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的天空

2017-01-06 19:00宝树
知识就是力量 2017年1期
关键词:太阳神众神神庙

(接上一期杂志) “你在干什么,鹿尾!”同伴们不满地对我嚷着。我知道,他们明知自己必败无疑,没存着求生的奢望,但是是否用心打完这次球戏,是否能取悦太阳神,却将决定我们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的宿命。

第三个球仍然飞向我,我这次接住了,将球反顶回去,但是距离太短了,我们再一次失分。“黑夜之日”的太阳没有再升起来,我们的心也一点点陷入黑暗。

球接二连三地飞过来,至少一小半都是飞向我的,我笨拙的表演显然成为了迦安人取乐的对象。十三·蓝蜥成功地让对方丢失了一分,而对方一次发球失误又丢了一分,但我们的进展仅此而已。不到四分之一时辰,我们已经失去了二十天中的十八天。

胶球再次飞到我面前,我高高跳起,想将它顶起来,但是一抬头,又看到了九·鹰瞳,她以那种高深莫测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浑身的力量不翼而飞,球无力地坠地。第十九天“雨之日”也失去了太阳。

六·虎爪打了个哈欠,这场比赛对他来说显然太无聊了。

大概是为了取悦国王,下两个球飞向我另外两个同伴,出人意料的是,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不但都接住了,而且成功地让对方失分。一下子失去了两天,迦安队一时慌乱起来,另一个发球失误让他们又丢了一天。这样他们总共失去了五天。虽然比分还遥遥领先,但是已大伤颜面。迦安球手们怒吼起来,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再次把球抛给我,但却比我的头还要高出几分,他们打算靠这一手结束比赛。

这回我不顾一切高高跳起,迎了上去,身体在空中转了半圈,球撞到了我的胸口,然后不知被反弹到哪里去了,但显然没有落到对面场地上。结果是一样的,球出场了仍然算我们输。

我摔倒在泥地里,浑身都是泥,等待着死亡的判决,耳边却是一片死寂。似乎所有人都在盯着我,片刻后观众嘹亮的欢呼响了起来。他们是在欢呼迦安人的胜利吗?这本来是明摆着的事,为什么让他们那么激动?

我迷惘地抬起头,看到队友们向我跑来,抓住我的手脚,高高抛起,我以为他们要来痛殴我一顿解气,不料他们却接住了我,口中欢呼着胜利的口号。

“七·鹿角,你的球穿过了羽蛇之口!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羽蛇之口?我看到球场边上的墙上有一个凸出的羽蛇头像,口中衔着一个石环,球正好落在它底下,这才恍然大悟,刚才我无意中将胶球斜斜顶飞,不知怎么,正好从这个闲置已久的石环里穿过。

我依稀知道,这是球戏的最高胜利。它意味着太阳得到了新生。根据规则,球只要穿过一次石环,就等于发球一方获得了胜利。但在平时,因为只能用身体去碰球,根本没法掌握精确的方向,而稍有差池,球就会飞到场外、被石环或墙壁反弹回来,所以几乎没有人会采用这样的冒险战术,而我却误打误撞获得了成功。在第十纪元,据说有一些球戏高手懂得这种打法,但近百年来,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

但我做到了,我像神话中的孪生英雄一样,拯救了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我们不分穆都人和迦安人,不分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同样都作为玛雅人,作为太阳神的子民而欢呼着,呐喊着,激动不已。

终于,六·虎爪站起身来,欢呼声低了下去,迦安的观众等待着国王的发话。

“穆都人,你们将球送过了羽蛇之口,取得了历史上罕见的球戏胜利!”虎爪王沉着地宣告,“这是太阳神的恩典!也是我们迦安的荣耀。我会让史官把你们的事迹写成动人的祭文,雕刻在太阳神庙前最高的石柱上作为纪念!”

这的确是最高的荣誉!我和伙伴们激动地对视了一眼,下面就要宣布我们的赦免和自由了吧?我激动地想,虽然已经做好了献祭给太阳神的准备,但既然得到活命的希望,我们又怎能不为所动?

