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

2017-05-18 21:36林海清
青年文学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古钱半仙黄平

林海清

新中国建国第二年(1950年),在四川下川东大巴山地区的城口县杉木坡和向家坝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离奇人命案。

一、神秘诈尸

一个阴沉的夜晚,天空像用墨汁染透了一样,漆黑一片。风卷飞沙打在窗棂纸上“沙沙”作响,使人毛骨悚然。被黑暗笼罩着的杉木坡,今晚显得异常肃穆冷清。挂在冯家门前的一串吊纸,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地“刷刷”作响,似乎在述说着这一家的不幸。

冯家小草房里,点着半明半暗的小油灯,鬼火般地跳来跳去。东屋住着冯老夫妇。冯桂英原来住着的西屋,门大开着,里面是四个守夜之人。外屋地上临时用门板搭成的拍子,停放着冯桂英的尸体。她静静地躺在拍子上,两条辫子系着白头绳,一套一色红的裤袄穿在身上,生前准备装新用的一双绣花红鞋,今天也派上了用场。这一切都是她生前喜欢的东西,借以表述她和向良平已婚的心迹。一张黄钱纸盖在她那仰着的脸上。尸头顶端的一张床桌上放着一碗捣头饭,饭里插着三根带棉花团的筷子。一个小油碟里盛着煤油,里边放一根用棉花搓成的灯捻儿,“长明灯”的火苗懒洋洋地燃着。桌上还供有粘豆包和锅出溜。据说这些都是死者生前爱吃的东西。桌前那个泥三盆,便是给死者烧纸用的工具了。

四个守夜的人,为了消磨这可怖的长夜,在屋里看起了纸牌儿(俗称看“麻掌儿”)。由于小油灯捻子细,灯火总是燃不旺。屋内更显得阴森恐怖。一个人嫌灯不亮,探着身子去端油灯碟,想弹掉灯花,让灯增加些亮度。就在他一转身的刹那间,只见死尸脸上的黄纸一动,他紧张地手一颤,油碟“叭”地掉在了地上。屋里顿时漆黑一片。里外屋只有尸头的长明灯了。外屋一下显得很亮。时近午夜,守夜的人昏昏沉沉,突然一个人“哎呀”一声,接着喊了起来:“不……不好啦!诈……诈尸啦!”

只见诈起的尸体在院心一声尖叫,径直奔向风刀梁,消失在灌木丛中。

冯桂英因何而死?怎么又突然诈尸?原来自从冯桂英卧病在床后,冯老夫妇就愁眉不展,茶饭不进,正想去请人为女儿调治病症。偏巧,马半仙闻讯登门。他声称念乡里之情,来救桂英,又神乎其神地说:“昨夜我看到杉木坡上空黑雾弥漫,妖气冲天,特为降妖前来。”马半仙在城口一带,虽是个江湖术士,却也有些名望。无论是治病、跳神、看相、算命,无一不会。在当时缺医少药的乡下,马半仙的到来,冯家视如救星临门,奉为上宾。马半仙又是跳神,又是占卜,说冯桂英是犯五鬼冲门,必须祭天求神,让雷公来下界镇妖。他开始关门作法,把冯桂英关在里屋。尽管病人再三央求,不要将她关在屋里,说自己离开亲人会憋死的,马半仙仍横眉立目不许任何人探视。他向冯家人说:“不要相信她的鬼话,她现在是五鬼附身,缠着真魂,她央求或辱骂吵嚷,谁也不必理睬。”

夜幕刚刚低垂,他开始祭天求神,降妖作法了。你看他披发仗剑,踩星布斗,遥拜四方,满院子东指西划一阵后,在香案前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写了一张又一张的符,然后又一道一道地挑起焚烧。一直折腾到午夜,便进了关着冯桂英的里屋,倒锁了房门。屋内传出一阵似鬼哭的怪声音,以后便什么动静也没有了。次日清晨,他满头大汗出来说:“好厉害的五鬼!幸亏我马半仙有点道行,否则,早就没命了……”

第二天,他又像头天那样作法,不过,是在白日。只听屋里像是有人在微弱地辱骂,随又“啊”了一声。马半仙披头散发由里屋出来,大声呼叫说:“五鬼!你不能把真魂带走,我饶不了你……”说着翻身倒在院内。待冯老夫妇进里屋一看,女儿早已气绝身亡。老夫妻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还是众亲友帮忙,按死者生前所囑咐的,料理起后事来。

