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的追寻与挣扎
——从詹姆斯“自我”理论角度解读《纯真年代》

2017-03-07 19:04刘霞
关键词:纽兰上流社会艾伦

刘霞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河南郑州451100)

自我的追寻与挣扎
——从詹姆斯“自我”理论角度解读《纯真年代》

刘霞

(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河南郑州451100)

出版于1920年的《纯真年代》是华顿的经典之作,这部小说写的是美国19世纪七八十年代在传统的老纽约社会道德的束缚和禁锢下的青年贵族纽兰,出身名门的梅,婚姻不幸欧洲回来的梅的表姐艾伦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故事。本文将从詹姆斯自我理论角度解读梅,艾伦和纽兰对物质自我的重视,对社会自我中消极成分的勇敢反抗和对精神自我的不断争取和改进的整个过程。从他们对自我的追寻过程,我们可以看出纽约上流社会女性的遭遇和男性的困惑以及传统观念对人性的束缚。

纯真年代;詹姆斯;自我

伊迪丝·华顿(Edith Wharton,1862—1937)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文学界知名的女作家。1921年获得普利策文学奖。在她40的创作生涯中,共创作出40多部作品,种类丰富,风格各异,包括19部长篇小说,11部短篇小说和旅行手册,散文,论文集等,《纯真年代》这部小说完美地展现了美国当时社会的真实生活,并代表了最高的道德行为标准。伊迪丝?华顿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形象刻画了当时社会对个人性格和命运的影响,作者简洁地描述了在当时社会背景下各个人物之间的道德冲突,展示了社会习俗对人们精神生活的影响,塑造了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透过他们的爱情可以窥见当时上流社会对女性的偏见,也可深刻体会到社会传统和无形的习俗力量有多强大,有弊端,陈旧,阻碍人性发展的传统道德足以扼杀一个人对自由的向往,足以打破一个人对随心婚姻的幻想,足以使得一个人一生安于门当户对但是并无爱情的婚姻。在老纽约的传统的面前,个人显得很渺小,个人的反抗更像是牢笼中的鸟儿,无论你如何拍打翅膀,得到的总是遍体鳞伤。19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纽约上流社会,真正有贵族血统的家族实际上己经处于没落阶段,而那些新兴资产阶级虽然没有高贵的血统,却凭借着雄厚的财力,跻身纽约上流社会,成为“金字塔”中的一部分。没落贵族恪守祖训和墨守成规,他们形成了一个无法容忍个人自由和新兴事物的社会。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新兴力量的加入,新的社会秩序和陈旧的道德风俗矛盾重重。这两种势力的冲突和融合正好体现了美国内战后社会的典型特征。这也是华顿这部小说写实的一个突出表现。小说中的人物裹挟在旧社会道德的压制和自由解放的召唤的矛盾中,他们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他们的自我在压抑人性的社会中努力追求,但是长期内化的压抑个性的父权制社会的传统观念,最终他们无力主宰命运。但是从长远来看,追求自我实现这一目标的意识与过程远远比结局更为重要。

一、理论基础

美国心理之父、西方心理学鼻祖詹姆斯在《心理学原理》(1890)一书中提到自我,并根据自我构成要素的不同将自我分为物质自我,社会自我和精神自我。说个体对物质自我、社会自我和精神自我的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竞争与冲突,这种竞争与冲突使得个体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物质自我是基础,社会自我高于物质自我,精神自我则在最高层。个体可以依据不同经验自我在个体心目中的分量进行价值排序,由于每个人依据的价值标准不同,每个人的价值排序可能会有些出入。

所谓物质自我,是指个体所拥有的客观对象,身体、服饰、直系亲属、家庭、家居以及财产等等都,是物质自我的一部分。身体是物质自我最内在的一部分,人从出生到死亡,身体无时无刻不在陪伴着自我,因此身体对于自我显得更为亲密。其次是我们的服饰,我们将自己同一于这些衣服,以至于在现实生活中,每个人都倾向于穿干净、漂亮的服饰。再次是直系亲属和家庭、家居,我们每个人都比较重视自己的直系亲属,会因他们的荣辱或喜或悲,直系亲属的去世,也代表着我们自我的那一个部分也逝去了。《纯真年代》中的各个人物大部分来自纽约上流社会,均对物质自我比较看重,无论是在穿着打扮,社交礼仪都是相当“合宜”的,其意义就像“几千年前支配了他祖先命运的不可思议的图腾恐惧一样重要。”[3](P3)

