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语动词的及物性探究

2017-03-20 12:17赖欣欣
关键词:理论

赖欣欣

摘 要:本文以功能语法观点为导向,研究动词的及物性。考察相关文献后发现,传统语法二分法的分类不够严谨,留下了很多模糊而令人误解的中间地带,对动词及物性的探讨只停留在语法形式和句法层面。运用“广义及物性”理论在语篇层面上界定蒙古语动词的及物动词性更有解释力,并且能让学习者更好地把握和运用蒙古语动词。

关键词:“广义及物性”理论;蒙古语动词;及物分类

中图分类号:H5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12-0110-03

动词的及物与不及物之分一直是个难点。考察文献后发现,蒙古语中按动词可否带直接宾语为标准,把动词分为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两种。从语法或句子层面上分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界限不清楚,难以令人信服。从语言的实际运用中发现,及物动词有时不带宾语,相反不及物动词在某些情况下却可以带宾语。根据什么确定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将是本文探讨的重点。

一、传统分类标准的综述

美国语言学家J.C. Street(1957,240-241)对中世纪文本《蒙古秘史》的语言进行研究中,以蒙古语动词是否带宾语为依据将蒙古语动词分成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罗布桑旺丹(1968年)按动词可否带直接宾语,把动词分成了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两种,及物动词可支配“-yi/-i”宾格,不及物动词不能支配“-yi/-i”宾格。邴巴桑对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的区分标准同与罗布桑旺丹相同,并指出有些动词兼及物与不及物双重性质,这是因为有些动词是多义词。动词的这一性质也证明了动词的及物性与动词本身的意义有关。清格尔泰(1980年)认为,蒙古语动词从语法角度分为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及物动词必须至少带一个宾语,意义才能完整,不及物动词后面不必有宾语。同时认为,蒙古语中有些动词兼及物与不及物双重性质,这可以看作是一种个别现象。及物与不及物动词在形态上没有什么区别,主要看意义和句法上是否要求有宾语。图门吉日嘎拉主编的《现代蒙古语》中区分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的依据同邴巴桑很相似,不同点在于,区分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还需要一个必要条件:及物动词词干后面必须带“-Gda/-gde, -da/-de~-ta/-te”被动语态词缀,不及物动词词干后面不能带这个被动语态词缀。