约过半个时辰,马半仙又苏醒过来。他让人把死者面涂黑色,并且规定所有人都不许哭叫。尸体暂停放在外屋。今晚他还要关门作法,捉一鬼以便把冯桂英真魂换回来。

当晚马半仙又关门作起法来。人们都恐惧这五鬼的字眼,虽然天色刚刚麻麻黑,家家户户都紧闭门户不敢出来。只听屋里有兵刃交碰之声“叮叮当当”。至亥时,马半仙从前门出来,后窗已大开,马半仙左手执剑,右肩似乎扛了一件黑乎乎之物急邃出门,转眼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少顷又仓皇逃回。他说:“我去拜谒当方土地神,土地告知,冯桂英阳寿已满,真魂已入冥府,任何神明都不得违抗。”因此,他表示自己己无能为力了。

冯家一听死者无救,便放声嚎啕大哭起来。马半仙又制止说:“少亡不要大哭,会给死者增加罪孽!”说也怪,马半仙几句话,把如同摘心扯肺的冯老夫妻的哭声给制止住了。

马半仙又写了一道符,贴在了尸体的蒙面纸上,并说除四个守夜之人外,都要离开这里,免遭灾祸。马半仙到此算完结法事离开了。谁知一事未了又出一事,午夜诈尸,尸体跑得踪迹不见了。人们折腾了一夜,闹了个人困马乏。

东方的天色开始起了变化:朦胧的晨曦中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天边已经开始发白。黎明前的晓风好像在卷动天边上的一重黑幕。在遥远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最后的、最大的晨星,恰如一只孤寂的眼睛,正在窥视着杉木坡。它似乎看见了这儿发生的一切。冯家正在为女儿尸体不知去向而焦虑着。满村里尤如炸了营似的,人们为寻尸而奔走着。有的人甚至把自家的草垛推翻,仓房、猪圈、背静的旮旯胡同都翻腾了个遍,但还是踪影皆无。人们惊奇地面面相觑,惶惶不安起来。到底冯女诈尸去了哪里呢?

二、血溅洞房

话说住在向家坝的向世贵,今年五十多岁,生性孤僻古怪,崇信神佛和鬼怪,如痴如迷。他是个正而不足,邪而有余的人。人们说他比地瓜多了一副下水,比棒槌多了两个耳朵,满脑子满腮的邪念。凡是他打定主意要办的事儿,不管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拗过他。因此,人们背地称他为“独眼炮”。据说他这一只眼睛还是他在少年之时,被棒老二(川东土语,指土匪)绑票劫走时,因为家里未能按时如数交上棒老二所要之款,被棒老二挖去的。向世贵的父亲还自圆其说是家里的“保家仙”护佑显灵,向世贵才得以生还。否则,将是性命难保。声称“一只眼换条命,值得值得”。

向世贵从那时起便虔诚地信奉起鬼神来。每逢年节都要大张香火顶礼膜拜一番。

现在的向世贵是个较富裕的农户人家。虽然在土地革命时期给他低划了个中农,但是,从他实际家境来看,比中农要强得多呢。只不过借他那个在区里工作队当队长的堂兄一点光罢了。

向世贵一家三口人。老伴儿向崔氏是个谨小慎微的旧式家庭妇女。膝下只有一子,名叫向良平。

向世贵花费心血最大的事儿就是儿子的婚事。按照老规矩,孩子十七八岁就该给成个家了。俗话说:“早娶儿媳妇,早抱胖孙子。”一点也不假。他多么眼热那些四世、五世同堂的大户人家。人家还不是辈辈媳妇娶得早,老辈的寿禄再长一些所积下的么。何况儿子今年都二十岁了,他哪能不着急。这也是一件最难办的事儿。他常说:“天命不可违,八字不合,不可强娶。”他一直信守那“相生、相克”之说。

近来他发现儿子向良平和过去杉木坡的邻居冯桂英旧情难忘,又好了起来。向世贵暗中细细观察,他俩不是一般的交往,而是到了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的程度了。

冯桂英今年十九岁,在她那贫寒的穷家里,她还是个棒劳力呢。其实,她身体一点也不棒。个头虽然很高,但是体质却很瘦弱。这与她过早地承担起家务和生活这副重担有关。这个刚强的丫头,论模样在村里数一数二。在她那一对如同新月的兩道弯眉下,镶衬着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双眸眨闪时更显得炯炯有神。常存在她那微白团脸上的动人笑靥,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妩媚。如同深秋时的牡丹花,凋落前却透出了一层冷冰冰的美。她虽多愁善感,性格却很倔强。过去在杉木坡住时,冯家早有把桂英许给向良平的意思。向世贵暗中将他俩的八字找人占卜推算,非但不合,而且相克。向世贵的心从胸口一下凉到脚底。从那以后这联姻一事,便搁下不提。

