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消失在蓝色的罐子里

文/康华

鸽子消失在蓝色的罐子里

文/康华

1

“姐姐，看，鸽子！鸽子！”七岁的弟弟跑到十岁的姐姐身边，一头汗，手心里捧着一只鸽子。

“给我看看。”姐姐从弟弟手里把鸽子接过去。是一只受伤的鸽子，看样子是被淘气的孩子用弹弓打下来的。

“姐姐，我想喝鸽子汤。”馋嘴的弟弟每天想的都是吃。

“不行。鸽子还活着呢。”姐姐虽然只大三岁，说起话来像个小妈妈。

弟弟的馋虫全身爬，但他一直听姐姐的话，他只好咽了一下口水，直勾勾盯着那只奄奄一息的鸽子。

鸽子好像睡着了一样闭着眼睛，在姐姐手心里一动不动。

“我去找蓝婆婆。”姐姐说完就跑出了家门。

蓝婆婆的院子很大。围墙上爬满绿色的藤。院子里长着很多高大的树。树叶密密麻麻，把阳光全挡掉了。大夏天走进院子，就像走进秋天一样。

那么大的院子，只有蓝婆婆一个人住。她连个孩子都没有，陪着她的是一只蓝猫。

蓝婆婆喜欢蓝色。她的房子外面是蓝色的，里面也是蓝色的。她只穿蓝色的衣服，深色的蓝，浅色的蓝……所以啊，她一会儿变成天空，一会儿变成大海，有时候变成孔雀。

听说，蓝婆婆家里有个神奇的蓝罐子。谁都不知道这只罐子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是，谁家里的猫猫狗狗受伤了，都会抱到蓝婆婆家。只要把受伤的动物放到那只罐子里，伤就能治好。

2

姐姐抱着鸽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害怕晚一会儿鸽子就没救了。

蓝婆婆家的大门敞开着。她一脚跨进蓝婆婆的院子，额头上和背上细细的汗水一下子就收干了。真凉快啊，到底是什么树啊，竟然可以马上降温。

姐姐顾不得多想树的事情。她要赶快把受伤的鸽子放进蓝婆婆蓝色的罐子里。

蓝婆婆正在梳头。她的头发真长啊，都垂到腰下面了。看见女孩进了自己家，蓝婆婆一点都不吃惊，继续一下一下梳自己的头发。

她也不说话。姐姐只好站着等。蓝婆婆终于把头发梳顺了，她拿出一个蓝色的发夹，七绕八拐，长发变成了发髻，右边的耳朵那里，垂下一串发夹上的蓝色珠子。

蓝婆婆用一块淡蓝色的香皂洗了洗手，再用湖蓝色的毛巾擦干，最后端起宝石蓝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问话：“鸽子什么时候受的伤？”

“我……不知道。是我弟弟捡回来的。”

“哦？捡回来了？那个小吃货没在野地里烤烤吃掉？”蓝婆婆嘴角一翘，笑了。

“他想喝鸽子汤，我不让。”

“喝汤？我还想喝他的汤呢。”

姐姐打了个寒战。蓝婆婆人长得美，一点都不像婆婆，可是说话真难听啊。

“你发什么呆啊？忘了自己干什么来的啦？”蓝婆婆说话继续不客气。姐姐慌忙上前两步，把鸽子往蓝婆婆手里一放。

“哎呀呀，伤得不轻啊。”捧着鸽子的蓝婆婆，声音变好听了。

她一手抚摸着鸽子的羽毛，一手拉开一只蓝色柜子的门，从里面拿出一个蓝色的罐子。

3

这是一只粉蓝色的罐子。不是常见的罐子的样子，而是正方形。

“你回去吧。三天后再过来。”蓝婆婆是在赶姐姐走了。她不想有人看到她的秘密。

“好的。”姐姐转身就走，唯恐不听话，蓝婆婆就不给鸽子疗伤。

可是姐姐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她飞快地走到大门口，稍微停顿片刻，又悄悄回来了。

她躲开房门，从窗子往里面看，正好可以看到蓝婆婆的侧影。

盖子已经打开了。从罐子里面往外冒出淡淡的蓝烟。蓝婆婆的手掌一左一右捧住罐子两边，十根手指微微颤动。

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闭着的一只眼睛，还有轻轻动着的嘴角。

过了大约十分钟，蓝婆婆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和动作。姐姐看得有点无聊，脚也有点酸了，想换个姿势，却不小心碰倒了窗台上的一盆花。

花盆只是倒在窗台上，并没有掉到地上。但是这轻微的响动还是被蓝婆婆发现了。她下意识地转过身。

姐姐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她看到的是半张鸟脸半张人脸。

看到窗外的姐姐，蓝婆婆吃了好大一惊，她来不及藏起自己的那半张鸟脸。

她们两个一个窗里，一个窗外，互相瞪着。

姐姐想说对不起，可是她吓坏了，嘴巴动不了。她想转身跑，可是脚动不了。

蓝婆婆转过头去，给蓝色的罐子盖上盖子。等她再转过身，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不要怕。你进来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她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到姐姐了，所以声音很温柔。

4

她的声音好像有催眠的效果，姐姐虽然刚受过惊吓，还是被她的声音召唤到房间去了。

“小姑娘，你刚才为什么要偷看啊？”蓝婆婆虽然有点责怪姐姐，声音仍然很好听。

“因为……我，我想知道蓝罐子里有什么东西，为什么能救活受伤的动物。”

“你真的想知道？”蓝婆婆看着姐姐的眼睛里，好像飘起了一层蓝色的雾。

“嗯。”姐姐点点头。

蓝婆婆又笑了，说：“你可不要后悔呀。”

然后，她打开了蓝罐子。

姐姐把头伸了过去。她看到了什么呀？里面是一片蓝色的海洋，飞着很多蓝色的鸟。那些鸟很小很小，应该是被施过魔法的鸟吧。

姐姐没有看到鸽子。她想问：“鸽子哪里去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她觉得自己的嘴巴很硬，变成了鸟嘴似的。

蓝婆婆的声音倒是能听到。“小姑娘，鸽子的肉身暂时被我藏起来了，它的灵魂在罐子里。只有那些蓝色的小鸟，才能把它的灵魂和肉身合在一起。”

姐姐想问：“哪里来的蓝色小鸟？”可她一开口，竟然变成鸟的叫声。

蓝婆婆好像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说：“这些蓝色的小鸟，都是看到我秘密的孩子变的。你刚才偷看的时候没有坚持到底，再看十分钟，你会发现我另外半张脸也会变成鸟脸。”

姐姐这才明白，蓝婆婆是一只蓝色的鸟变的。谁偷看她给动物治病，也要变成蓝鸟，一直密封到罐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