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心雁爪 一片赤诚寄医海
——“最美医生”刘海鹰专访

2017-06-05 09:32陈晶钰
中国医学人文 2017年5期
关键词:海鹰外科脊柱

文 /刘 欣 陈晶钰

大医人文

鹰心雁爪 一片赤诚寄医海
——“最美医生”刘海鹰专访

文 /刘 欣 陈晶钰

玉兰花开的时节,《中国医学人文》杂志记者走进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探访了一位刚刚获得CCTV 2016 年“寻找最美医生”得奖者——刘海鹰。刘海鹰医生是中国脊柱外科领域的领军人物,从20年前他留德归来创立国内首批脊柱外科科室,到如今他身兼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脊柱外科主任、“北京海鹰脊柱健康公益基金会”负责人等多项职责,年均手术量超过 700 台。古人常以“鹰心雁爪”形容一个人心灵手巧、机敏果断,用在经常上手术的刘海鹰医生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刘海鹰医生以医术精湛、为人低调、国内脊柱外科手术单刀量最多著称。他将自己的一片赤诚和几乎全部精力都奉献给了脊柱外科事业、奉献给了患者。本刊记者有幸在脊柱外科病房和刘海鹰医生进行了一次面对面的交谈,聆听他最真诚的讲述,品味灵魂的香气。

记 者:医学是有温度的,医学上的人文关怀能让人如沐春风,您能给我们分享下身边的故事吗?

刘海鹰:(北京海鹰脊柱健康公益)基金会的资金来源中,有一部分是来自我们治疗过的患者,每个捐款人背后都有一段故事。有些病人术前术后要感谢,(红包)退不掉的,我们就一块商量给基金会,开张发票。有一位让人特别感动的老院士,他坐着公交车过来,拿着十万块的存款给基金会。他们这样的老知识分子特别清贫,都是爬格子写文章的稿费。春节的时候我们去看望他,送了一件普通的羊绒衫,他都不舍得穿,说从来没穿过这么贵的衣服,相反的,捐款的时候却拿出了十万块钱,我真是很感动。

还有一个患者留遗书捐献遗体,医患之间能达到这种程度是很少的。一个航天部离休的老干部,多年前给她治疗腰椎滑脱症的时候交了朋友,老太太留遗书要把她遗体的脊柱部分捐献给我们团队,让我们检验一下为什么术后一二十年效果能这么好,让我们都很感动。她现在80多岁走不动了,以前走得动的时候,像义务宣传员一样经常到门诊呵护关心其他患者。

记 者:请您给我们讲讲基金会的情况。

刘海鹰:关于基金会,我特别感慨。现在基金会良莠不齐,制度也并不完善。我们基金会在第三年评级的时候,评审组的两位女同志都掉泪了,说没有像你们这样的,没有专职人员,都是自己义务在做,什么经费都没有,就连国家允许的10%的管理费都没用。非常感谢我们的团队,大家都是义务在做,不计成本地投入金钱、时间、精力还有技术,是大家共同携手用爱心打造了这个基金会。基金会每月都会有活动,昨天同事又出发去贵州做义诊、手术、培训。

记 者:患者对您的评价都非常好,您觉得作为医生,和患者建立起和谐融洽关系的关键是什么?

韩启德书写小楷赠与刘海鹰

刘海鹰:医患是一种很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没有矛盾,没有分歧。我这么多年能做的就是,第一要保证技术,把手术的并发症发生率降到最低。第二是沟通,用自己的行为去感染他们。看到我身体透支这么厉害,患者也说不出来什么。第三是尽可能去跟患者交朋友。曾经有一个记者之前做了脊柱手术不是很成功,脑脊液漏,折磨了她半年多,因为里边粘连太重,没人敢给她再做手术。后来她找到我,我试着给她做了翻修手术,效果还挺好,成了朋友。她后来学做纪录片导演,自己花钱雇摄像,拍了很多基金会和我的资料,基金会有活动她就跟着,不管春夏秋冬,最后拍成了一个关于脊柱医生的纪录片,在国外获得了提名。

还有一点是因为我自己颈椎、腰椎不好,对病痛的症状、体征有切身体会,所以更能换位思考,知道患者的感受和需求。自己痛得厉害也更愿意花功夫钻研,找到最好的治疗方式。这些都有利于良好医患关系的形成。

记 者:您给我们的印象是冷静、专注、执着,您觉得自己是怎样一个人?您这种性格或个性在学医、工作、生活中是怎样体现的?

