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

董魏

我读《红楼梦》时，看到书中说贾宝玉特别爱吃女子嘴上的胭脂，当时就震惊了：“胭脂怎么能吃呢，那可是化妆品啊！”

后来我才知道，古代的胭脂是花做的，怪不得贾宝玉说女子的嘴是甜的。

查了查，原来早在汉朝，最好的胭脂都卖到罗马了。

那时候，最好的胭脂来自漠北，漠北还是匈奴的地盘。北方嘛，苦寒之地，空气干燥，自然条件不如南方养人。可当时，那边的女子个个比中原的女子俏丽动人，原因就在于她们的胭脂比中原的好。

红蓝花是古代最常见的胭脂原料，匈奴的焉支山上有非常适合做胭脂的红蓝花，后来汉朝占领了焉支山，匈奴还唱道：“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记载的匈奴的胭脂制法为：“预烧落藜，藜翟及蒿作灰。以汤淋取清汁，初汁纯厚太酽，即杀花，不中用，唯可洗衣；取第三度淋者，以用揉花，和，使好色也。揉花。十许遍，势尽乃至。布袋绞取淳汁，着瓷碗中。取醋石榴两三各，攀取子，捣破，少着粟饭浆水极酸者和之，布绞取沈，以和花汁。若无石榴者，以好醋和饭菜亦得用。若复无醋者，清饭浆极酸者，亦得空用之。下白米粉，大如酸枣，粉多则白。以净竹箸不腻者，良久痛搅。盖冒至夜，泻去上清汁，至淳处止，倾着帛练角袋子中悬之。明日干浥浥时，捻作小瓣，如半麻子，阴干之，则成矣。”

《红楼梦》第四十四回中曾写过另一种胭脂制法：“平儿倒在掌上看时，果见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摊在面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然后看见胭脂也不是成张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白玉盒子，里面盛着一盒，如玫瑰膏子一样。宝玉笑道：‘那市卖的胭脂都不干净，颜色也薄。这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渣滓，配了花露蒸叠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手心里，用一点水化开抹在唇上，手心里就够打颊腮了。”

拿胭脂蒸出胭脂，大户人家的公子果然会玩。只是做胭脂的大多是社会下层劳动妇女，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用得起自己做的胭脂？该不会又是一出“卖油的娘子水梳頭”的悲剧吧。

唐代诗人王建的《宫词》里写：“归到院中重洗面，金花盆里泼红泥。”此句是说一个宫女洗完脸后，脸盆里脂粉多成了糊浆。而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记：“贵妃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此句是说杨贵妃爱涂胭脂，连擦汗的帕子都染成了红色。唐代女人多豪杰，妆容也大胆。唐代结束后，妇女地位降低，女人的妆容也就逐渐转变了。宋朝素雅，明朝端庄，清朝古板，民国倒是开放，可青年学生间又流行起了素服淡汝。再加上西洋化妆品的入侵，传统的胭脂也就退出了人们的生活。

再说贾宝玉，比起吃胭脂，他更在意的是抹胭脂的女子，林妹妹来了之后，宝哥哥可是连胭脂也不吃了。他要再去舔女子嘴上的胭脂，林妹妹还不知道要哭多久呢，宝哥哥可不愿意。

点评

胭脂作为古代女子的妆台之物，如何能吃呢？读《红楼梦》读出这样的问题，本文作者也算是个有心人。有了问题自然要去寻找答案，于是作者查阅资料，知晓了胭脂的制作工艺，以及在朝代更迭下的发展历程。而在探寻答案的同时，作者似乎又为读者描绘了一幅古代女子巧笑倩兮、梳妆涂胭的俏丽画面，意象朦胧，笔墨轻盈。文中虽有大段的引用，但作者自己的思考与感悟亦点缀其间，让人读来并不觉枯燥、乏味。文末更是巧妙地以宝哥哥的心理假设作结，语言俏皮，既照应了开头，又增添了文章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