纽兰每天用两把不同的刷子来梳头发,并且每个刷子的背面都是银质的。还有每次出席大型或者重要的社交场合一定要在在纽扣洞里插上一朵栀子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出席的标准。社会自我由个体扮演的角色组成,指的是我们被他人如何看待或认可。精神自我是对自己的意识状态、心理倾向、能力等的认识。詹姆斯认为“精神自我”是我们的内部自我或我们的心理自我“,这些心理性格倾向是自我最持久和私密的部分。”正是这种“自我”使我们在任何时候都是我们自己,不管我们的表现是如何千变万化,也正是这种自我才是我们最深刻的。物质自我,社会自我和精神自我一直处于动态的变化当中,相互之间斗争求得个体性格的平衡。

二、安于现状,恪守传统

在《纯真年代》中,梅·韦兰是一个听话的女儿、贤淑的妻子和负责的母亲。她代表着纽约上流社会所推崇的女性形象——外表美丽优雅,行为端庄得体。她的身上体现着当时社会对女性的所有美好期望:接受过正统的淑女教育,多才多艺,是男人的骄傲和陪衬。在老纽约人的眼中,恪守这样的传统才意味着社会的稳定。如果他们想要保持他们的地位,就必须确定所有事情按照传统的作法发展。这样的社会造就了梅·韦兰这样的一个看似独特却又缺乏个性的主流女性形象。梅一出场时天真单纯、美丽无暇,是纽兰心目中的天赐佳偶。华顿这样描写到:“一片潮红泛起在姑娘的面颊,从额头涌向她美丽发辫的根际,漫过她那青春的胸部鞋面,直至系着一朵栀子花的薄纱领的领线。她的眼睛向下低垂,望着放在腿上的一束铃兰花。”[3](P4)看到温柔贤淑的梅坐在包厢看歌剧,纽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出身名门,接受过正统教育,梅一直按照老纽约社会的传统习俗规划物质自我,她经常身着白衣,手持铃兰花,以纯洁少女的形象出现。她也一直梦想着成为令丈夫引以为豪的完美妻子,成为明戈特家族的一个骄傲。

在老纽约上层阶级意识形态的支配下,梅的言行举止严格按照固有模式,其实在这些看似不可动摇的传统习俗背后却是上流社会的价值取向和道德标准。处了金字塔顶端的人极力维护这些传统,但是时代在变,金字塔里面的成员也在发生变化,当时正值美国南北战争结束,战后的几十年里,大量的社会新富涌入上流社会,这些新型的资产阶级开始挑战迂腐没落的贵族资产积极,这是新旧交替的极为敏感的时期。由于出身和所受的教育,梅还未完全在没落传统的旧习俗中苏醒过来,反而极力维护所谓的传统美德,即便发现自己的丈夫已经对婚姻不忠,不但没有想去结束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而是想尽各种手段和方法把艾伦从自己的婚姻甚至从纽约上流社会中驱逐出去。在强大的社会自我面前,梅无力地精神自我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诚然,梅并不是不想追求自己真正的幸福,只是她深知在她所处的时代,女性没有独立的经济和社会地位,用法国西蒙娜·波伏娃的话来说“婚姻,是传统社会指派给女人的命运。”[1](P199)梅清楚地知道:“上流社会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么光彩夺目!但是我们(她和纽兰)属于这里。”[3](P61)失去了婚姻,失去了丈夫的庇护,她将无法在这个社会立足,她会像艾伦一样最终被无情的纽约上流社会所抛弃。纽约社会就像是强大的武力机器,任何和当时社会法则背道而驰的人都会被它碾压的粉碎。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他人在自我成长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他人除了人,还包括周围的世界,梅最终成为了陈旧社会秩序的捍卫者。在外人看来本是枷锁的社会传统下,梅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不动声色选择了回归,挽回了自己的婚姻。婚姻是她唯一的依靠和生存的意义。在梅看来她才是自己人生和幸福生活的主宰者。