现在他俩又自动凑合在一起,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这事要传扬出去,成何体统。向世贵急得如坐针毡,他内心十分混乱,怕他俩真的结合在了一起,他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必将被桂英克去。桂英的命真硬,不然她怎么会上无三兄下无四弟孑然一身呢?事不宜迟,迟则生变。他打定了主意后,便去杉木坡,找盟兄高耀全商议给儿子选婚一事。并声称只要八字相合,不论人才好孬,他愿多出彩礼,花几个体面钱也不算啥。

高耀全一听盟弟向世贵所言,正中下怀。一时贪财心切,他愿将自己的女儿高增菊许配给向家。向世贵自然也赞成这桩亲上加亲之事。不过,还是得按向世贵的老规矩,先找个算命的推算一下。说来也巧,高增菊和向良平的生辰八字一算就合,还有相生一说,把个向世贵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心里就像开了一朵花一样,美不可言。当即在本村找了一个媒人,即刻敲鼓定音。三天后过彩礼,并愿出川东流通券伍佰万元,双猪双酒。三个月后过门迎娶,成就百年之好。

为什么亲事定得这样快呢?

原来,高耀全心里也有个小九九。近几月他发觉自己的女儿高增菊和那个心数不正的李槐青明来暗往地有暧昧关系。关于李槐青是什么样的人他早有耳闻。时间长了若闹出一长二短必得出丑,以后怎么在杉木坡呆下去。当今之计,只有把女儿早日聘出门,满天的乌云就都散了,省得再操这份心。今天向世贵的到来,真是天赐良机,他岂能错过。他权衡利弊,便匆匆和向世贵把女儿的婚事定了下来。向家择了个吉日,便把高增菊吹吹打打娶了过去。

自从向、孙两家过彩礼之日起,冯桂英闻讯便病倒在床上,她茶饭不思,寝食俱废。一病三月有余往事常在眼前浮现……

她想起和向良平童年时代朝夕相伴、嬉戏玩耍、天真无邪的日日夜夜;又想起同他在一块儿同窗攻读的春春秋秋。他们长大了,懂事了,爱慕之感随年龄增长而萌发着。记得一个初夏的黄昏,风刀梁百花盛开,黄色的、红色的、蓝的、紫的、交相辉映,五彩缤纷。他俩又来到梁上路边的大柳树下,这棵大树据说有百年开外,树干足有两抱粗。树冠上端早已枯死,干枝无叶,光秃秃随风摇曳。下端有几条新生枝,但也是寥寥无几,没多少生气了。他俩又商议起终身大事来。

“良平哥,咱俩的事你没向老人说吗?”冯桂英羞答答地问。

“咋没说,我妈不敢作主,我爸还……”向良平欲言又止。

“你爸说啥啦?”

桂英一逼问,他才勉强地又说:“我一提到咱俩的婚事,爸爸他……他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小孩子不要多问!”

“那么你咋想的呢?”冯桂英痴呆地望着对方。

“不管我爸咋打算,不娶你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向良平的话使这个面带愁容的少女心里顿时感到热烘烘地。她深情地向心爱人也表述了决心“我活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没有你,我宁愿死了也决不嫁人!”

他俩四目相对凝神深情地望着,内心都荡起一股莫名的激情,心潮起伏又转瞬变成了浪涛汹涌,溅起的浪花哗哗洒向心头,甜滋滋的。

且说冯桂英自卧床数月,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向良平。就在向良平和高增菊成亲的那天,奄奄一息的冯桂英仍在微弱的呼唤着:“良平哥……良……平……哥……”她带着满腹忧愤含怨与世长辞了。

冯桂英为啥死得那么巧,后文再作交待。

且说向家新婚之夜。当最后一帮酒足饭饱的人散去,已是掌灯时分。四野渐渐静了下来,新郎新娘双双被送入洞房后,那些和新娘叫嫂子的毛小伙子,开始闹起了洞房。一对新人的脸上冷冰冰的,丝毫表情也没有。在内心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新人的不愉快,大扫了闹洞房人们的兴致。个个面面相觑自觉无趣。没多时便都怏快不乐地离散。

愁容满面双眉紧锁的新郎,此刻,正在伏案打着瞌睡。一时春心萌动的新娘从床上下来,面对梳妆台又稍稍打扮了一下。款动双足,轻盈地如同风摆柳梢,来到新郎面前,用手轻轻地推了新郎儿下便柔声细气地说:“哎!我说……你醒醒,这儿多凉啊!快上床……上床去睡吧!”她羞答答地涨红着脸。

被推醒的向良平揉了揉惺松的眼睛,抬头看见了站在面前的新娘。啊!此时灯下一观,她是那么美。新郎,完全被高增菊的女色诱惑得难以自制。愁云顿开,情欲难耐。情牵意挂的往事,早己被抛到脑后,一种人类最原始的野性基因,汩汩在血液中窜动……