刘海鹰:比较严谨吧,与在德国的经历有关系,我们好多是靠经验,他们是靠尺子量。我的另一个特点是能吃苦,肉体上和精神上的苦都有。还有比较注重人文的交流,为什么很多人跟我关系好?我1988年考到北京的时候只认识一个同学,去年基金会的慈善晚宴上,主持人崔永元说中央电视台都请不来的名人你都能请来,可见这种交往的人格魅力,不是靠忽悠,都是这么多年靠实实在在的交往,以心交心争取来的。举个例子来说,就跟母亲在世的时候家里条件相当不好,半年才能吃一次肉,但有客人来了就一定会拿最好的去招待一样。

记 者:您从读书开始就一直对临床外科手术非常感兴趣,这是为什么?

刘海鹰:跟大脑半球的区域有关系吧。我是天生动手能力强,但口才不行。

我一直喜欢外科。大学毕业先是被分配到肿瘤内科。第二年就下乡了,当地条件非常艰苦,我白天做手术,晚上复习研究生考试。原来是想考肿瘤医院的胸外科,后来临时改成中国医科大学。笔试过后因为胸外科人招满了,就进来学了骨科。后来脊椎外科又从骨科中独立出来,就是这么干上了脊椎外科。

记 者:您在学医过程中肯定遇到过很多困难,让您在脊柱外科领域持之以恒探索的动力是什么?

刘海鹰:一种敬业精神,脊柱手术要接触X射线,要保证定位,一些医学生听说有辐射就跑了。还有就是责任,既然选择了学医这条道路,就要对得起,现在为什么这么累,就是要带团队。现在的团队有30来人,我相当于一个家长,要呵护团队,承担责任。

记 者:这些年您获得不少荣誉,包括最近的“最美医生”,您怎样看待这些荣誉?

刘海鹰:有时候看重有时候也不看重。13年前《健康报》登了我的整版,当时还没正式发行就是出了小样,老爹病了,我回家带给他看,他非常高兴。老爹当时住着院,平时都不用手机的他突然说让我把淘汰的手机给他一个,说老借旁边床位病人的手机怕打扰人家。我说给你买部新的吧,后来等我再回去就没见着,埋他的时候就把这报纸和手机都埋了。前两天清明我去扫墓把有我报道的《北京晚报》烧给了他。历史书看多了,就会觉得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再伟大的人都不可能避免死亡。毛主席的保健医生孟锦云是我的病人,她在毛主席生前最后两年和张玉凤两人一直守在身边。毛主席最后一句话是和孟说的,“我很难受,叫医生来。”所以说,个人的生死荣辱和人类漫长的历史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记 者:俗语说“五十知天命”,您到了这个年纪,在工作中又会经常接触到病患,您怎样理解生死?我们杂志有一个征文是《我的墓志铭》,如果是您,会怎样来写墓志铭?

刘海鹰:之前并没有考虑过,但过了五十岁之后也会思考这些问题。主要是见的人多了,自己的经历也多了。刚上大学的时候,军训完没几天发高烧,到医院检查怀疑是血液病,那时虽然很紧张,但因为年纪轻,没有太多恐惧。刚上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觉得肝脏不太舒服,当时在肿瘤医院除了查肝功,还查了AFP(甲胎蛋白,是肝癌指征)。结果肝功没事,但AFP大于400毫微克,正常人是不到1,当时非常恐惧,想着刚毕业,还没有照顾孝敬父母,眼泪就啪啪掉下来了。我原来的科主任叫我别着急,他把检验科主任叫过来,又给我抽了一管血,等待结果的那两天真的非常煎熬,所幸最后没事。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12年前,我乘坐的汽车和火车垂直撞上了,汽车被拖出去六七十米,再往前十公分,车就挤到山里去了,那几秒钟真是……好在人没事,车完全报废了,事后想起来非常后怕。当时那几秒钟根本来不及想什么,但那种濒死感特别强烈。去年故地重游,真的是感叹浮生若梦,浮尘如空。