三、自觉挣扎,自我牺牲

人的生存方式和环境若是一成不变,也就不会有压抑的痛苦,但一旦自觉,自我主张的冲动、挣扎势必与制度相矛盾而产生痛苦,就如同掉进深渊、黑不见底、看不见阳光。艾伦虽然出生于纽约上流社会,却成长在法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尤其是受过欧洲自由思想的熏陶,后来嫁给一位非常有钱有名,生活放荡的波兰贵族。艾伦的成长经历使她眼界开阔,她对艺术、诗歌、文学和音乐都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所以和美丽羞怯的表妹梅相比,她更为自由奔放和不落俗套。在范·德·卢伊丹夫妇举办的宴会上,在纽兰的眼里,艾伦出场时她身上隐藏着一种神秘的十分具有说服力的美,在她一点没有做作的举止之间始终透漏着一种自信。他绝世这种自信是经过高度训练养成的,并且充满一种自觉地力量。她的举止比在场的其它所有的女士都要简单大方。晚宴之后,男士女士们开始一起谈话。一位女士起身离开一位绅士,去找另一位绅士作伴,这不是纽约客厅该有的规矩。按照一般的理解她应该像个木偶似的坐那等待,而艾伦却直接起身悠闲地坐到阿切尔所在的沙发的另一个角落和他愉快地交谈起来。每天按照惯例纽兰都会去花店,像往常一样,他为梅买了一束铃兰花。在他等待店员给他拿信封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一亮,落在一簇黄玫瑰上。他内心一阵冲动,随即吩咐店员把黄玫瑰包好送给艾伦。相对于纯洁典雅的铃兰,艾伦则是绚烂浓烈的黄玫瑰的象征。在最初回到纽约时,艾伦并没有直接去投奔自己的祖母,而是在文化人聚集的贫民窟租房子,用几张雅致的深色小木桌,一尊优美的希腊小青铜像,几幅装在老式画框里的意大利绘画加上她自己零碎的技术把自己的屋子装饰的别情优雅。广泛的兴趣爱好,宴会上的坦率活跃都反映了她对自由的向往与追求。在新思想的影响下,她的精神自我占据着主导地位,她在一言一行中向传统挑战。由于婚姻不幸福,她只身一人大胆地回到纽约寻求家人的理解与支持。他向纽兰倾诉:“我真的十分渴望自由,我想清楚过去的一切。”[3](P75)殊不知,大洋彼岸的纽约不是她想象的可以疗伤的温暖的港湾;殊不知,在那个害怕丑闻甚于疾病的社会,她的自由奔放令他的亲人感到羞愧,他们认为这样做是不合时宜的。因此家人都反对艾伦想要离婚的举动,但是纽兰是唯一一人支持她的想法,鼓励她寻找自由。正是纽兰的鼓励和支持,艾伦慢慢地和纽兰之间产生了爱慕之情。但是迫于家族压力和自身性格的局限性,纽兰最终克制了自己的情感,选择了回归自己的家庭,成为别人眼中完美的丈夫。

艾伦具有着强烈的精神自我,她追求自由,具有反叛精神,但是她和当时的大部分女性一样,没有独立的经济来源,在欧洲她依附于自己的丈夫,回到家乡她依靠外祖母的接济。她和纽兰之间彼此欣赏,彼此爱慕,但是艾伦也一直在克制,因为她考虑到如果选择和纽兰私奔,她的家族势必会蒙羞,强大的老纽约道德规范的限制使她望而却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人是社会中的人,不能脱离社会而存在。在陈旧的道德规范面前,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艾伦的社会自我最终还是战胜了精神自我,她选择了自我牺牲。离开纽约,独自一人去了巴黎在那里了却余生。虽然没有收获爱情和幸福,艾伦摆脱了无味的婚姻,勇敢地迈出了女性解放的第一步。

四、自相矛盾,懦弱妥协

纽兰的自我分裂开来,一个自我彻底与他所代表的团体一致,代表着约束他生活和行为的社会,那是社会自我。另一个自我则是彻底代表他内心私人的,构成其精神自我。任何人在任何社会都会像纽兰一样出现两个自我冲突的情况,妥善处理两种自我的关系,是决定个人幸福的关键。我们不可能在两种相反的意识中发展自我,如果我们为精神自我考虑这样自我行为的欲望就会过于强烈,我们就不容易与别人或者周围的世界达成一致。纽兰就是在这样的矛盾和冲突中左右徘徊,未能打破陈规的束缚。

