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作家向往的生活

2017-05-18 17:26唐山
检察风云 2017年9期
关键词:大餐风云包子

唐山

舒国治是个闲人,闲得特别显眼。舒国治已64岁了,一生只上过几个月的班。31岁时,他去了美国,却开着一辆二手雪佛兰,走了44个州,整整七年,他游荡在现代文明之外。

回台北后,舒国治突然成了专栏作家,但每周最多两篇,绝不多写。在他看来,所谓理想的生活就是:“每一天内将一段时间贡献给睡觉,保证午饭和晚饭两餐,让睡觉和吃饭成为一天中的主体,其他时间再慢慢填塞,如果填塞的还满意,这就比较理想。”

在古人看来,“富贵闲人”是一种不错的活法,舒国治则又向前推了一步:在这个太繁忙的时代中,做个“穷闲人”也挺好。

恰如舒国治所说:“我不敢说会过日子。如果懂得教自己不干活,只努力东游西逛,再加上东吃西吃,便是过日子,我个人不敢苟同。同时我也不是这样的人。然干活不意味拼命工作赚钱,人应该工作,但不需要拼命,更不应拼命为了赚钱。”

舒国治总说自己不聪明、特别糊涂,其实,这世上并无几人能比他活得更明白。

曾想当空军飞行员

检察风云:您是如何走上这条人生道路的?您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理想吗?

舒国治:上学时,每个小孩子都被要求写这样的文章——《我的理想》,记得我当时写的是想当空军飞行员,日本飞机来轰炸时,我去把它们打下来。现在看,那其实不是理想。同学中有的写要当科学家,有的写要当南丁格尔,其实后来大家也都没实现。其实每个人心中的追求是相同的,就是过不受羁绊的生活。

我比较幸运,我父母生我时已经很老了,加起来110多岁,到我开始写作时,他们已经不在了。他们自己也不太懂社会的发展方向,所以也没想过我的将来。我成为现在这样,与我来自一个对我没那么多要求的家庭有关。

检察风云:如果父母给您更多规划与教导,您的人生会不会更顺利一点?

舒国治:父母规划孩子的未来,固然是一种养成,但也会因此限制一个人的发展。如果我的父母很懂现代社会的运转规则,他们就会逼着我去学法律、政治之类,然后去国外留学,再回台湾,那是马英九、蔡英文他们走的那条路。我读书还可以,但高考不成功,只好去学电影,在当时台湾,只有考得很差的人才走这条路,比如李安。

从不追求与众不同

检察风云:您不觉得,与众不同是件很痛苦的事吗?

舒国治:我并不追求与众不同。上高中时,我涣散却不惹事,所以教官没有盯上我。上大学时,正值嬉皮文化风靡全球,当时世界各地的青年人都留长发、穿花衬衣、扛录音机、戴蛤蟆镜,走路很招摇。20世纪80年代,大陆也是这样,如果今天看到了,大家一定会说:“这几个孙子,怎么这么走路。”但当时大家觉得这很“拽”,但警察对此很反感,我一个同学被警察抓到了,放回来时,头发被剪得像狗啃的一样。当时台湾处在半戒严状态,军警教合一,学生像当兵的一样被管教。我当时可能也是嬉皮士的那副德行,但我不太过分,也没被逮到过。

检察风云:大学毕业后,您为何不像别人那样去职场打拼呢?

舒国治:其实我也和大家一样,想去找个工作,靠做广告、做编剧、做编辑去生活,但我最终没去,我想试试看,能否按自己的方法生活。

我一生没明确方向,也没被诱导去建立自己的方向,30岁刚出头时去了美国。当时也没有一个整体的流浪计划,就是偶然机会,让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慢慢走。混了几年,一事无成,也没有什么积累。

占住自己的山头

检察风云:作为专栏作家,您平时不需要和编辑们多往来、以维护圈子吗?

舒国治:我没在圈子里,所以也不需要维护圈子,所谓圈子,也没那么坚固、排他,总有读者要看不一样的东西。那种气势如虹的文章当然受欢迎,但我想,写好自己的东西,自然也就在自己的山头站稳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有人爱看沈从文,也有人爱看张恨水,各写各的就好。

检察风云:您写的多是短章,没想过写长一点的东西吗?