时近午夜零点,只听新房里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啊……”这惊心动魄的叫声冲破了寂静的夜空,空气也随着紧张地颤抖起来。栖息在枝头的小鸟,朦胧中被惊醒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隔壁梦稳神安的公婆,慌张地开门探望,只见一个身穿一套红衣,头扎白辫绳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黑乎乎的如球之物,急步冲出门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向世贵夫妇急回身去洞房观望,半裸体的新娘倒卧在床里,面如土色。儿子向良平赤裸裸、直挺挺地躺在床边,人头不见了。鲜血喷得满地,尸体仍在微微地抽搐着。向老夫妇被惊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古钱迷雾

再说城口县高阳区区公所公安助理黄平国,这天正在看县公安局下发的关于搞好一九五零年国庆节治安保卫工作的文件,忽然门被推开,急匆匆地走进一个人来。黄平国抬头,见是自己的老同学李槐青,他边打招呼边让座倒茶。李槐青坐下后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鬓角的汗便说:“老同学!我是来向你报案的。快去看看吧!风刀梁出人命啦!”

“怎么回事?”

李槐青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向家坝的向良平和杉木坡的冯桂英俩人青梅竹马,倾心相爱,向家只因俩人的八字不合,命又相克,才和高家联起姻来,硬是把好好的一对鸳鸯给拆散了。冯桂英一股火卧病在床,由此一病不起。就在向、高两家操办喜事的那天,冯桂英一命呜呼,命归阴府。向家洞房花烛夜的当晚,新郎向良平硬让冯桂英给领走了。”

“冯桂英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去领向良平呢?”黄平国佯装不解地问。

“你别看肉体死了,人的灵魂可没有死。你到梁上去看看,冯桂英右手提刀,左手拎着向良平的人头。她那么满足地躺在她俩常来谈情说爱的大柳树下的卧牛石上。这明明是千古奇闻的死后情杀,还能有假!天意呀!这可是我亲眼目睹的千真万确的情景啊!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李槐青为了证实他所说的真实性,又把“千真万确”重复了两遍。

黄平国瞅着李槐青笑了笑说:“你呀!怎么能信那套唯心的鬼话呢?”

李槐青是个精明强干之人。他俩在一起念书时,数他学习成绩好。这且不算,而且模样也很标致,都说他像个姑娘似的。平时遇事数他的鬼点子多,连老师也叫他“小聪明”呢。不足之处是他的脸酸,阴晴莫测。同学间一旦和他有磨擦,他好下黑手。因此,人们对他都是敬而远之。

自从他过继给他舅舅为子之后,随他舅舅又搬到湖北数年。在解放下川东前夕他们父子又突然回到了城口县高阳区老家来。

今日李槐青前来报案,老黄是很满意的。因为报案及时,对保护现场及时破案有很大帮助。

黄平国看了看表,正是早晨八点钟,便匆匆起身和李槐青径直奔风刀梁而去。

他俩到了现场,只见在树下的大卧牛石上,一领苇席遮在尸体之上。围观的人挤挤插插站在一边。他俩拨开众人进入现场。不知是谁在现场周围划了个大圆圈儿,经李槐青一介绍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所为。黄平国自然佩服他这种精明,保护作案现场是裁案不可缺少的第一手段,老同学给他的工作提供了很大方便。黄平国掀开苇席掏出放大镜开始细致侦察。在查看中发现了地上的三种不同鞋号的脚印。他心里捉摸,是现场被破坏,还是有人故意搞鬼?看来这两种可能性都有。他继续查看,在尸体下边的草窠里,忽然有一发亮之物黄乎乎一闪。他急忙俯下身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物件夹起来放在手绢上,一看,原来是里方外圆的一枚古钱,在钱的外面清楚地铸有“康熙通宝”四个字。他把古钱夹在了本子里,刚要站起直直腰,冯、向两家的人已赶到现场,大概是为寻尸而来。现场一经破坏,保护也没啥意义了,他立即命两家收尸,自做善后处理。

可是随同向、冯两方面来的人,却相互对峙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剑拔弩张,他们都在怨恨着对方。

这边的向世贵心里正在犯嘀咕。他心里想,我儿子和桂英八字不合命中相克,才和高家联姻。可是死鬼冯桂英还嫉妒,无故把儿子硬给领走了,岂能容忍,人死难究,要找活的算账!

那边冯家更是怨气冲天,怨恨向世贵不该将向良平、冯桂英这青梅竹马的一对儿硬给拆散了,直逼得桂英上了枉死城,今日面对向家岂能善罢干休!

