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西游记》中的妖怪都那么傻？

闫肖锋

逃票让大家的交易成本最大化，全社会负担成本。所以遵守规则就是让全社会的交易成本最小化

本刊学术召集人，趋势观察家，著有《少数派》《在大时代，过小日子》

春节无聊，转台中无意又看到旧版《西游记》，但见美女灰鼠精把唐僧抓去，却非要等师傅同意才成亲，妖精也要拜堂这等仪式的。当初八戒在高老庄也要等到姑娘同意才能够行房事，绝不会霸王硬上弓，老猪也要纲常礼节。

现代人鸡贼，可还是推崇《西游记》中的简朴单纯。要知道《西游记》可不是儿童读物。这就太有意思了。

还记得《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对小妖桥段吗？“我叫你孙悟空你敢答应我吗？”连5岁小孩都能识破的诡计，小妖却照样上当，结果被收进了葫芦。我每看到老《西游记》这一幕时就乐，妖怪怎么那么傻，你神通廣大，却经不起这一骗？

传统社会一直是有规矩的，包括战乱期间，人们尊崇的是君子协定或者乡规民约，《三国演义》里两兵交战不是还先要报上姓名吗？开打前还作个揖呢。当然偷袭的事在战争中是常有的。但这只发生在两军对垒之中，如若是两人之间使诈则会被认为不仁不义。《三国演义》中最为头脑复杂的当属曹操，故有“奸雄”之称，白脸曹操对红脸关公嘛。就是这个奸雄，在赤壁败北中会突然哈哈大笑，“如果周瑜、孔明在此设下埋伏，我必休矣！”结果，“咣”的一声鸣金杀出一支人马……曹阿瞒也是有简单可爱之处的啊。

无疑，《三国演义》《西游记》写成、传播于传统封建社会，人心尚古，不像现在，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自《大话西游》之后，西游人物不断被再创造，因为时代变了，需要新型人格，与时俱进。

社会学大师费孝通称传统中国是一个无讼的社会，没有警察也维系一方安定。中国传统社会是靠道德来维系的，道德维系只适用于熟人社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讲道德讲情面就足够了。而西方的现代社会是陌生人社会，只讲道德难以维系，只有靠铁面无私的法律了。

西方名著中，比如400年前的莎士比亚，晚于罗贯中、吴承恩但早于曹雪芹，却写下了“佩戴王冠之头，难于安枕”的惊人之语，或发出“生存还是毁灭”的人生质疑。莎翁的作品既有宫斗的残酷，又有人性的质疑，性格的复杂程度要比中国的四大名著高到不知几个数量级了。

但多数西方人尤其是美国人要比中国人头脑简单得多，基本是一骗一个准。我一直有个问题，就是头脑简单的美国人是怎么成为世界盟主的？美国真是一小撮白宫或华尔街的精英领导一群傻子的国家吗？显然不能这么说。

网上流传这样的故事：澳洲的警察一般服务意识很强，一些精明的中国游客发现了一个诀窍，只要你拿着地图，找警察问路，然后呆萌地看着他们，摆出一副听不懂英语、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警察就会用警车将你送到目的地。初尝甜头的游客回来，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将自己的经验写成攻略，无私分享给大家。大家纷纷效仿。

用不了多久，华人游客在澳洲的形象就会沦为恶评。这类中国式小聪明最终受损的是整个华人群体。

宁波“老虎咬人”事件人们争论得没个结果，背后是新世代们对规则的焦虑。每次人们争论这类公众事件，一些人尤其是新世代都会受到了伤害。什么伤害，破坏规则的伤害。讲规则成为新一代年轻人倡导的主流。每次看到公共汽车上老人强索座位，他们都会在网上痛骂。你老你就教训人吗？座位是我占在先，让给你要看我愿不愿意，请先讲规则，再谈道德好吧？

动物园逃票的人多了，动物园就要多增加防范措施。这些都是需要花钱花人工的，偷逃的人越多，成本越高。最终的结果，就是逃票让大家的交易成本最大化，全社会负担成本。所以遵守规则就是让全社会的交易成本最小化，相反，大家都鸡贼就会四处防范，这就让交易成本最大化。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好的规则就是不要让老实人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