“按往常的规则,” 虎爪王顿了一顿才说,“比赛的失败者将被献祭给太阳神,这次也不会例外。不过,今天的比赛和以往都不同,你们令太阳神战胜了羽蛇的威胁,他显然特别钟爱你们,你们的灵魂必将获得诸神的庇佑,沿着世界树攀爬到宇宙上界去。所以穆都人啊,我要以最隆重的仪式在太阳神庙举行大献祭,你们和你们的同胞将和太阳神同住,他必将欢喜于这份珍贵的礼物!”

就这样,我并没有改变我们的命运,但是大家也没有多失望。毕竟同样是被献祭,我们已经争取到了最高级别的光荣,在这黑暗混沌的世界上,还能再期望什么呢?

不过我的待遇多少有所改善,因为在球场上的卓异表现,我从不见天日的地洞里被送到了一间较为宽大的、还有窗孔的监牢,每天有半个时辰能晒到阳光。食物也从狗都不吃的霉烂薯干变成新鲜的番薯和玉米。还有祭司来问我有什么需求,我斗胆请求将和我同样被俘的二哥十九·鹿蹄送来同住,也获得了允准。在生命中最后的日子,我们兄弟俩还能相聚,这已是莫大的安慰。

仅存的时光飞一般地过去,祭祀的前一天晚上,我根本无法入眠,我望着窗孔外的星星,问二哥:“我们被祭祀后,真的会到上界去和太阳神同住吗?”

二哥曾在伊察姆纳神庙中学习过,对于神祇的事情比我清楚得多。他摸着我的脑袋说:“我们的鲜血将成为太阳的食物,我们的灵魂也必将为他所喜悦,这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我们不是羽蛇的子民吗?为什么又要献祭给太阳呢?”我说出了一个一直以来的困惑,“为什么太阳要从羽蛇之口中逃生?难道它们本来是敌人吗?那我们献祭给太阳神,岂不是……”

“不是敌人,不过……从头说起吧……”

在这晚剩下的时光里,二哥告诉了我一个奇妙的神话。

上古,众神在特奥蒂华坎创造世界,至高神伊察姆纳掌管天地万物,他的众子女中,基尼什·阿哈瓦和伊希齐主管日夜,云神和雨神负责天地之间的交流,玉米神创造了动植物以及人类……羽蛇神库库尔坎是伊察姆纳大神的幼子,也想要成为光明普照的太阳神。但基尼什·阿哈瓦却设了一个计谋,要和他比试谁能第一个跑到宇宙尽头。库库尔坎自认为速度胜过基尼什·阿哈瓦,于是慨然答应。但他跑到宇宙尽头又跑回来之后,基尼什·阿哈瓦已经成为了太阳神,连月亮神的位置也被伊希齐所占据,天地之间再没有职位给他了。

愤怒的羽蛇神与太阳神相争,扰得天地大乱,上下不宁。最后闹到了伊察姆纳大神那里,他告诉库库尔坎:“我的孩子,不要为不能成为太阳而不满,太阳的职责是维系这个世界,但我要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职责赋予你,那就是破坏和毁灭。你和太阳神之间将要相互平衡,直到最后掌管世界。”

于是羽蛇神以不同的化身和形态出现在世界上,带给人类和万物以毁灭。譬如雨季的飓风,据说便是由他掌管;而蛇虫和鳄鱼据说也是它的化身,更不用说战争与瘟疫。但最可怕的是它以本体出现在天空上,那一定意味着它和太阳神之间纷争又起,会发生重大的灾难。也恰恰因为如此,对羽蛇神的崇拜比起其他神明来又更甚几分。而我们穆都人,就是羽蛇所挑选的子民。

这个神话在玛雅各邦中家喻户晓,只有穆都很少能听到,因为穆都将羽蛇视为守护神,自然要掩饰它不怎么光彩的一面,不想让子民认为羽蛇神和其他的神祇关系不睦。听了二哥的讲述,我才明白,球场中为什么要设立“羽蛇之口”,太阳神穿过羽蛇之口,就象征着太阳从羽蛇的威胁中新生。然而,二哥告诉我,从根本意义上来说,太阳神和羽蛇神之间是存在与毁灭的相互平衡,这个世界缺一不可。我们献祭给太阳神,同样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秩序。