黄平国急步走上高处,向所有人大声宣布:“大家听着,此案关系甚大,自有公安部门处理,两家不许私自滋生事端,谁胆敢挑头闹事,我就把他押起来!现在开始,各自收尸回家,不许任何人停留在这儿!”老黄这几嗓子一镇,谁还敢闹事,各自收尸回家料理善后不提。

李槐青引着黄平国又到向、冯两家查看了一遍,并无什么收获。回来的路上两个人谈论起来,当提到拾起的那枚古钱时,据李槐青所看是尸口里含着的涎口钱掉了出来。老黄摇了摇头,但没说出什么。

回到区公所,黄平国独自沉思起来,想在无头的乱丝中理出个头绪。

黄平国三十多岁,是个足智多谋的老侦察员,在部队里就是侦察排排长,经常神出鬼没在敌人心脏里活动。因为他的脸膛红中透黑,又曾几次负过重伤,并且都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随之得了个“铁将军”的雅号。他一会儿拿起古钱看看,一会儿又放下沉思。他做了多方面的设想:一、古钱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山土梁上?如果是历史残存下来的古迹,为什么没有一点锈斑土渍?从古钱的光滑表面上看,在洁亮的萤铜质面上推断,显然是人常摆弄过的,只有经过长期的磨擦古钱才如此明亮。看那“康熙”二字磨損得横竖不全了。可是干什么能会把古钱摆弄到如此亮的地步呢?二、古钱既是人常接触的用物,为什么会跑到这个所谓的死后情杀的现场里呢?且又在尸体下边。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不是什么死后情杀,而是在这个情杀的假相后边还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在蠕动,借以蛊惑人心。此案纯属是人为的他杀。

据向家新媳妇所言,杀人者外型打扮与冯桂英相同,但是嘴边多了个黑痣。这就排除了那个死后情杀的假说。如果古钱是凶手失落的,那么凶手究竟是干什么的?他手拿古钱彻夜难眠,反复琢磨。他深知在这个愚昧无知,鬼神统治人们意识的城口县高阳区里工作,想破这样带有迷信色彩的案子有多么难哪!首要的问题是,必须抓住主要线索,拿到可靠的铁证才能镇慑住凶犯。这一系列的疑问久久在黄平国的头脑里萦绕着、分解着。紊乱复杂的思绪像空中飘忽不定的片片白云。

四、枕边露疑

话说高增菊,被父母硬嫁给了向家。新婚之夜洞房伞灯高挂,正当夫妇抱卧酣睡之时,高增菊只觉耳旁“当当!”一下,床沿随之一动,震得她头昏目眩,接着便是“哧……”的一声。她惊慌地抬头一看,只吓得心惊胆战,魂飞天外。原来有一个身穿一套红,两条辫子扎着白头绳的女人在地上站着。只见她右手拿着莱刀,左手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女人一侧身,左腮嘴边一颗豆大的黑痣清晰可辨。她走起路来一窜一跳不似人行,转眼己出屋不见,回头看身旁的丈夫,项上的人头没了。赤裸裸一条身子躺在血泊之中,一腔血喷洒到了对面墙上。她吓得大叫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贯信神信鬼唯心自得的向世贵,因心疼儿子造成了神志失常,也不再去东磕头西烧香了,整天傻呆呆地在门口伫立着,他望啊望啊……似乎在等待一个什么人的归来。

受惊吓的高增菊,经人调治不久复原。邻居张妈不知受谁所托,居然向向崔氏开导起来,无非讲了些新社会不同了,男女平等,守寡不时兴的那一套话,向家才同意儿媳改嫁。那位多事的张妈又把高增菊和李槐青撮合到了一起。

李槐青择了个良辰吉日,便去迎娶高增菊。按旧日风俗,寡妇改嫁是不许走正门的。李槐青虽从前庭走进向家,可是却得背着带孝的高增菊由向家窗户跳出去,再由自家的窗户背入,方可按程序举行婚礼。

结婚这天,本村和外村的至亲近友来的可不少,同学黄平国自然是必到的一位。

别看李槐青搬回来没几年,人可没少交。俗话说:“家往三五载,无有不亲人,”真是一点也不假,人们看着这一对新人,赞不绝口。夸新郎清秀英俊,夸新娘貌似天仙。你看新人羞羞答答几退几拉恐被搀入洞房。岂不知他俩早已是情场上的老手了。

洞房花烛夜,那些酒食之客已逐渐散去。这时有一人蹒跚地走了进来,他虽是满脸堆笑,但也掩盖不了他那丑陋的模样。一对三角眼上托着两块疙瘩眉,一副刀条脸上宽下窄。平时见人嬉皮笑脸三点头。他长了一口伶牙巧齿,惯于摇唇鼓舌。这是他在江湖上招摇撞骗的本事。尤其是,他装神弄鬼的骗术玩得很高明,被那些甘于受捉弄的人,奉为“马铁嘴”、“马半仙”。

马半仙进门时高增菊正拿着茶杯在喝茶。她看来人一走三晃如同幽灵一般,心里就老大不愉快,当他来到她身边,她神情不由一颤。“啊!”这一惊叫不要紧,手中的茶杯随着失调的神经“叭”地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新郎过来忙问:“增菊!你怎么啦?”