他怀着对爱情和婚姻的美好憧憬,希望早些与梅完婚,但是由于艾伦的出现,她的不幸遭遇,她的热情大胆和自由奔放令他眼前一亮,纽兰有些迷茫和动摇,他开始认识到他和梅的婚姻并非他惯常认为的那样是一个安全的港湾,而是在未知的大洋上航行。他想到自己的婚姻和周围大部分人的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一种由一方的愚昧与另一方的虚伪捏合在一起的物质利益与社会利益的乏味的联盟。”[3](P31)纽兰似乎是金字塔塔外的人,因为他洞察一切,有着较高的文化素养,有时会无法忍受金字塔之内的乏味愚昧的生活。因此他欣赏和和支持艾伦,在一次家宴中,母亲和妹妹都在用鄙夷的语气谈论艾伦,纽兰却争论到:“她为什么就该躲躲闪闪,仿佛自己给自己丢脸了似的?当然,她是可怜的艾伦,就是因为她不幸的遭遇,她失败的婚姻,但我不认为她因此就得像罪犯一样躲起来。”[3](P28)他内心同情艾伦希望艾伦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与生活放荡的丈夫离婚。但是他却成为家族代表的一个说客以律师的身份劝说艾伦放弃离婚的打算,并告诉艾伦:“人们必须为了维持家族的统一坚守着那些并不是很合理的传统规范。”[3](P78)在劝说艾伦放弃离婚的打算成功之后,他催促和梅提前完婚,婚后的纽兰并没有承担起婚姻的责任,他向艾伦表白了他的爱。当艾伦质问他是不是想让她做他的情妇时,纽兰结结巴巴地说道想把艾伦带到另个不受外人打扰的世界。纽兰似乎是想和艾伦一起私奔,但是他又跟一位朋友说起一位绅士是不能抛弃自己的国家的。纽兰的矛盾心理贯穿于小说的始终,一旦他的精神自我开始发挥主要作用,社会自我就会像一个监控者一样站出来,压制艾伦过激的想法。在他鼓足勇气向妻子摊牌,不想在压抑自己的时候,梅却突然告诉他自己怀孕了,这个时候纽兰所有的设想都成了泡沫。他还是选择了遵守道德礼教,为了保全婚姻和承担起家庭的责任,他克制了内心的情感,回归了家庭。他的懦弱和妥协使得他向现实和环境低了头。

事实上,纽兰的自我也有一个计划让自己肩负起一个任务,不断努力走向目的地。为了内心真正想要的爱情纽兰要在努力,但是每次快要达到超然的境界时他总会意志薄弱倒退回来,这样就变成内心停顿不进取的地步,也就是这样意志的薄弱外化为行为的懦弱和妥协,他只能向环境低头,因而就丧失了自由,深受环境的压迫而受苦。

五、结语

在当时老纽约道德规范的约束下,一个女人的光明理想不是爱情,而是在外人看来的幸福,亦即平静的例常家居生活那个时期是繁荣和太平的时期,没落贵族的理想不在于征服未来和宇宙,而是安详地保存过去和维持现状这是梅的理想和生活的真实写照。纽兰既想拥有理想的爱情,又不愿意反抗落后的婚姻体制。既想扭转周围人们的固守常规,又不愿意被当时的上流社会所抛弃。他的强大的社会自我让他感觉愧疚,他成功的克制了自己的情感,屈从于芸芸众生。艾伦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人,她为追求幸福和自由进行了大胆地尝试,但是苦于外界的压力,和自己具备的道德情操,她最终选择了远走他乡。艾伦虽然没有得到理想的爱情和幸福,但是勇敢地和这些不合理的社会现象作斗争,向男权社会制度挑战,渴求自己不再是男性的附属物,而是要做自尊自强的独立女性。虽然她这种男女平等想法在当时是无法实现的,但是艾伦在自我的追寻和挣扎过程中体现的反抗精神和自我意识的觉醒对今日的女性仍有很大的借鉴作用。

[1]波伏娃.第二性——女人》[M].桑竹影,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

[2]威廉·詹姆斯.心理学原理[M].田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3]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周爱农,译.芜湖: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刘霞(1983-)女,河南郑州人,郑州工业应用技术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英语教学和英美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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