、书法等传统艺术作品的内容和谐一致。

郭天民老师退休后获邀担任了国家“十一五”重点规划项目《湖湘文库》的装帧设计总监,负责该套文库702册书的装帧设计和出版印务工作。从2006年开始,《湖湘文库》边做边出版,时间跨度长达9年,参与的出版社有十几家,涉及的印刷厂有7家,这对于图书的封面装帧来说是一种严峻的挑战。如此巨大的图书工程,所用的字体也仅仅只有4种:宋体、黑体、楷体、仿宋。整个正文都是4.5磅的宋体。为了避免不同的工厂因为使用字库不同而引发字体差异等,郭天民特别编写了一本《工作方案》,其中明确规定了印刷流程和字体规范。

《王憨山》《杨度》《曾国藩》等封面作品都是以文字为元素进行设计的,而且都是采用书法体、宋体和黑体,磅礴大气,不阿流俗。《王憨山》封面仅有书法体的“王憨山”三个大字占据了封面的正中央,字体苍劲有力,这与王憨山先生崇尚况周颐论词的“重、拙、大”的审美法度高度契合,既突出了王先生艺术创作的主要特色,又给人强烈的视觉震撼。

郭天民老师在书籍设计时,还尝试用中国书法写外国文字。如《林筏画集》封面上,白色写就的书法体“LIN FA”作为主要设计元素,灵动洒脱,极富张力和视觉冲击力;《吕霞光画集》封底和扉页上,也采用书法体的“CHAKWAN Lu”作为主要设计元素,与封面上采用的工整、规矩的黑体字中文书名,一动一静,相映成趣,与吕老艺术作品既具有西方古典绘画的传统又揉进中华民族所特有的气质相统一。

二、图形

图形的出现比文字更早,早期的图形是指在文字发明前的洞穴艺术等视觉符号,被人类用来传达信息。由于电脑和数码技术等现代高科技手段的采用,图形的概念被极大地丰富,产生了新的含义:由绘、写、刻、印及现代电子和摄影等手段产生的能传达信息的图像符号[2]。图形语言可以跨越时空,超越国界,具有大众性和国际性,以其独特的形象力和创造力在封面设计中体现着独特的视觉魅力,更直观、生动地传达主题思想。

图形的表现形式主要包括具象图形、抽象图形和装饰图形这三种类型,在封面设计中常用的图形有摄影图片、绘画作品、图案图形等。科技的高度发达,电脑的日益普及,使得各种图形处理变得非常容易,图形特效的制作也更快捷方便。但郭天民老师却强调,好的设计应该是将设计因素减到最小的限度,将设计自身隐藏起来。“所有的设计是建立在对于基本设计语言诸如版面空间、结构、构成的充分理解和研究的基础上,而不是建立在电脑制作的特技上。过分追求电脑效果的过程,往往会将电脑效果等同于设计效果,将设计的艺术性置于科技手段的控制之下,长此下去,设计以人为本的基本目的将会被科技再次吞没。使用的是电脑,而应尊重的设计本身。”[3]正是基于这样的设计思想,他的设计作品绝不滥用电脑技法,设计元素比较单纯。他的书籍设计作品集《文心雕虫》就是用剪刀加浆糊完成的一件设计作品,内文页码是铅笔随性写就的,充分演绎了他“宁拙勿巧”的设计理念。

(一)以绘画作品作为主要设计元素

利用绘画的形式来表现主题,在书籍封面设计中非常常见。绘画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形式感,其色彩的自然变化、造型的生动趣味,以及“手绘”的古朴、亲近,在视觉传达上更显人的激情,更具艺术性。用绘画的表现形式来进行设计,并不追求绘画的完整和主题的深沉,而大多是以装饰为主,与书籍的主体内容和整体风格相协调。郭天民设计的很多艺术类图书封面,大都直接选用绘画作品作为主要设计元素,如荣获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奖、全国书籍装帧艺术评奖等诸多殊荣的《中国现代版画经典文献》(包括《明朗的天·1937—1949解放区木刻版画集》《寒凝大地·1930—1949国统区木刻版画集》2卷)的封面就是选用版画作品进行设计。《明朗的天》一书的封套上,深蓝色的天空下有着白云般气派的特大字体书名,橘黄的陕北大地上奔驰着古元木刻的《马车》,内容深远悠长,一种生机勃勃的奔腾张力凸显纸面。设计意念直白,以解放区木刻作品为原型,经过放大处理印在象征解放区的橘黄色的土地上,刻意传达出木刻运动的发祥地解放区的历史环境与人文精神。还有他策划和设计的《中国高等美术学院作品全集》,也是根据分卷的不同专业内容,分别选用素描、油画等绘画作品作为封面主要视觉元素,直截了当地传达图书内容;他设计的《李冰封散文随笔初集》封面,以一条手绘的弯弯曲曲、漫长曲折的道路作为主要设计元素,既像屈原在《离骚》中写的“路漫漫其修远兮”的意境,又像在俄罗斯的油画中看到的十二月党人走过的西伯利亚荒原上的遥远的路,寓示书中所写的作者半辈子的坎坷曲折历程。

