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一碗柠檬爱玉

姚炆邑

在台北夜市的声潮中，手中一碗亮晶晶的柠檬爱玉随着耳膜鼓动被一口口吞掉。嘈杂的夜市被一碗柠檬爱玉淋得清爽，口中咕咚有声，像自己拎着空虚的胃走进冒泡的夜的潮。

台北夜市是烈性女子，我觉得是花旦。黑暗扑降如洪水猛兽，她却刚刚睁开黑色眼睛。团团白光让市街透亮，腾腾热气开始把空气催活——欲兽的獠牙初露，小块撕扯鲜活肉质。腥味愈浓，凶狞的眼睛瞪得更大，吞吃的速率可煮沸片海。市民们步子熙攘，移动迅速，大笑，嗔怪，吵闹，独特的台湾腔塞满耳朵，像是一湾煮沸的水，升温了整个街道。不远处隐约有条商业街，模模糊糊的轮廓被眼前的灼热隐住，像盛装的少女，幽怨地眺看前方的性感女郎。身边的一群青年突然爆出大笑，手中的柠檬爱玉一惊，差点跳到地上……我不知中了什么邪，竟也大笑起來，同行人扭头，看向脸上写满神经质的我。

转眼至午夜，那一湾迅速煮沸的水，也迅速冷却。像是亮绒面，肆意一抹，翻出另一个花色，嘈杂声不是die away，是go extinct。市井小青年大都载上吵吵闹闹的朋友，跨上机车绝尘而去，店铺也开始了闲情午夜。我又买了一碗柠檬爱玉。“小姐大陆来旅游的吗？”“是啊！”“我们这里的夜市很棒喔。”“超喜欢的，柠檬爱玉大陆没有卖的，所以多买一点。”“好吃就再来嘛，我们这里的水果也超棒的，比大陆便宜很多喔！”拎着又一碗柠檬爱玉，发现不远处的商业街显眼起来。

从台湾回来以后，时常想的，除水果外，便是柠檬爱玉。那一街热潮中独特的清爽感，让我想到市井无忧无虑的小市民，那热烈，欢腾，恣情消受的夜生活。

回来后不，从前的英文老师邀我参加她们班的毕业旅行，目的地上海。晚饭过后，入住酒店，便出门闲逛，感受上海难得悠闲的晚风。街上行人不多，也不多话，像一路在数着步伐。多的还是车，金属在你身旁冷冷擦过，夜上海已然失去了旧时的纸醉金迷，浪漫情调。满眼灯光亮堂似昼，与台北夜市的”昼”相比，少了热的人情味。她更像一个踩着八厘米高跟鞋行色匆匆的女白领，沉着冷静，不愠不火。台北适合煮咖啡，而这里比较适合速溶，我想。

一湾沸水适合恣意纵情，一汪温海喜欢平稳度日。世界上可否有沸海存在？

不管它，我只想着能滑到一湾沸水中去，吞一碗柠檬爱玉。

（指导教师 车 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