“我……怕……”她捂着苍白的脸在说。

“哎呀!今天是咱俩的喜日子,无缘无故怕的是啥?”然后气愤地又加了句:“见鬼啦?”“是鬼……不……”她抬起了哆眵嗦嗦的右手一指又说,“他……”这时李槐青才发觉自己舅父的到来。心想可能由于不认识这丑陋的老人被他吓的,自己不给介绍,她怎么会认识这个四处游荡的老人呢?他斜睨了半仙一眼,便对高增菊开口说:“这是我……我的爸爸,来!见见吧!”高增菊勉强站起来,刚要叫爸爸,可是一个爸字没出口,她双眼昏花,只觉耳膜里“嗡嗡”作响,头重脚轻地往后一仰倒了下来。李槐青一步抢上前把她接到怀里,抱上床去,然后向马半仙一挥手,马半仙也就知趣地退了出去。

這时窗外人影一闪。李槐青向窗外一瞅便笑着说:“外边是谁呀?闹洞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入洞房的时间啦!都回去睡觉吧!”素来精明的李槐青这一回算是吃了疏忽大意的亏了。

他端来一盆清水,把新毛巾在盆内蘸湿,随手又拧了拧水后,蒙在了高增菊的天灵盖上,又让她喝了一杯暖茶。不到半小时,高增菊的神情略有恢复。李槐青又百般安慰,殷勤体贴,使高增菊的心神很快复原,又置身于新婚的绵绵情网之中。两个人躺在床上叙起了旧情。

“增菊!你家将你许配向家你不想我吗?”李槐青探问着。

“怎不想,可是他也想姓冯的。我们俩谁也没有碰谁!”她娇声说着谎话。

“从名义上说,你入了别人的洞房,我娶的可就是寡妇了。”李槐青话语中夹杂着怨气。

“实际咱俩是原配夫妻。”她扳着新郎的头说。

“原配顶什么用,向良平不死,这辈子你也回不来了!”

“行啦!别牢骚满腹,咱们这不又破镜重圆了么!”

“哼!破镜重圆还不是多亏了我爸!”

“你爸?”她不解地重复着说。

李槐青被问得一怔。便忙补充了两句:“怎不多亏我爸,办这次事情的钱都是我爸掏的。你要能把他留住,今后咱没亏吃。”

“告诉你爸我这屋不欢迎他,以后少到这里!”她半嗔半怒地说。李槐青连连答应着,嘻笑着。

方才在窗外一晃的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区公安助理黄平国。他不仅是个老练的侦察员,还有一身长拳短打,蹿高蹦跳的硬功夫。这还是他少年时期在万州武术馆和曹武师曹铁拳学的呢。他干工作从来不动声色,可是心里有数。上次在查现场归来途中,关于古钱的来历,黄平国暗访向、冯两家都说无有此物。而李槐青东拉西扯地打岔,硬说古钱是桂英尸口里含着的涎口钱。其实黄平国验尸时早看到涎口钱仍在口里含着。这使老黄意外地觉到,他这位老同学身上似乎有什么还可以注意的东西。从此,他对李槐青引起了警觉和注意。

今天他来深入侦察不是没有缘由的。马半仙的夜间登门引起了老黄的怀疑。他跟踪到窗外,想窃听洞房里的对话。真幸运,这次窃听可以说是意外收获,千金难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仅就新房里那几番对话便说明了问题:一、高增菊己和向良平结婚,可是和李槐青怎么能算是原配的呢?这说明在发生人命案之前他俩有过暖昧关系;二、李槐青说他俩破镜重圆是多亏他爸爸,可是他爸爸究竟为他俩做了些什么?他爸爸又是什么人?有待进一步了解;三、为什么高增菊见了自己老公公惊惧到了神经失常的程度呢?再联想到李槐青在这桩人命案中的一系列表现,他的头脑似乎比以前清亮了许多。新的认识和新的见解相继而生。

