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废墟情结的你,其实是在逃离现实的焦虑

2016-12-28 12:47星玫
祝你幸福·午后版 2016年12期
关键词:被遗弃情结废墟

星玫

很多人都有废墟情结。

我喜欢穿堂弄巷地去探险,看冷清破败的宅院里杂草丛生,看被火烧黑了的断墙或一张被遗弃的旧沙发,空气中好像有一种磁场,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往事。

喜欢废墟与喜欢历史或文化建筑无关,而是单纯喜欢残垣断壁带来的感官冲击,有冷酷而凛冽的风从中吹过,有时看到照片不够,更希望能身处其中。

某网站的“北京废墟探险团”有4000 多个成员,曾有人独自夜探二环某处的排水系统,也有人组团深入首都防御圈体系内的小寺地堡地道,更多的是去一些小范围内知名的废弃工厂,比如停产10年了的北京焦化厂和首钢。

拥有废墟情结的人,看到的不是建筑本身,而是悬浮起来的时间。

你会忍不住去想象,原来在这里生活的那些人呢,为何要离开,又去向何方,现在生活怎么样,是否还会怀念这座独自腐烂的房屋。

数年前开始,奥地利摄影师Roland Verant 反覆踏入禁区拍摄下大量触目惊心的废墟照片。切尔诺贝尔核事故后的乌克兰鬼城,是最著名的废墟之一。1968 年的那场核子反应堆事故,让大量放射性物质被释放到环境中,大约是广岛原子弹的400 倍以上,普里皮亚季的 5 万居民被迫背井离乡,城市也一直荒废至今。30 年的时间,一座城市就变成鬼域,听说不少动物都在这里出没,但人类却不会再回来居住了。

这就是废墟带来的厚重、让人难以喘息的“时间”感:遗弃的人类居所提醒着我们,我们永远无法抗拒时间。

那些我们的辛苦劳作,或者自以为是的成就感,都只是与自然和时间的抗争中微不足道的一点胜利,我们永远无法战胜自然,更永远无法抵抗时间,只需倏忽之间,事物就能毫无道理地开始或结束。

这让我们显得异常渺小,但又无比轻松。

还有那些曾经人声鼎沸的欢闹场所,人去楼空后,留下更深的落寞,比如1936 年柏林奥运会后被遗弃的游泳馆和选手村。

喜欢废墟的人,不完全是为了寻求那一种“悲感”——体会一种发生在他人身上,赤裸裸的死亡感以及那种怅然若失的惆怅情绪。

一些人迷恋这种近似自虐的沉重,享受心脏隐隐作痛的不适感。这是安全的悲观主义,毕竟位置离得足够远,足够客观,能体会现实残忍,却不凿心。

更多拥有废墟情节的人,实际上是在躲避焦虑。

现代人时常处在忧心忡忡的顾虑之中,就像马上要交卷的考生,明明已经把能写的部分都写完了,依然要紧张地、一刻不停地盯着卷子,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关键,或有哪几题看错了什么条件,大脑缺氧,一片空白,总是忍不住瞄挂钟,才过去十几秒。

当结束铃声真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轻松了——不管你是否写完,也不管是否在最后一分钟发现了什么错误——这一切都结束了,你烦躁的情绪也随之消失。

放大到生活中,这种焦虑情绪在心理学上也被称为现实焦虑,只要那件将会发生的、悬而未决的事能顺利完成,你的焦虑也会消失,可以重新进入一种坦然镇静的状态之中。

但如果,你并不确切知道何时会有解放的铃声响起呢,假如那件让你牵肠挂肚的事情极难完成呢?比如买房、还房贷、生孩子、养孩子,或者一个工作、下一个工作,真正的生活中有很多事情会永永远远扰动着我们,难以停歇。

废墟与“末日情结”十分相似,我们借助真实的图景去感受自我的渺小:房屋会倒塌,村庄会迁徙,或伟大或卑微的人都会离去,我们毕生所有引以为豪的成就包括我们自己,终将化为尘土。

这样绝望而平静的想法安抚着我们焦虑的心——我们被迫从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尺度去看待生命,这种宏大的单位与个人短暂的生命形成鲜明对比,让我们能够从容接受自己不满现状的身份焦虑。

我们很累、很难,我们微不足道。

我们想要把自己埋进百倍大于自己的东西里,深切感知自己的渺小,才能获得某种凡尘俗世的解脱。

这或许就是你的废墟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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