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杨光的故事(下):战地日记重现抗美援朝

2017-05-04 14:48马拉
红岩春秋 2017年4期
关键词:杨光日记重庆

马拉

1946年,在张家口傅作义部队汽车1团任副排长的杨光,为逃避内战,申请退伍回到重庆。为了养家,他做小生意或利用老本行给商人开车,有点憋屈。1950年11月8日,《重庆日报》刊登了东北军政委员会和公路总局的公告,招聘驾驶技术熟练的汽车司机,杨光立即把握住这个机会,成功应聘。

赴朝

“我们乘船到武汉,转乘火车到东北沈阳,短暂休息后又转到抚顺,在抚顺待命。我们由中国人民解放军东北军区发放军服,内衣是苏式,外衣是朝鲜人民军制服。我在部队任驾驶员。”杨光在一篇《抗战老兵亲历》的自述中,写了这段经历。

志愿军于1950年10月19日赴朝参战,不到两个月,杨光就随后勤部队开进朝鲜。“我开车为前线运送武器弹药、粮食、蔬菜、香烟、医药、血浆,并为后方转运伤病员。”

之前,志愿军后勤运输基本靠骡马。等他们这批开着苏式吉斯卡车的“老”司机一去,骡马队就回国了。杨光回忆道:

美国飞机多得很,他们看到目标就打,所以我们在山里挖洞,上面用树来伪装。我们白天睡觉,晚上出车。美国飞机丢照明弹,亮得跟白天一样,我们就加起速跑,路上的灰尘一起来,他们就看不到了。但胆子小的人,就死得不少,因为你要是吓到了,把车子一停,他照明弹一照到你,飞机就用火箭炮、燃烧弹打你。

胆大的人有时也躲不过。有一次,杨光从开城返回志愿军物资集散地物开里,美军飞机发射的火箭炮击中了他的车,“我身体多处受伤,牙齿也被打掉一颗,胃出血,送往后方沈阳军区医院救治,伤愈后我又返回朝鲜战场。”由于部队长期住宿山洞和掩体,非常潮湿,他患上了严重的风湿关节炎,下肢失去知觉,脚踩油门很吃力。1954年,他因病复员,回到重庆。

他带回一堆奖章和奖状,其中荣获“万公里红旗车”光荣称号3次,“四万公里红旗车”奖牌一次。他说:“毛主席(实为周恩来)也讲过,抗美援朝,千条万条,运输第一条。这个奖牌可以挂在车上,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司令部、政治部颁发的,我们只有37个司机得到过这个奖牌。”

日记

杨光有一摞用橡筋捆着的泛黄的日记本,藏在一个柜子里,和儿女们送给他的好酒搁在一起。小儿子杨小波开玩笑说:“他不准我们碰这些本子,可能怕我们偷他的酒喝。”

杨光参军入朝后就坚持写日记,可分为填写式的行车日记和抒写式的私人日记两大类。

1951年4月,他从中国安东(今辽宁省丹东市)运物资到朝鲜平康,在途中日记和所有行李被窃。他赴朝4年,现在遗留有2本行车日记和3本私人日记。行车日记时跨1952年3月17日到1954年5月30日。私人日记总约20多万字,时跨1952年到1954年,其中1952年只写了5天,1953、1954年齐全。朝鲜战争1953年7月27日晚10点停战,杨光1954年6月在朝鲜接到转业通知,日记在他1954年11月3日返回重庆后结束。

行车日记中有一本是红漆布面精装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后方勤务司令部随车记录簿”,盖有“中国人民志愿军后方勤务第三分部车辆管理处之章”方形大红印。“司机守则”里有“遵守中朝联军司令部颁发之交通规则,主动团结中朝人民及兄弟部队,并主动援助中途受难车辆”“遵守防空纪律,不逞个人英雄,细心伪装、闻警号闭灯”“为伤病员服务”等带有浓烈战时气息的语句。

1953年5月8日下午6点半,杨光出车,他在日记里写道:

天刚黑,敌机则大批出动骚扰,照明弹四处张挂,尤其在我们行走的正前方最多,晃得眼晴都开花又不得不摸。在兴水瑞兴的山岗上,照明弹光线更亮。

5月16日是个晴天,杨光写道:

今晚飞机特多,在新幕时几乎又被炸,炸弹皮嗖嗖之音均掠气而过,炸药味逼得我呼吸困难,灰尘之大,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附近车辆人员均停下或卧倒,我仍往回开,油料员与人均嚇得变色。真是。

6月2日,杨光“总结”战事:

昨晚卸车返队时敌机特多,听声音其中还有大批B29,前日受了沉重的打击,却去后面乱炸和平城镇,真是“穷途末路”,可是敌人的航线也得更改才适合为侵略而战的苟且偷生的保命思想,因为沿公路铁路运输线地面防空火网加强,由近而远,但见各处红光冲天,蔚为奇观,敌机也就沉不住气,左右躲闪,飞得已不成正常的啸声。“空中优势”越来越破产了。50、51年白天晚上擦地皮飞,自51年捐献飞机大炮后,52年情况大变,平壤以后白天已能单独跑车,B29白天则绝对停止了活动。53年平壤以前白天敌机除钻空子外简直不敢大批活动,吉普、摩托个别运输车也在白天行走,晚上均开大灯跑起来看,都表示侵略帝国一天天的走向灭亡,和平阵营一天天的强大兴盛。

甜蜜

86岁的苏公贤回忆起当年杨光追她的情景,仍充满甜蜜。

苏公贤年轻时长得很像电视连续剧《渴望》里面的演员黄梅莹,在电业局业余文工团,能歌善舞。苏公贤说:“他当时很帅,原來别人给他介绍过很多女娃儿,他都不愿意。经一个同事介绍后,我们约会,在附二院对面吃火锅。他对我殷勤得不得了,一直给我夹菜,吃完了就去国泰电影院看电影。”

当时杨光被分配到重庆中胜汽车公司(今重庆公交四总站)任驾驶员,跑海棠溪到南泉的路线。“他每天都给我打好几次电话,约我去看电影或跳舞。单位上的同事都说,这个男娃儿怕是要把你追到。我们单位里面也有人在追我,当时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他又是技术工人,我感觉不错。后来他说他到过印度,是远征军。我说你以后不要说这个了,远征军是反革命,当时上面就是这样说的。”

结婚后,他们在小什字附近的筷子街、望龙门至中和巷、两路口山城电影院后面都住过,最后定居大溪沟。三女一儿就在这些地方陆续出生。“他一直在跑车,也管不到家里面,都是我一个人在管家,他也说过很对不起我。其实他这一辈子比我还辛苦,又打过仗又受过伤。我们家里,儿子小波曾经当兵3年,小女儿的儿子也曾在昆明当过兵,称得上是军人世家,这都是杨光开了一个好头”。

编辑/周瑞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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