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天平

文/查小查 图/sleeping

国王的天平

文/查小查 图/sleeping

一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的西方有一个小国，叫鞑兰。鞑兰国虽小，土地却是最富养分的黑土地，扔一颗种子下去，几年就能长成大树；水，是清澈的雪山融水和富含矿物质的地下泉水，喝一口，心明眼亮；地底下，埋藏着丰富的金银铜铁，宝石翡翠……鞑兰国的四周被巨型高山包围，这些天然的屏障，不仅阻挡了北方的寒潮，也阻挡着四周那些觊觎鞑兰国这块“小肥肉”的邻居们。这些邻居们都赫赫有名，有的被称为“春秋五霸”，有的被称为“战国七雄”,无不对鞑兰国垂涎三尺，但很多年下来却连一点油水都没捞到。

鞑兰国资源丰富，人民勤劳淳朴，但举国上下却生活得很是贫困，真是“抱着金饭碗，过着穷日子”。是因为鞑兰国王没有才能？还是穷奢极欲，荒淫无度？

不，都不是。在鞑兰国，就连国王也极其简朴。世代鞑兰国王，只能用“神秘”二字形容。他们都有天生的神力，是国家的守护神。传说，要是没有国王的守护，鞑兰国早就陷入地狱，不复存在了。外敌也是忌惮鞑兰国王，才不敢前来侵略。据说，有一个强大的“邻居”曾派兵入侵鞑兰国，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越高山，踏入了鞑兰国之时，突然遭到天崩地裂般的袭击，被“打”得东倒西歪，七零八落，但这些入侵者却连一个鞑兰国战士的影子都没看到。九死一生逃回去的败兵，便添油加醋地描绘一番，将鞑兰国王和他的战士们说成是不可战胜的天神天将。

每一代王室成员，只有一个人可能拥有这种神力。通过官员多方考察，并由现任国王测试，一旦确认哪位王室成员拥有这种神力，就会立他为王位继承人。国王有神秘的方法测试这种神力，无法伪装，所以，鞑兰国从来没有谋权篡位的历史。

除了拥有神力，鞑兰国王的神秘之处还在于，每一位国王继位之后，除了几位高官和近侍，谁都见不到国王。国王从来不上朝接见文武百官，全部由高官代传奏章谕旨，国王也不在欢乐的节日里与民同乐。做国王，虽然荣耀，却是件寂寞的差事。

二

鞑兰国与世隔绝、与世无争地存在着，国王换了一任又一任，直到有一天，一位叫景的王室少年接受了国王的测试。当被确认了他就是那位天生的王位继承人后，这位继承人却喊出一句话：“我不要当国王！”

测试那天，景见到了久违的国王。现任国王继位才短短几年，可他的变化是多么大啊：曾经英俊的容貌，变得苍白忧郁，健朗的身姿，变得消瘦羸弱。景也终于知道，国王住在哪里——

景的眼前是一个由几个壮汉才能合围起来的石墩，石墩上有一个锐利的尖顶，尖顶上支着一根10步宽、20步长的石条。石墩上刻着一些横横竖竖的文字，那是鞑兰国的简单文字，意思是：天平。这天平已经够匪夷所思了，但更让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天平的一端，安置了生活用品，国王就住在上面。而另一端，却空空如也。这架天平是如何保持平衡的？

住在巨型天平上，本也没什么，有奇怪嗜好的国王不是没有。古怪的是，国王必须一步也不离开天平。而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异常神秘的“国王的测试”，简单得令人咂舌，就是让景到天平的一端——国王的椅子上坐一坐，测试就结束了。

国王看出景心里有许多疑问，他凄凉一笑，缓缓说道：“孩子，我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该惋惜，但事实早已决定，你就是下一任国王，将接替我住在这里，一步也不能离开。如果离开，鞑兰国将会整个儿倾覆。”