第二天,我们被脱光了衣服,浑身涂上天蓝色的颜料,在太阳金字塔顶上被献祭。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第一个被带到台阶之前,按跪在地。祭司念诵完祷词,刽子手的石斧砍下,他的头颅便离开了脖颈,沿着太阳金字塔的数百级台阶滚落下去。他的颈里同时喷出长长的血柱,仿佛要去把头颅追回来似的,却无奈地洒落在陡峭的阶梯上,把那里染成了触目惊心的鲜红。他的身体抽搐着倒下,手脚还在乱动,刽子手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无头的身体便也滚了下去。这就是血统高贵的十七·蜥蜴火,末代穆都王的下场。

这场祭祀要处死二百六十名穆都联盟的俘虏,这是一个神圣的数字。其中许多人是以前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也有不少和我一样的平民。蜥蜴火王之后,又依次处死了几个显赫的王室成员,其他人则不分贵贱地被斩杀,一个个头颅像滚珠一样滚下高高的金字塔,在底下堆积起来。到这场屠宰临近结束时,神庙的台阶已经被浓稠的鲜血染得一片通红。如溪水的血液在底下汇集成血泊,淹没了石柱群的底部,四散的血腥味怕连迦安的邻近城邦都能闻到。

我和二哥被排在祭祀的末尾。相聚短短几天,今天,我们将一起死去。二哥看到我恐惧的面孔,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鹿尾,不必害怕,你知道我们从被俘虏的第一天就期待这样的命运,与其被敌人奴役,成为卑贱的奴隶,不如将生命献给天上众神,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幸运。”

我迷惘地看着他:“但是众神会因从鲜血中得到滋养而更加保佑迦安人,我们的生命只会成为迦安人统治世界的基石。”

二哥却露出一丝微笑:“不要以凡人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这是世界秩序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城邦能够永远兴盛,就像没有凡人能够永生。在我们的宇宙周期中,从特奥蒂华坎的创世开始,十一个纪元过去了,无数的强大邦国已经沦亡,穆都和迦安只是其中的两个,而最终这个世界也将毁灭。但众神与宇宙树会万古长青,太阳和羽蛇,风雨和大地都将从我们的牺牲中得到滋养,这是一切战争与献祭的最终意义所在。我们终将回到玛雅的雨林,在那里重生—”

我睿智的兄长还没有说完,就被拖到祭祀台前,在我面前被砍下了头颅,和遗体一起抛下了金字塔。他的热血汇入浩荡的血流,成为滋养太阳与众星的食物。以后的每一缕阳光中,都有着他温暖的目光和话语。

很快我的时刻也到来了。我被武士带到台阶前,跪倒在地下,沉重的石斧就拄在我身边的地上,二哥的鲜血还在从那里缓缓流下。此刻,我心中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解脱的愉悦。虎爪王不是说要把我送到太阳神身边吗?我的灵魂中哪怕有一丝气息能够到达上界诸神之畔,也一定会向他们控诉迦安人的罪恶,尤其是那个魔女,她以黑暗的魔力遮住了神圣的太阳,险些毁灭世界。众神一定会惩罚她!

石斧离开了我的脖颈,我从影子中看到它被高高举起,我已经准备接受命运的安排。然而此时我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出现在台阶下面,那个人我只见过两次,却再熟悉不过,这个怪异的人影常常出现在我的噩梦中:迦安的天象大祭司—九·鹰瞳。

“住手!”

九·鹰瞳沿着浸血的台阶向上走来,她赤裸的双足被染红,额头上用金粉涂成的金星符文在阳光下熠熠发光。我望向她,和九·鹰瞳再一次目光相对,比在球场上更凶恶地瞪着她。但九·鹰瞳并没有被我恶狠狠的目光吓回去,她一步步登上了金字塔顶,迦安人一向视她如神明,刽子手们都放下石斧,跪伏在地。九·鹰瞳对他们说:“这个俘虏留下,众神已经将他的生命交在我的手上。”

听了这话我不但没有感到欢喜,反而有一种更深的恐惧,我嚷了起来:“魔女,你想干什么?我宁愿去服侍众神,也不愿落到你的手上,成为奉献给黑夜恶灵的牺牲!”