经过考察,我们对蒙古语及物与不及物动词分类的情况提出了两点质疑:首先,从句子结构上按动词可否带直接宾语为标准,把动词分成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有学者指出及物动词必须带宾语意义才可完整,比如:”Би ном ?叵знэ(我看书),Чи цай уу(你喝茶)”时,意义才完整。如果说成 “Би ?叵знэ(我看)和Чи уу(你喝)”时,不联系上下文或语境就无法得知看什么、喝什么。然而,在语言的实际应用中,尤其在日常口语中,会出现及物动词宾语隐含与省略的情况,比如:A:Номоо надад зээлж ?佝гн?佝 ?叵?叵?(书可否借我一下)B:Уучлаарай,би уншиж байна(抱歉,我在读呢)。B的回答中省略了宾语“书”,即宾语承前省略,省略是对话及语篇中常见的现象。宾语省略依赖语言环境,然而宾语隐含则是语义包容和语法化的问题。蒙古语中也有宾语隐含现象,例:“Идэж уухаас ?佝?佝р юм мэдэхг?叵й.”(除了吃喝什么都不知道)“Булааж дээрэмдэх хэрэг з?佝нд?佝?佝 гардаг.”(抢劫事件频繁发生)Levin(1993年)从语义角度把宾语隐含现象分成了六种:(1)非确定性宾语;(2)身体部位名称宾语;(3)任指性感知宾语;(4)描述主语特征或习性的宾语;(5)反身代词宾语;(6)相互代词宾语。语言是人类交际的工具,语言交际无法脱离语境。费斯(1957年)指出,语境即言语环境,由语言因素构成,意义只有在语境中才能被人们理解。及物动词与不及物动词在语言交际中各有各的功能,不及物动词“ci yabu”(你走)这句话没有语境就没有实际意义,没办法理解。为此,探讨动词的及物与不及物性的语言现象不能局限在句法平面上,必须把动词放到相应的语境(语篇)中才有意义。在M.A.K.Halliday看来,语言不是都合乎语法的句子的集合,因而语言不能用解说这样一个集合的规则解释,而是用意义的有规则的源泉——意义潜势来解释。其次,把动词词干后面带“-Gda/-gde, -da/-de~-ta/-te”被动语态词缀的现象,纳入区分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的评判标准显然是不合理,因为及物动词是动词的一种次分类,有些及物动词可以转换成被动句,有些则不能转换成被动句。例如,“унших”(读)是大家公认的及物动词,蒙古语中通常说:“Би ном уншив.”(我读书了)但从来不说书“*ном надад уншигдав.”(书被我读了)相反,现代蒙古语中少数不及物动词也可以转换成被动句,例:явах(走、进行)、явагдах(被进行)、хоцрох(迟到)、хоцрогдох(被迟到)等。中世纪蒙古语中不及物动词被动语态的运用更为广泛,据斯钦朝克图(2011年)的统计,《蒙古秘史》中共135个被动语态中不及物动词被动语态占35个。例:otdaqu(被去)(《蒙古秘史》)、?觟t?觟ldeküi(被老)(《蒙古秘史》)、oroqdaju(被入)(《蒙古秘史》)等。动词被动转化不是完全按动词的及物性来界定。被动句的形成机制更重要的是符合语言使用者的认知规律,与语篇所需有关。功能语法认为,句子结构取决于语篇结构。无论从共时与历时的语言运用来看,都不可以把动词被动化现象作为及物与不及物动词的评判标准。

二、从“广义及物性”分析动词的及物性

传统语言学家认为,动词及物性是动词的句法特征,而功能语言学家认为动词及物性是语义特征,而不是句法特征。在系统功能语法中,Halliday(1994年)认为,及物性是一个语义范畴,把及物性放在概念元功能的范畴之下,小句是由参与者、过程、环境等组成的及物性机构。然而Langacker(1990年)认为,典型的及物动词从施事者(agent)到受事者(patient)有一种能量的传递。Lakoff(1977年)、Hopper和Thompson(1980年)、T.Givón(1984、1993年)、Tsunoda(1999年)等学者从语法功能的角度出发,认为及物与不及物是动词的及物性连续体,及物性由许多要素构成,动词的及物性程度的高低关系到句子的每一个成员。T.Givón(1993年)指出,典型及物性事件的语义特征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1)施事者对受事者做出某种意志性的行为(agentivity);(2)行为是现实的、瞬间完成的动作(perfectivity);(3)受事者受到行为的影响并产生物理或可观察到的变化(affectedness)。如果这三种特征中缺少了一个就会成为非典型及物动词。Hopper & Thompson(1980年)的“广义及物性”理论(及物性假说)认为,及物性不是动词本身的特征,是小句与语篇的属性特征,将小句定为高级物或低及物,并提出了判定小句中动词及物性高低的10个评判要素:参与者(participants)、行为(kinesis)、体(aspect)、瞬时性(punctuality)、意志性(volitionality)、肯定性(affirmation)、方式(mode)、施动性(agency)、宾语受影响程度(affectedness)、宾语个体化程度(individuation)。动词是否带宾语不是判断及物与否的唯一标准。小句具备的要素越多,其及物性越高,越接近典型及物动词。Hopper和Thompson主张把动词的及物性放到语篇层面上去分析,因为同一个动词的及物性程度也关系到该词与其它词的搭配关系,也就是说一个动词的典型性在不同的句子中也会不一样。例:“би хоолоо идэж дуссан”(我吃完饭了)的及物性比“би хоолоо идэж байна(我正在吃饭)”的及物性要高,“Jerry likes beer”的及物性比“Jerry left”的及物性低。T.Hopper和Thompson,Givón, Tsunoda等学者的及物性概念显然源自于认知语言学的原型范畴理论,原型范畴理论是认知语言学的理论基础。该理论以维特根斯坦的“家族相似性”理论为哲学基础,为我们认识世界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原型范畴理论认为,人类根据感知经验的积累和对外界的认识,把具有某些共同特征的类似客体归入同一范畴,范畴内成员有核心和边缘之分,其中,最具典型的成员变成为原型,边缘成员在不同程度上有该范畴原型特征,相鄰范畴的边界通常不是很明确。原型范畴理论现已被广泛用于语法研究中。