犹如在黑夜中行走,路向难辨的人,遇到了几只萤火虫一样,尽管光亮非常微弱,但却比在漆黑中摸索着行走要好得多。黄平国的脑海里终于理出了点头绪。首先定下他这位老同学和他的舅舅是本案至关重要的怀疑对像。可是古钱又说明什么?它决不是案外之物。还需扩大线索,寻找一切可以值得注目的人和事。只要抓住线索,顺藤摸瓜,便可获取一些可靠的铁证。

不久,黄平国去杉木坡了解情况时,从高增菊口中知道,在向家夜间行凶的女人是死鬼冯桂英,不过左嘴角边上多了颗像她公公那样的黑痣。这是她那天被吓得半死的原因。

他又知道了李槐青的爸爸马有灵就是这一带有名的巫医神汉马半仙。关于左嘴角边上有黑痣的人:经调查马半仙是其中之一。这个值得注目的线索,如同给黄平国打了一针兴奋剂。他可以缩小怀疑范围,主攻重点了。为了进一步摸准情况,他乔装改扮成平民模样,混在问卜人的中间,去求卜探路。

五、夜间行刺

话说裤裆村自从来了马半仙,人们当做活神仙一样,一传十,十传百,竟把个马半仙说成是个前知五百年,后晓一百载的神机妙算仙人。又说什么他会过阴,几次去过五殿阎君那儿办事……把马半仙吹捧到了天上。

那自称为半仙的马有灵在已斗倒的地主严大巴掌的旧大院里摆起丁一个卦摊。背后正中墙上挂着一块画有阴阳八卦图的布,上书“马半仙”三个大字,两边配有对联,上联是:“推阴阳知人祸福”,下联是:“算八卦巧断吉凶”。上边横幅写着“未卜先知”。桌上放着长短不齐的册子。无非都是些卜书、麻衣神相、六爻文理等书。一个木制盒子,由于年深日久的手磨摇晃,盒外指磨印记道道清晰可见。

马半仙头戴青缎子帽头,帽顶上有一个小红疙瘩,像一个臭虫叮在了蘑菇上一样,在三角眼前又架起了一层玻璃,好像是两个马蹄坑灌满了水又结了冰似的,不过冷眼望去倒有几分道貌岸然。他穿着蓝旗袍大褂,袖子长出有半尺多。再把长出部分挽回一截,故意露出雪白的里子当袖头,安然自得地坐在那里。

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到卦摊前,有的求问财路,有的找物寻人。人间万事似乎只有马半仙才知道。当黄平国穿着敞胸露怀的破褂子来到卦摊前时,马半仙首先开口问道:“老乡!你想问什么事情呢?”他眯缝眼睛,边问边观察对方。

黄平国拿过卦盒说:“我想……寻物。”

马半仙微微点头,一指卦盒,黄平国明白这是让他摇卦。

“先生!我想用手摇,行吗?”

“请自便吧!”半仙毫不在意地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大意失策断送了自己。

黄平国打开卦盒将三枚古钱倒出一看,心里豁然一亮。他暗暗注意到这三枚铜钱有两枚是“康熙通宝”,光滑的表面闪着洁亮的黄光。显然是经过长期摆弄磨蹭所致。另一枚是“乾隆通宝”,钱的表面又旧又脏。上面的锈斑土渍还隐约可见,证明这枚古钱是新补充不久的。他把三枚古钱放在手里,双手一扣,假作虔诚地摇了起来。

黄平国把前后之事一联想,一切全明白了,毋需置疑。但是为了慎重一些,他又凑到马半仙近前故意小声说:“先生!我还有个大事,我没敢说。不知是吉、凶、祸、福,请先生给我查找查找。”

“嗯!要算大事必须真诚说实话才能推算出来。”半仙眯缝他那三角眼,装腔作势地说。

“先生,我做了一件人命案,不知有啥危险没有?”黄平国一边细声细气地向马半仙耳语着一边观察半仙的神色。

马半仙并没有作出什么表示,反问道:“什么案子?”

“是死后情杀案。”

“在哪儿?”

“在风刀梁!”

老黄一提风刀梁,马半仙当时心里一惊。可是表面仍然故作镇静地说:“你这事凶多吉少,还是远走高飞为妙!”

不知是哪位老乡一眼认出了黄平国:“呀!这不是区公安老黄吗?”

这一句话不要紧,却是打草惊了蛇。马半仙一愣神,顺手收拾起卦摊,向所有求卜的人说:“各位父老乡亲!鄙人家有急事,问卜算命的暂时请回。”说罢就要起身。

老黄一看事情不妙,岂能放他走,放虎归山,再想抓他不知要费多少周折。他当机立断,从腰里掏出手枪往马半仙头上一指说:“马先生,请不要走了,你的戏演到现在该收场了!”

“哎!同志,这是干什么!我没有违犯共产党什么大法,干嘛这样!”