舒国治:大家都要写深邃的,我写的浅一些,也觉得不错。就像一个大饭店,有的顾客是来吃大餐的,有的只是来买两个包子,我做好这两个包子就可以了。包子有包子的优势,它比吃大餐方便,我并不必要让他们知道,在这两个包子中,我也下了一顿大餐的功夫。

我已经出了七八本书,如果75岁退休,剩下10年,我把想写的都写了,合成全集大概也就是8~10本书的样子,每本都不超过10万字,花半小时就能看完。

检察风云:您说在包子中也花了大餐的功夫,这么说您对文字也还是很认真的。

舒国治:20多岁时我想做一个严谨的作家,写过一些中短篇小说,其中一篇《村人遇難记》拿过“时报文学奖”,那时候已形成了笔法的观念。我觉得张恨水下笔很好,慢慢道来,金庸的下笔也好。现在我老了,但基本的训练还在,自觉不比20世纪30年代的作家差。

孩子们将更难获得自由

检察风云:如果你有孩子,你会希望他像你这样过一辈子吗?

舒国治:那要看他的造化了,他可能没这个运气,因为随着社会越来越商业化,想要追寻个人自由会变得越来越难。

我生在一个比较随性马虎的时代,即所谓粗粝岁月。大战刚刚结束。这种时代大约有一股荒芜,没什么建设,空洞洞的。人呢,也没什么积极奔赴的价值,比较松懈,穷过,富过,都是日子。因为太荒芜,小孩连玩具亦不怎么有,自然是海阔天空。

在今天,一个通晓社会规则的父母会让孩子上国际学校,从小就学英文,那样,他就不可能有我一样的成长环境。

检察风云:对于孩子们来说,光是挣房子,恐怕就要忙上半生。

舒国治:其实我到现在也没自己的房子,依然是租房住。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规划,假如我现在再忍一下,过几年我把钱存够了,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你现在就用那些钱比较好。活在当下的意思是,你有那么好的空气可以呼吸,而不应该有太多的杂念,买房子就使人没法活在当下。你想:“过了十年八年,把房贷缴清的时候,我该多自由呀。”其实不对的,就算到了那时,你也不可能自由。

在现代社会中当一个古人

检察风云:您不会用微信,连电邮都不会发,这是真的吗?

舒国治:是的,我的稿件都用手写,然后发传真给报社。我有电脑,需要发电邮时请朋友来操作,所以朋友们说我是“活在现代社会中的古代人”。因为不用网络查资料,所有考据的内容都需要自己平时一一记住,所以我写东西也比较慢。我并不是刻意这么做,而是我学东西确实没那么快,而且我觉得人没必要学那么多东西。

检察风云:像您这样生活,不担心将来生病了会怎么办吗?

舒国治:我没有经济保障,因为我存的钱少到不够成为保障。其实我也会有烦恼,但我天性是烦恼了,我只让它停留一秒钟,随即就丢开了。既然没有保障,那就不如忘掉它,否则岂不是双重烦恼?

这三四年我已不那么拮据了,现在有了一点版税,可以跷着脚看风景了,赚一点花一点,别太抠门,也别太浪费。当然会有一点忧虑,但忧虑有什么用呢?我看好多年轻人在谈养生,不肯工作,我觉得很荒唐,这是古人说的“春行秋令”,年纪轻轻,养什么生呢?其实人应该有点工作,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垮下来,做事本身也是养生。

检察风云:但像您这样过穷日子,毕竟是很多人无法接受的吧?

舒国治:穷与积蓄多少无关,与态度相关,钱少固然苦恼,但许多人有钱了,依然在过穷日子。台湾现在公共福利较好,有人患了肾病,每周要做两次透析,也都能报销,可即使如此,多半人依然在储蓄,其实真得了大病,储蓄有用吗?有钱你就能找到神医和仙丹吗?那个年代早就过去了。现代人太依赖热闹,太执著现在的状况。对很多事,其实不妨更宽广地去解读,如果你志向够高,那就不怕今天睡过头,因为未来还有很多天。

发脾气等于整天活在地狱里

检察风云:您四处漂泊,是否会遇到让你愤怒的事?你是不是也会发脾气?

舒国治:我曾经最大的缺点就是发脾气,孩童时候经常感觉心里有怒火,看谁都不顺眼,想发脾气,一开始怎么也改不了。外在的世界再好,依然要靠自我感受来呈现,如果太爱发脾气,那就是整天活在地狱里,所以人要有一定的宽容度,就算今天下雨了把你淋湿了,你也要感谢这场雨。

我常到北京来玩,看到很多人天天在发牢骚,其实没必要。我也遇到过一些不如意的情況,但不严重,比如排队买票时,被人家插队,那真是一门艺术,一下子就滑到我前面来了,完全当我不存在。我觉得挺好玩,并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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