把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放在“广义及物性”视角观察,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论。例如:⑴“Yadanggi gü′ün k?觟′ün-be′en k?觟t?觟ljü yabuqu-yi jolqaju.”(途中遇见一个穷人领着他的儿子行走。《蒙古秘史》)⑵“Би дэлг?叵?叵рд доржтой золгож.”(我在商店遇到道尔吉了)现代蒙古语中,“золгох”(遇见)不能支配前面的“-yi/-i”宾格,在传统语法里是个不及物动词。然而中世纪蒙古语中“золгох(遇见)”这个词可以支配前面“-yi/-i”宾格。那么按蒙古语及物动词可支配“-yi/-i”宾格,不及物动词不能支配“-yi/-i”宾格的定义来看这种语言现象,“золгох”(遇见)这个词就从及物动词演变成了不及物动词。照日格图(2001年)指出,中世纪蒙古语中格助词之间表达的语法意义比较模糊,格助词界限不是很清晰。现代蒙古语中格助词的语法意义及语用功能很繁琐,很难断定及物动词、不及物动词支配“-yi/-i”宾格的情况。罗布桑旺丹和邴巴桑先后讨论过不及物动词前面带“-yi/-i”宾格现象。例:“цэцэнийг ирэхийг санаж баярлана.”(想到斯琴要来就高兴)“Би багшыг иртэл х?叵лээнэ.”(我一直等老师来)罗布桑旺丹认为,宾格的类似用法与特指和泛指逻辑有关;邴巴桑则认为,这与动词的支配能力无关,是在复杂的句式结构中出现的一种现象。按“广义及物性”十个特征來分析,以上两个例句的及物性程度基本相同。我们接下来再分析两组例句:⑶“Х?佝лб?佝мб?佝гчид Х?佝х хотыг зорив.”(足球运动员们前往呼市了)及物;⑷“Х?佝л б?佝мб?佝гчид Х?佝х хотод очив.”(足球运动员们去了呼市)不及物。从传统语法角度看,“зорих”(前往)可支配“-yi/-i”宾格,是及物动词,“очих”(去)不能支配“-yi/-i”宾格,是不及物动词。而从“广义及物性”观来看,两个词在例句中的及物性等级非常接近,因为两个词都符合十个要素中的六个:行为、体、瞬时性、意志性、肯定性、施动性。例⑴中宾格的语用意义有特指和强调的作用,为此例⑴的意志性更强些。即便如此,从语义角度分析,这两个动词的语用功能相似。⑸“Ер?佝нхийл?佝гч олон улсын эрдэмтдийг х?佝лээн авав.”(总统接待了国际学者们)及物;⑹“Ер?佝нхийл?佝гч олон улсын эрдэмтэдтэй уулзав.”(总统会见了国际学者们)不及物。例⑶和例⑷是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表达,从传统语法角度看,“х?叵лээн авах”(接待)是及物动词,“уулзах”(会见)是不及物动词,虽然两个句子的语法形式不同,但表达的意义确很相似。从动词“广义及物性”的标准看,两个词在例句符合十个要素中的九个:参与者、行为、体、瞬时性、意志性、肯定性、方式、施动性、宾语个体化程度,其及物典型性程度基本相同。

动词的运用涉及到语义、语篇、功能、认知等不同方面,只有从整体宏观的角度去考察,才可能得出合理的解释。从功能语法角度以“广义及物性”观的理论解释动词的及物性符合人们的认知规律,更具可行性。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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