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之界 再评高辉影像之形态

王瑞

前时见高辉拍摄黄河沙滩痕迹之以小见大形态的照片，曾写下一则评论文章《形之像》。几年过后，又见高辉还是拍摄黄河沙滩痕迹的系列照片，依然是以小见大的表现手法，却拓展出另一重景象。

“佛家言：‘一沙一世界。意指大千世界里的纷纭现象，或可由‘以小见大切入，照得宏观气象。”

此番高辉再度拍摄黄河沙滩痕迹，其进取层面由前番的二维平面衍化出三维的立体格局。这一手拓变，在视觉样式上推“无形”（前系列之命题）而超拔，依然是由微观引申宏观的意象，令人更加端详出了一种特异的有形世界之天地。高辉的成像视线，不再拘泥于河滩的流沙散漫肌理之形迹，甚而寻迹于水流冲激所塑造体积之造型，顺带铺排上天际的舒卷云层。致使视觉经验中的苍穹峰峦入眼神来，大自然造物的鬼斧神工，经由高辉的洞察与点化，呈现出一方史前期地老天荒的神奇景观摄人心魄。触景生情，倘若前次高辉《无形》系列照片尚系于出世之思绪，得意于“纵横大化，出入江湖” 之浩荡。此番的画面造型，心像则升华至“览天地大书，凝人间襟怀”之悠远。

高辉两度拍摄黄河沙滩痕迹系列照片，于中国当代摄影景观，勾勒出抽象摄影的一道特异风景线。前次的《无形》影像，曾在抽象形态里展示幻象之玄妙。接续而来的这番系列影像，则将半抽象的河滩沙体，导入一种三维微缩景观式的错觉空间。高辉这两起“师法自然”的影像成果，得之于专注一个固定题材的深掘，遂使同一题材内容演进出不同的表现形态。印证了这一条老实的创作经验：自然界里有发掘不尽的艺术蕴藏，端看你有否出类拔萃的艺术眼光。

我以为高辉的影像气质颇显干练，例如拍摄黄河沙滩痕迹，出拖泥带水的迹象而不染，乱象中择取引人入胜的局部，达到常言道的“巧夺天工”之妙趣。当成群结队的“发烧友”远征西域旷野，追寻自然地理的宏观奇景，蔚为一股主流风光摄影习气之际。高辉逮住故乡近在咫尺的黄河滩头不放，刻意从司空见惯的寻常迹象中，提炼觅取匠心独具的意象结晶，拍照功夫渐入佳境，犹似以“微雕”技法凝现宏观效果的超自然景象。高辉的探索，或许可为卡在瓶颈的中国风光摄影和画意摄影，以“变相纪实”的方式，拓展出一派有所作为的创意新气象。

端的是：不拍不知道，摄影真奇妙。摄影天赋的魔术功能，于其神奇的表面内里蕴藏着深奥的禅机，或可照见事物之本质，方能识得生命之关联。高辉且操一镜以映之，如入洪荒之太初境界，不论无形有形或是隐是显，皆呼应自然之形而托生命本质。默观澄照，若变焦镜头可伸可缩，乃高辉视界可圈可点。

高辉执掌摄影镜像一如毛笔丹青，把握小大由之，两度黄河沙滩痕迹的系列影像，创意心思自在，出神入化地挥洒一派景观摄影格局，映射出摄影与自然和超自然之间的存在关系。如此天机，高辉依稀感而悟之，寄自然微观迹象而寓浩然宏观胸怀，得心应手，独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