与很多设计师主要关注封一的设计不同,郭老师还非常注重图书整体上架的展示效果,经常别具匠心地利用书脊进行整体设计。如14卷《黄永玉全集》的封面上,大面积的典雅厚重的绛红色背景上,除了小面积的黑、白两色点缀外,只选用了单纯的文字元素—黄老自书的草体“黄永玉”、宋体字书名、社标文字。为了在简朴之外增添变化,郭老师在函套的书脊上,别出心裁地选用了黄老创作的水墨画《凤凰风景长卷》,每一分卷图书的书脊只是这幅长卷的局部,而当八卷本美术编、六卷本文学编摆放在一起时,《凤凰风景长卷》作品便完整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真乃神来之笔。

(二)以摄影图片作为主要设计元素

从摄影术的完善,而走向实用起,摄影在书籍封面的设计上就被广泛使用。特别是数码技术的发达,为摄影在设计中的应用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摄影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快捷便利性,使其在设计的领域里,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封面设计,通过对摄影图片的剪辑、合成、虚化、重叠等手段,使视觉的语言更加丰富、准确。郭天民的很多封面设计作品也采用了摄影图片作为主要的表现手段。如早期设计的《夜莺之歌》《画廊文心》采用了极富诗意的风景摄影图片,与这两本书的内容—散文随笔非常契合;《齐白石全集》《吕霞光画集》《鲁迅书话》《知堂书话》《毛泽东与湖南丛书》等封面上分别采用的是齐白石、吕霞光、鲁迅等人的摄影肖像,能直接准确地揭示主题、体现主题,使读者一目了然,能在短时间内非常准确、直观地了解图书内容。

(三)以图案图形作为主要设计元素

最古老的书籍封面设计,可能就是以图案图形来进行装饰的,这是书籍封面设计中运用得最广的表现形式。图形图案有具象的和抽象的,图案通过整理、提炼、夸张、变形等手段来表现主题,抽象的点、线及几何形,通过组合、渐变、互补、穿插等构成形式,来揭示主题、装饰画面。英国艺术理论家贡布里希认为:“所有的纹样原先设想出来都是作为象征符号的。”[4]图形尤其是装饰图形具有极强的象征性,通过比拟、象征、隐喻等手段,间接地传达图形符号的寓意,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通过联想、想象、感悟、移情来感受和体会主题。

郭天民设计的《湖湘文库》这套书的标识,就运用了极具象征意义的图形。为了设计一个能反映湖湘文化基本特征,又有具体的物象作为落脚点的图形符号,郭老师煞费苦心、精心琢磨。考虑到“凤凰”与古老的楚文化有着休戚相关的联系,“凤凰”可以说是湖湘文化的图腾物,郭老师初步明确了以“凤凰”来做《湖湘文库》的书标。但是,从原始时期到今天,湖湘地区遗存了无数“凤凰”的造型,到底哪一只凤凰更加符合湖湘文化的精神呢?某日,郭老师翻阅到1949年出土于长沙陈家大山楚墓的战国时期的《人物龙凤帛画》时,不觉眼前一亮,画中的凤凰居帛画上部,作昂首腾空飞翔之态,姿势生动,造型简练,线条遒劲而流畅。“它不就是我心中要寻找的那只凤吗?”[5]于是,他以《人物龙凤帛画》中的凤凰形象为原型,在此基础上将其具体化、形象化,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湖湘文库》标志。如今,《湖湘文库》的每一本书,与其相关的每一份文件,都会出现这只从远古飞来的“凤凰”。

三、色彩

美国营销界总结出“7秒定律”,即消费者会在7秒内决定是否有购买商品的意愿。而在这短短7秒内,色彩的决定因素为67%,这就是20世纪80年代出现的“色彩营销”的理论依据。色彩在封面设计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使图书具有强烈的视觉识别特征,它往往超越了文字和图形,影响人们对图书的第一印象。