我有一个患者朋友是中国著名的雕塑家郭宝寨,给他做完手术之后,他说要给我雕个东西,我说就雕手吧,因为我最心疼的就是这双手,还给手上了保险。他雕到半截说单雕个手没有意境,给你雕个铜像吧。后来真的雕成了一比一的铜像,是穿着手术服的我,大家都说挺像挺好挺美,但也有人说“人还没死铜像都雕好了”,后来就拿一白大衣罩上了。所以说墓志铭还没想好,铜像已经有了(刘医生爽朗地笑起来)。真的说起墓志铭的话……(刘医生向背后伸了个腰,长叹了一声,思索起来……)

记 者:感觉您现在还是处于一个停不下来的状态,您可能还没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吧。

刘海鹰:对,确实是没有时间。当然有些是顾忌的,父亲当时写过很多信,我以前都不敢打开。97年我回国,我父亲写给我的信:“你妈病情较前稍有好转,但仍不能远行,有时头晕,有时心情有些不愉快,悲哀吧。有时她问我这个病就好不了了吗?能不能开刀,开刀又得花一大笔钱,厂中退休金都开不下来,医疗费更不可能,难啊!我只能安慰她,等你儿子回来再说……”这些读着都想落泪。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是父母都在60多岁走了,特别特别痛心。当年父亲病危,我这边手术台上病人已经麻醉,想着做完这台手术再回去,最后也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真要写一个墓志铭的话就是,今生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等来世再弥补。

记 者:现在“医二代”学医的越来越少,您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刘海鹰:现在有些人觉得医生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医患之间存在矛盾,还有整个大环境的问题。就收入而言,国外要比国内多好多倍,所以很多人才就流失了。由于体制、政策原因导致很多医学院校毕业生从医的很少,但正能量还是有的。最近面试研究生,有报脊柱科的,我问为什么,有的原因很单纯,就是家里有人得过脊椎病,还有说自己子承父业,父亲就是医生。我也问了你们刚才的问题,他说他父母一辈子都非常热爱自己的职业,也鼓励他当医生。所以说是一半一半吧,人除了物质,还是要有一定的精神上的追求吧。

记 者:中国医师协会承担住院医师规范化培训,这是医学生步入职业生涯的重要一步,您对医学生、年轻医生有什么寄语?

刘海鹰:真正想成才,年轻的时候还是得付出,还要有吃苦精神,包括肉体上和精神上。能考到北医的孩子都很优秀,但有的就是吃不了苦。身体上的苦是劳累,精神上的苦就是受委屈,医患之间的问题包括病人的埋怨。这些苦,用古语说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我刚来北京读研究生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新换的刷手液过敏,手部溃烂,后来改成“泡手”,把溃烂的手泡在酒精里消毒,那真是钻心的痛。怕别人发现,平时就用白大衣的长袖盖住手,只露出几个指头写病历。这样上手术,就感觉机会珍贵,所以格外珍惜。我会仔细观察主刀大夫的动作,对他的一招一式都记得非常清楚,感触也深,所以才提高得快。虽然每个人天生大脑分工的优长不同,但更重要的是要能吃苦,上一次手术有一次手术的心得,特别是在学习阶段。

刘医生的手机信息显示:8分钟后上手术,我们匆忙结束了本次采访。最后在我们的要求下看了刘医生的手,掌心疤痕犹在,指腹上结着厚厚的茧,坚硬冷峻,像在无言地诉说着什么……

/中国医师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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