“为什么离开天平，鞑兰国就会倾覆？”景问。

“你瞧天平那一端，虽然什么也看不到，却有着整个鞑兰国的重量。我不知道，是邪魔鬼怪利用天平掌控了鞑兰国，还是鞑兰国就是天平的化身。我只是接受这个现实，从上一任国王手里接过王位，住在天平这一端，镇住天平，使它不偏不倚，这样也就能使鞑兰国的大地不偏不倚，让百姓能生存下去。鞑兰国王的神力就是这个，镇住这架天平。”

原来如此。难怪国王继位后就再也不见外人，原来是因为他无法离开这里。当敌军入侵时，只需让百姓躲到安全的地方，国王稍稍离开一下天平，鞑兰国就会倾斜，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让敌军全军覆灭。

“为什么不寻找可以替代您镇住天平的东西呢？”景问。

国王的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刚开始，我也不甘心，我认识一位法力高超的巫师，请他在天平这一端放上巨量的黄金、宝石，不行；放上全世界的象、鲸，不行；又搬来一座山峰，不行，就是不行。”

“可是，可是，一定还有什么可以代替……”眼泪在景的眼眶里打转，他不想住在这如同监狱一般的天平上。他喜欢在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驰，在清澈的湖水里畅游，在森林峡谷探险，在高山上振臂高呼。他还有那么的朋友，他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想到这些，景不由地喊道，“我不要当国王！”

“你是唯一的人选，你别无选择。”国王缓缓地、忧伤地说。

三

鞑兰国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有一个人和外面的世界有联系，这个人就是景。

在合围鞑兰国的高山之间，有一些峡谷，这里环境恶劣，深不可测，如同地狱，无法通行。景曾发现峡谷中有条秘密通道。说是通道，也是乱石丛生，毒虫遍地，每走一步都险象环生。

一天，景顺着这条通道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峡谷的腹地。这时，他突然发现雾障里有一个黑影。景立刻全身戒备，死死盯着那黑影。黑影越来越近，依稀看得清是个人形，而且和景差不多个头。黑影再挪近一点，景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少年叫孟，住在山的那一边，他和景一样，也发现了峡谷中的通道。景和孟成了朋友，两人经常在峡谷腹地碰面，这里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景会跟孟说鞑兰国，孟会跟景说山那边的那个国家，叫作大汉。孟还会说许许多多景闻所未闻的事。

“孟真是见多识广啊。”景常常羡慕地看着孟滔滔不绝，非常敬佩他的渊博。

有一次，孟说：“今天正好是朔月，从今天起的第十五天，就是望月，我们再在这里会面。以后，每逢朔月和望月，会一次面。景，你说如何？”

景当然同意，不过他搞不明白朔月、望月是什么。孟告诉他，朔月那天，月亮完全看不到，望月那天，月亮像盘子般饱满圆润。朔月到望月的时间间隔，通常是十五天。

景记下孟的话，回到家，在墙上刻下一条细细的弯线，代表细细的、几乎看不到的月亮。以后每天都比着天上的月亮，把月亮的形状刻下来。真是奇妙，月亮从缺到圆的天数，跟孟说得一样。景更加佩服孟了。

在得知自己是王位继承人后，景难过极了，尤其还必须保守国王神力的秘密，这让景更加苦闷。景想到了孟，心想：孟不是鞑兰国的臣民，告诉他应该没有关系。再一看墙上的刻画，刚好是与孟会面的日子，景便迫不及待地向峡谷跑去。

四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景和孟在峡谷里碰面，听完景的述说后，孟连连咂舌。

“孟，你见识多，你知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比巨量的黄金宝石，比全世界的象和鲸，比整座山峰还要重的？”景问。

孟苦思冥想了半天，老老实实地说：“不知道，没听说过。”

“难道，天下之大，真的没有可以代替国王来镇住天平的东西吗？”景颓丧地说。

孟安慰好朋友：“景，你别着急，我回去看看书，也许书里会有办法。”

“书？那是什么？”景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词。

“书，就是书啊，你不知道吗？”孟奇怪极了，他从胸口摸出一卷东西，说，“喏，这就是书。”

景一把取过书来，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疑惑不解地问：“是这么看吗？这样看，就会有办法了吗？”

