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首饰文化考察要略

宋宁

摘 要：藏族首饰文化地域特点鲜明，是藏族人民重要的文化载体。本文以西藏昌都县为考察对象，通过对当地的地域文化、民风民俗进行田野考察，从社会学的视角对藏族佩饰文化进行研究。藏族首饰作为一种文化载体以及一种文化现象，在与其它文化相互碰撞、融合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调整自身的内容和表现形式，丰富它的语汇。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权衡传承与通变的关系成为藏族首饰发展的关键。

关键词：藏族 地域文化 首饰

2014年5月6号清晨，飞机降落在邦达机场，邦达机场海拔4300多米，位于西藏昌都县境内，我们的屋脊文化之旅就要从这里开始，对昌都县的藏族传统首饰工艺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实地考察。 西藏独特的地理及人文环境孕育出灿烂的服饰文化，体现了藏民族特有的审美视域。

一、传奇的地域文化

在高山和深壑之间的崎岖狭道上，辗转五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西藏昌都县嘎玛乡。这是一个传奇的乡村，澜沧江的支流扎曲河流经此地，哺育着嘎玛乡四百多户村民。该乡平均海拔4300 米，地处偏远，距离昌都县城约113 公里，在这样一个被雪山封闭、峡谷阻断的山坳里却生活着上百户手工艺人，其中专门打制银饰的匠人有四十多户，他们以家庭作坊的形式组织生产，手艺都是世代承袭的，并且已经形成了较为完整的体系。非常可贵的是，这里的藏民在衣食住行、民风民俗上还保持着原生态的本色，嘎玛之行是一次真正意义的藏族传统文化、传统习俗的巡礼。

初到此地，我不禁自问，为什么在这么偏远的山坳里聚集着如此之多的手工艺人？这些优秀的手艺人是何时聚居于此？他们为什么世代长期定居在这么偏僻的山村？原来这一切都缘起于800 多年前白教祖寺“嘎玛丹萨寺”的建立。噶玛丹萨寺位于昌都县嘎玛乡白西山麓下，是曾经左右过西藏政教大权的白教噶玛噶举派的祖寺，各个手工艺村落就散布在嘎玛丹萨寺的周边，为寺庙打造佛像、绘制唐卡、制作各种法器。以嘎玛乡为代表的很多村庄都生活着一些手工艺人，这些工匠是在当年建设噶玛丹萨寺的时候被请到嘎玛乡来的，其中有汉族工匠，也有尼泊尔工匠。噶玛寺的建设一直持续到第七世噶玛巴，很多工匠就在嘎玛乡生活下来。噶玛噶举派曾经左右过西藏的政权长达三百多年，同时还开创了藏传佛教活佛转世制度，这些特殊的历史作用使得作为祖寺的噶玛丹萨寺远近闻名，成为昌都地区的著名古刹。生活在嘎玛乡的各类手艺人的名声也随着噶玛寺的名气不胫而走，嘎玛乡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被冠以“匠才之乡”的美誉。。

二、原生态的民风民俗

在嘎玛乡一直延续着一种既古老又特别的婚姻构成方式——一妻多夫制，也可以称为“复偶制”。某些人类学家认为，在一妻多夫的家庭当中女人处于被歧视的劣等地位，在嘎玛乡我们看到的情况恰恰相反，一位能够处理好家务、将几个兄弟团结在自己周围的女性不仅是家庭的核心而且受到社会的尊重与爱戴。在嘎玛乡藏民们的衣食住行主要都是自给自足，妇女要哺育孩子、负责全家人的一日五餐（嘎玛乡的村民一般每天要吃五顿饭）、畜牧喂养、挤奶、打酥油、制酸奶、农业种植……这些与家庭生活相关的点点滴滴都要靠妇女承担，除此之外还要维系好几个兄弟之间的关系，不能对某一个丈夫有偏向，如果一个女人能够处理好这一切事务当然会成为家庭的核心，并且理应受到社会的尊重。

复偶制一般出现在母系氏族社会，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母系社会逐渐被父系社会取代，但在一些生产力不发达的地区，这种母系社会形态得以保存，嘎玛乡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里的一妻多夫制，并不是一种婚姻的习尚，而是以经济问题为其基础。在西藏有句谚语：“一家分开乞丐一堆”，由于生存环境恶劣，生产力低下，为了使家庭财富和劳动力不分散，历史上形成这种罕见的一妻多夫现象。

三、风格独特的佩饰文化

随着国家对西藏开发力度不断加大，现代文明的脚步正在不断向藏区迈进，很多地方的服饰传统逐渐被汉文化取代，但是嘎玛乡的藏族传统服饰文化保持的相对完好，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传统藏民的纯朴风采。这一点在他们的“发饰”上体现的尤为突出。西藏妇女的头饰风格大致可以按农区和牧区划分，农耕生活相对稳定，而游牧生活漂泊不定，居无定所。自然规律是人们无法改变的，因此生存环境、生产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人们的服饰形制。漂泊的游牧生活，使得日常洗理非常不便，于是，牧区的女性将头发编成几十根、甚至上百根小辫子，再利用发饰带装饰头发。把头发编起来，相对来说能更好的保持头发清洁，还可以将各色宝石穿成串固定在发饰带上。与藏北相比，雅鲁藏布江地区气候温和，藏民的生活以定居为主，每个家庭有固定的成员负责放牧。所以农区的女性以简洁的方式装饰头发，把头发编成两三条大辫子，发辫中间以五彩线进行装饰。在很多游牧地区，虽然人们已经过上了定居的生活，但女性仍然保持了游牧时期的传统发式。