郭天民老师在进行封面设计时,有着自己对色彩的独到把握和审美偏好。首先就是对于黑色的偏爱。从小面积的封面文字,到大面积的封面底色,黑色几乎是他设计时的必选色。黑色完全不反射光,给人一种沉静、神秘感;其明度最低,也最有分量、最稳重,给人一种特殊的魅力,显得既庄重又高贵。黑色可与其他漂亮的颜色相媲美,既可衬托他色,又不显得自己单调,与其他色相配时,一般处于配角地位,使别的色看起来都比它明亮、含色味。若与不同明度的色相配合,能增加节奏感。典型代表作品如《齐白石全集》,硬封、护封和封套是在纸和布面等不同材质上采用同一黑色基调,加上哑黑烫印、UV等印刷工艺,整体表现出这座文化“丰碑”的体量感、厚重感和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王憨山》也是遵循“黑色一定要给足”的宗旨,用了大面积的黑色作为底色,给人以沉稳、庄重、大气、典雅的视觉感受。另外,他设计的《吕霞光画集》《魏杨山水画集》《林筏画集》《杨度》《巴黎商品展示设计》《美术设计配色色谱》等大量封面作品,都可以看出他大面积选用黑色的频率之高。

郭老师封面设计作品中另外一个特点是大留白,多用纯色,并倾向于选取4种以内的色彩作为封面配色,这样的色彩搭配,给人以协调统一又富于变化的视觉感受,不会因色彩太过繁复、花哨而“喧宾夺主”。《文心雕虫·郭天民书籍设计作品》收录了郭天民书籍设计的147件作品,范围涉及湖南、海南以及中华书局等多个出版社的书籍。而其中收录的封面设计作品中,由2~3种颜色配色的约占40%,由4种颜色配色的约占35%。

中华民族传统用色多为鲜艳明亮的色彩,且多用强烈的对比色。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历史积淀中,红、黄、蓝、黑、白代表着金、木、水、火、土,称得上是“中国色”。[6]郭天民封面设计作品中运用得最多的颜色是黑色、白色、红色和蓝色,这使得其封面设计作品体现出强烈的中国传统文化视觉表征。“黑+白”“黑+白+红”“黑+白+蓝”等色彩搭配是郭天民封面设计作品中常见的经典组合。由于白色显得高雅、明快,与各种颜色都易配合,所以,在实际应用中它是非常重要的。沉闷的颜色加上白色,马上就明亮起来,深色加白色就会出现明度上的节奏。从对比角度讲,白色能使与它相邻的明亮色变得多少有些暗色感。黑、白两色经常成为设计的主导颜色,虽然是中性色彩,但也是不会过时的色彩,在时尚设计中也经常见到这种搭配。黑与白,图与底,经常相互置换,共同构成纯粹的色彩搭配。在郭老师的封面设计作品中,几乎每本书的封面都有“黑+白”的组合,但是,仅仅只有“黑+白”颜色的作品却非常少,均或多或少地加入了其他颜色来调和、过渡。《文心雕虫·郭天民书籍设计作品》这本书的封面就是以黑、白为主色调,辅之以小面积的灰色进行过渡的设计作品。《齐白石全集》《黄永玉全集·美术编》《中国现代版画经典文献》《春华秋实·1949~2009新中国版画集》《王憨山》《湖南美术五十年》等封面设计则是“黑+白+红”的经典作品。郭老师很少在封面中使用浓烈的鲜红,而是一种或偏红或偏黄的橙色,或者典雅厚重的绛红色。橙色是暖色系中最温暖的颜色,欢快活泼,醒目却调和。小面积的橙色可以提亮整个封面,冲淡黑色所带来的压抑之感,有画龙点睛之功效,如《齐白石全集》等;大面积的橙色则表现出他封面设计中庄重主旋律之外的温暖活泼之感,如《明朗的天》等。

郭天民的封面设计作品反映了他对图书内容的准确感悟与把握,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他深厚渊博的学识能力、独特创新的审美心态、沉稳大气的品性修养。

(刘璐/湖南师范大学)

责编/赵小来

注 释

[1] 郭天民《文心雕虫·郭天民书籍设计作品》[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1。

[2] 向海涛《视觉表述》[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3] 郭天民《文心雕虫·郭天民书籍设计作品》[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1。

[4] (英)E.H.贡布里希《秩序感》[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1987。

[5] 左汉中《力与美的绝响:怀念郭天民》[J],出版人,2015(8):58-60。

[6] 杨俊坤《现代书籍封面设计及其民族性的表现》[J],大众文艺,2010(7):172-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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