黄平国回手从兜里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放说:“马先生,这枚古钱你不会太陌生吧?认识吗?该和你那两枚康熙古钱配套了吧?”

马半仙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无言答对。心想,这是掉在哪儿被他捡到了?想来想去,忽然内心一动,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天晚上扛着冯桂英尸体在风刀梁大柳树下放尸时从腰里滑掉下来……他不敢往下想了。惊恐的脸上如同巴掌打的一样。红不红,紫不紫的像一块茄子皮,四肢微微颤抖。黄平国持枪站起说:“先委屈马先生一下,请跟我走一趟吧!”

马半仙看了看虎目圆睁的黄平国,畏惧地低下了头,心里敲起蹦蹦鼓来。他极力思索这次被抓的原因。为什么姓黄的突然会明白无误地找到他头上?

他所做的一切,内幕只有李槐青知道。难道是他?对!一定是他。他想到李槐青在日伪时期曾受过特高训练的,这次他作为特务潜伏下来,就曾和他说过要让共产党不得安生,破坏这里的安定环境。这次死后情杀案就是他的第一个步骤,没想到,他为了保存自己,竟将我给出卖了,来个舍车保帅。马半仙越想越气,恨不得咬李槐青几口也难消心头之恨。

黄平国到区公所后,把马半仙临时押在了一个土仓库做的临时拘留所,向两个看守人员耳语了一阵便匆匆离去。

黄平国又到了李槐青家,寒喧一番之后便说:“老同学,我想借你屋子用用。如果可能,还请你看一场惊险而又有趣的好戏。不过,你只可在暗中欣赏。”李槐青满口答应下来,趁高增菊回娘家,把床给黄平国让了出来。

时近戌时,黄平國躺在了李槐青的床上面朝里睡下,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来到亥时,外边人影一闪,接着上扇窗户轻轻被推开,窜进一个人来。那人右手持匕首,在月光下一闪,寒光阴森逼人。只见那人一扬手,照准床上躺着的人就是一刀。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下手的同时,躺着的人一个鲤鱼打挺,随即荡起一飞脚,连踢带扫过去,将那人一脚踢下床去。同时,一床大被顺势蒙在了那人头上,往前一推,将那人按在了地上。只听“咔哒”一声,那人已被反剪双手扣住了。

可能有人要问,老黄不是躺在床上睡着了吗?其实他并未真睡,而是以假乱真,迷惑对方,从而出奇制胜。这时,李槐青也从暗处走过来。将吊灯点亮一看,啊!那人竟是他爸爸马半仙。

马半仙不是已被看押起来,为啥又会跑到这儿来行刺呢?这还得说是黄平国的深谋远略高人一筹,他曾想过,要想知道死后情杀的真相,只有激化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常言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案情的内幕还得让他们自己来暴露。黄平国先把马半仙逮起来,就是让马半仙怀疑、憎恨李槐青。假如他能去杀李槐青灭口,李槐青必将真相说出,证明他们沆瀣一气,共同作案。

这就是“欲擒故纵”,攻其弊得其利。

今天,老黄略施小计,将牙口难撬的马半仙按在了行刺现场。马半仙一看李槐青和公安人员站在一起,并用敌视的眼光看着他。他气得血灌瞳仁,七窍生烟。如果划着一根火柴就会一触即燃。

黄平国捡起地上那把匕首指着半仙问:“你为什么要深夜越狱来刺杀我的老同学?!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吗?”

“呸!没杀死他,算他大命!”马半仙暴跳着说。

“你这个杀人魔王!杀了冯桂英和向良平不算,还想来杀我!哼!妄想!”黄平国一听李槐青亮出底牌的话茬,心里踏实了许多。随即将马半仙拖押回区公所连夜提审,又派人将李槐青监视起来。

原来,李槐青和高增菊,在她未嫁向家之前就已经明来暗往了。自从向、高两家订亲之后,李槐青慌悚不安。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办法,然后便和舅舅合谋了这场死后情杀案。

那时候正是冯桂英病入膏肓之时。他让舅舅主动登门去给冯治病,实是去谋害她,一直等到向良平结婚那天才把冯桂英掐死。然后,夜间以作法降五鬼为名,将尸体扛走,放在了风刀梁的大柳树下。后来躺在门板上诈尸的是李槐青。当晚马半仙又去向家坝把向良平给杀了。

这时,邮递员送来一封公函,落款是万县专区公安处。他急速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李槐青系日伪时期武汉城防警备司令部刑讯室要员之一。他曾认日本大佐山田为义父,因而得宠飞黄腾达。日本投降后,他作为潜伏特务才回到城口老家。

“逮捕李槐青!”

黄平国随即带了几个人向杉木坡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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