刽子手把我按倒,拳打脚踢,咆哮了几句,大概是说我顶撞神圣的天象大祭司,罪无可赦,然而死亡早已不是我所惧怕的了。九·鹰瞳冷冷地说:“穆都人,我保证你仍然可以服侍众神,以更有用的方式。”

九·鹰瞳的背后跟着几名武士,他们将我架了起来,跟着九·鹰瞳下了太阳金字塔。我反抗了几下就没有了力气,只有任其宰割。他们拖着我一路穿过迦安城,中央大道两边是各类神祇的金字塔和神庙。迦安的金字塔塔基狭小,方正宏伟上不如穆都,但我不得不承认,它们的高峻要胜过穆都一筹。神庙区之后依次是国王的巨柱宫殿、贵族的高墙宅院,喧哗的市集和低矮的平民草屋,然后出现了大片玉米田,我以为已经出了城,但在道路尽头,又有一座金字塔屹立如天柱,比之前所有的金字塔,包括太阳金字塔都要高大陡峭。

我被他们一路拖到这座金字塔上,回头看时,还可以遥遥看到祭司们正在用水清洗太阳金字塔台阶上的尸体和血污。

我被关进了一间漆黑的石室,不久后有人扔进来一袋香气扑鼻的玉米团子。但我听说有一种吃人的法子是让人吃饱了之后就挖心挖肝,再将包裹着食物的胃摘出来煲汤,就一点也吃不下了。但一直没有人来处死我,又过了不知多久,有武士打开门,将我拉了出去。我沿着一道石头台阶螺旋向上,最后到了神庙屋顶。这时已经是深夜,迦安城中只有神庙和王宫门口还有几点灯火,头顶上群星灿烂,银色的宇宙树干横贯天穹,东方一轮半圆的月亮刚刚升起。

神庙的屋顶是一个巨大的四方形平台,四边都有百步之宽,中心立着一根非常高的铭文石柱,平台四边都有人,他们穿着白色的祭司服色,背对着我肃穆地挺立着,没有一个人看我。但是站在中央的是九·鹰瞳,她转向我,我心中一阵发毛,不知道她又要行使怎样的邪术。

“你的名字是七·鹿尾?”她问,我没有回答,却反问,“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魔女也反问。

我想也没想:“按门口的铭文,是月亮神庙。”

“你识字?”九·鹰瞳有点吃惊。

“我阿爸是刻字的石匠,稍微教过我一些。”提到阿爸我心中一酸,就想扑上去掐死九·鹰瞳,但身后有迦安武士虎视眈眈,这只能是找死。

“很好。但你不知道月亮神庙也是迦安的天象台,所以甚至造得比太阳金字塔还高,除了众神之城特奥蒂华坎,全世界再也没有这么高大的金字塔了。”她带着几分骄傲说。

我惊讶地环顾了四周一圈,在玛雅诸邦,天象台是每一个城邦最神圣的核心圣所之一,是和上界诸神感通的地方。一般的平民绝不允许进入,人们甚至很少公开谈论,九·鹰瞳怎么会把一个敌国的俘虏带到这里来?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带你来么,” 九·鹰瞳看出我的疑惑,“上次在战场上,你看到了我,对不对?”

我惘然点点头,但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

“当时我们相距至少有三千步远,一般人绝对无法看清人脸,他们的目光只会涣散地从我脸上扫过。但你不同,你能够看到我,盯住我,就像我能够看到你一样。”

我还是不懂她的意思,九·鹰瞳接着说:“我相信你有一双诸神赐福的眼睛,在战场上我就想找到你,可是一直没找到,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也就算了。不过那天在球场上竟又看到了你,所以才千方百计求得国王的同意,留下你的性命……但你不用太过欢喜,首先我要证实一下我的判断。”

她指向夜空中三颗连成一线的亮星,问我:“那是什么?”

我很容易就辨认出来:“那是创世的三块石头,玉米神的诞生地。”

“在三石的下面呢?就在底下一点点。”

我眯起眼睛,这是一个我曾经大惑不解的地方,其他人说那里有一颗不太亮的星,但我却明明看到,那是某种云雾状的、弥散的东西。

“是一小团发光的……云。”最后我说,“对吗?”

九·鹰瞳似乎微微点了点头,但她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天空中的某个地方,问我在四颗较亮的星连成的一片很小的区域里能看到几颗小星。

“八颗。”我看了一会儿说。

“确定吗?”