嘎玛藏族妇女十分注重头发的装饰，而且装饰的风格非常统一，只要是已婚妇女，不论年轻还是年老都以同样的方式装饰自己的头发，六七十岁的老阿妈虽然衣服穿得很随便，但是头发装饰却十分讲究。当地妇女头饰的总体特点是，从耳部开始将头发编成很多小辫子，辫子的数量不等，康区流行108 根。我们在藏区经常会看到身披长发辫的藏族女性，其实她的长发有一部分是自己的头发，另一部分是接的假发，以此增加长发的质感。再把装饰着各种色彩宝石的发饰带钉挂在长辫子上，发饰带上的宝石一般有绿松石、红珊瑚、蜜蜡、琥珀等，除此之外，还在发梢坠有用錾刻工艺制作的錾花银盘。嘎玛乡地处康区，来到康区的人都会听过《康巴汉子》这样一首歌，歌中唱道：“胸膛是野性和爱的草原，当青稞酒在心中燃烧的时候，世界就在手上……”这首歌唱出了康巴男子的性格特征：乐观、奔放、豪爽、勇敢。事实上在西藏，提起康巴汉子，人们总是毫不吝惜的将这些赞誉之词赋予他们。这些性格特点也生动的反映在他们的发式上，这种传统发饰叫“英雄结”。先将头发梳成一根发辫，发辫中加衬一种用牦牛毛制成的黑色线绳，线绳与头发浑然一体，使发辫显得更加厚实。辫梢衔接一绺大红丝线或者黑丝线，最后将整根发辫串上象牙发箍盘于头顶，这种发饰更加衬托出康巴汉子特有的粗犷与强悍。

在汉族文化中，首饰只是作为服装的点缀出现的，而在藏族服饰文化中，首饰是作为身体装饰的主体存在的，它的分量与重要性远远超出人们对服装的关注。在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中，藏民族为了适应漂泊不定的生活逐渐形成了这种把“财富穿在身上”的习惯。对藏民族而言，首饰担当的角色是多元的，首先是财富积累的手段，其次是审美构成的重要因素，在游牧时期，首饰还是重要的日常生活工具。对于首饰的前两个角色表现，是所有民族佩戴首饰的意义所在，而把首饰作为实用工具的载体则是藏民族所特有的。藏族首饰种类很多，其中作为实用工具佩戴在身上的包括，针线盒、子弹盒、奶桶钩、藏刀等。

藏民族喜欢用有色宝石装扮自己，例如绿松石、珊瑚、蜜蜡，三种原色的搭配，补色关系的相互碰撞，更加衬托出藏民族的豪爽性格。这些有色宝石除了绚丽的色彩，更重要的是它们在藏传佛教体系中蕴含了重要的宗教内容，这是藏民族热爱这些宝石的本质原因。绿松石曾经被镶嵌于第一个藏王的王冠上，人们认为它是权力的象征。绿松石还作为重要贡品供奉在神坛上。出远门时，人们一定要带上一颗绿松石镶嵌的首饰，认为它会保佑旅途平安。即使藏民族如此喜爱绿松石，但是它并不是西藏本土出产的宝石。在佛教中，红珊瑚有很重要的地位，他被誉为佛祖的化身，能够开启信徒的智慧，加深修行。虽然珊瑚是一种产自海底的矿物质，但是西藏本土也有珊瑚矿物，因为西藏最早是一片海洋，由于地壳变迁形成青藏高原的地貌，海水消失后，在山脉上遗留下来的红珊瑚就被藏民就地取材作为首饰佩戴。

结论

由于昌都的特殊地理位置，历朝历代都是军事要塞，至今昌都也是西藏自治区唯一没有全面对外开放的地方，限制外国游客入境。相对拉萨而言，这里的很多旅游资源都没有开发。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保持了原生态的面貌。虽然目前昌都地区还没有全面对外开放，但由于闻名古今的茶马古道几乎贯通昌都全境，旅游资源丰富，昌都地区的有效开发势在必行。国家旅游局魏小安司长曾就“茶马古道”的旅游开发作过专题论述，指出：“茶马古道”是滇西北至藏东南历史上茶马互市所形成的一条驿道，在这条古道上，集中了中国最好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经过适度开发，完全可以成为世界级的旅游绝品。”那么，随着各方面开发进程的推进，城市化的脚步会逐渐的走进每一个村镇，在内需与外应的合力作用下，嘎玛乡传统的生产生活方式也会逐渐被改变。

藏传佛教对首饰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这种影响在首饰造型、装饰纹样上都有所体现。藏族首饰的全部文化内容几乎都是依托着藏民族的生活习尚以及宗教信仰诞生的。从首饰的造型、功用到装饰纹样、佩戴方式都寄托了人们追求幸福平安的朴素世界观。藏民族早期的原始宗教观念在今天的首饰文化中仍然有所体现。藏族首饰作为一种文化载体以及一种文化现象，在与其它文化相互碰撞、融合的过程中，也在不断调整自身的内容和表现形式，丰富它的语汇。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权衡传承与通变的关系成为藏族首饰发展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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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哈尔滨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