孟被景逗得大笑。他拿过书，翻开来，指着上面黑色的横竖点斜说：“这样看。这是我们大汉国的文字，鞑兰国以外的世界，已经统一使用这种文字。这些文字记载了很多知识和有趣的事。”

鞑兰国和孟的家只有一山之隔，从同一语系发展而来，所以语言相通。但鞑兰国与世隔绝已久，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经历了风云变幻。鞑兰国虽然也创立了文字，却仅仅是一些横横竖竖。鞑兰国人会在墙上、石头上刻写文字，用来记一些简单的事情。只有国王和高官，才可以用羊皮或牛皮来刻写谕旨和奏章。难怪景不知道书为何物。

景捧着书，如获至宝，暗叹：“大汉国的文字真是变化万千，美妙优雅。”突然，他有了一个主意：“孟，你不是说书里可能记载着解决鞑兰国天平的办法吗？那么，请你，教我大汉国的文字吧！我要自己来看书，从书里寻找办法。”

景的神情是那么坚定，孟点了点头，说：“好！”

孟将所学倾囊相授，景更是孜孜不倦地学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景学会了大汉国的文字，可以像孟一样流畅地看书。景明白了，书并不是巫师，不是神仙，不会直接给你一个办法。但书里的“天下”，比现实的天下还要大，那是从古到今，数十数百个“天下”叠在一起的。景相信，只要他看遍所有的书，一定能找到解决鞑兰国王困境的办法。

五

每一次会面，孟都会带来很多书。从书中，景看到大汉国的天下，是那么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繁荣强盛。这么一比，鞑兰国实在太贫穷太落后了。同时，景将书上的描述与鞑兰国一对照，惊讶地发现，鞑兰国可谓是物华天宝，只可惜生产工具是如此原始，人民是如此蒙昧，白白地让肥沃的土地躺在荒野，让宝藏埋在大地深处。

虽然，景没有找到解决国王困境的办法，但他找到了让鞑兰国富强起来的办法。景向国王献计献策，国王听了既惊讶又折服，支持景实施他的强国富民计划。有了大汉国的前车之鉴，再加上景的聪明与才智，计划实行起来真如利刀切豆腐般顺利、畅快。鞑兰国举国上下都被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巨大变化所震惊，欢欣鼓舞。

景经常与国王商谈国事。国王从景那里知道了大汉国，知道了书，虽然他不懂大汉国的文字，但乐于让景为他读书。国王越来越倚重景，也越来越遗憾，自己无法走出去看看鞑兰国的变化。景也暗暗着急，他看了那么多书，可关于鞑兰国的天平，书中还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这一天，景照例为国王读书。景一边读，一边踱着步，情不自禁地连比带划。景读得口渴了，想喝水，发现桌子洒上了水，就爱惜地将书放在了天平上——国王的脚边。

这一放不要紧，天平却开始剧烈震动，并且倾斜，向国王这边倾斜。天平从来没有这样反过来倾斜。是天平另一端，鞑兰国的重量消失了，还是……景的目光落在国王脚边的书上，难道说……景忙拿起那本书，天平立刻恢复平衡。景又将书放上，天平又开始倾斜。

可以镇住天平的东西原来近在眼前，是书！虽然是那么薄薄的一本，可书里装着数十数百个天下，能镇天平的，理应就是书！

“国王，当我把书放在天平上，您就快速跳下天平。”景对国王说。

国王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点点头。景把书慢慢地放到天平上，说时迟，那时快，国王一纵身，跳下了天平。天平剧烈震荡了一会儿，最后摇晃了几下，不动了，位置正好不偏不倚，四平八稳。

从此，鞑兰国的国王再也不用住在天平上。从景做国王开始，鞑兰国渐渐对外开放，相互融合。孩子们，你们可能会说，今天，鞑兰国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里，还不如不开放、不融合呢。但是，人类的进步，需要开放和融合。高山会被跨越，障碍会被克服，鞑兰国若一直是个原始小国，一定会完全消亡。而正因为开放和融合，鞑兰国的血统和文化，至今仍然活跃在西部广袤的大地上和众多的民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