“确定。”

这回九·鹰瞳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一般人只能看到六颗,少部分人能看到七颗,能看到八颗的人寥寥无几。”

我略有些得意,的确我的目力之强常常令家人感到惊讶。小时候有一次,阿妈让我出去找大哥在哪里,我根本没有出门,只是爬到屋顶张望,就看到他在远处一块玉米田里偷摘人家的玉米,身边还有几个邻居的玩伴。我跟阿妈说了,她不相信,以为我是偷懒搪塞。后来大哥回来一问,大哥苦着脸招供,证明我说的一点也没错。

但九·鹰瞳的下一句话又粉碎了我的骄傲。

“其实有九颗—至少九颗。但能看到八颗已经很难了……下一个问题,你既然识字,认得出这几个字符吗?”

她把我带到天象台中央的石柱边上,指给我看上面铭刻的文字。那是一种古雅的花体字,很多意义构符和现在的写法不太一样。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伊察姆纳神……所赐福的……天象台,十二·豹虎·飞鸟大王建于……9—7—16—3—0。”

“你知道9—7—16—3—0的意思吗?”她问。

“这还用说?”我厌恶这种考教的口吻,顶了回去,“第十纪元,第八世代,第十七长历年,第四双旬,第一日。”

“你知道这些词汇,但你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你以为我们穆都人是托尔特克蛮子吗?穆都的小孩也知道,这是诸神所颁布的长历,最后一个数字表示天,每二十天是为一‘双旬,每十八个双旬,也就是三百六十天是一个‘长历年,每二十长历年为一个‘世代,每二十世代是一个‘纪元,一个纪元大约相当于三百九十四年。这里记载的是第十纪元的事,而现在是世界诞生以来的第十一纪元(译者按:长历以0—0—0—0—0开始,相当于格里高利历前3114年8月11日,因此其中序数词总是要加上一,正如我们把20xx年说成是21世纪)。”

“看来你还真了解长历知识,”九·鹰瞳赞许道,“那么这个日期如果换成一般的纪年方式,大约是在多少年前?”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度了,我得将生活中用的短历换成长历,算出相隔多少天,再换算成年份,而年份又有哈布年和卓尔金年两种计算法,一时很难算得精确。我想了一会儿:“大约三百个哈布年,四百二十个卓尔金年……吧?”

“其实是三百零二个哈布年,四百二十三个卓尔金年,”九·鹰瞳纠正,“不过能算成这样也不错了。最后一个问题,除长历年外,玛雅人有以二百六十天为一个周期的卓尔金年,和三百六十五天为一个周期的哈布年,这两种纪年都是神圣不可或缺的,但如果只能使用一个,应该使用哪一种?”

这回我根本找不到答案,想了半天才犹豫地说:“是哈布年吧?”

“为什么?”

“雨季交替,还有玉米成熟的周期都是一个哈布年,我想也许它更有用一点。”

“不错,但这是因为太阳在星空间运行的周期是一个哈布年。”九·鹰瞳说,“看来你已经具备学习天象学的基础了,用不着再从认字教起……对了,你几岁了?”

“十五岁,”我说,“按哈布年。”

“还是个小孩子。” 九·鹰瞳说,虽然她好像也大不了几岁,“以后你就在这里担任天象助祭,和他们一样。”九·鹰瞳向周围的那些白衣人一指,“虽然他们的目力不如你,但都有丰富的知识,这些你还需要学习。”

九·鹰瞳想当然地安排了我的命运,根本没有问我是否同意。当然,在她看来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但我心中却一片茫然,难道我真的要留在这里,为穆都的仇敌迦安人服务?

或者,干脆扑过去抱住她,从这高塔之巅跳下去,结果她的性命……

不,这机会太渺茫了,另一个念头在我心底闪现:我可以留在这里,这是绝佳的复仇机会。为了阿爸,为了哥哥们,为了所有的穆都人。

我主动跪下来,去亲吻九·鹰瞳的脚趾。她惊诧地退了一步。

“大人,感谢您赐给我这只虫豸以重生的机会。”我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卑微顺从的口吻说,“愿众神赐福给您……”

(因篇幅所限,本文仅节选原文部分章节呈现,更多内容请关注宝树老师即将出版的同名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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