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降家族

Steve+Thomas++Tom+Cary

供图 Red Bull、Trek 翻译 马拉松Sean

山地車速降是这个星球上最残酷无情、最危险的运动之一，但这项运动的方方面面都具备全球化的基因。还不止于此，看看世界杯各分站赛就能马上理解：谁能最快从山上下来，谁就能赢得比赛。这就是它的魅力所在：线路遍布全球，从澳大利亚、阿尔卑斯山到南非，到处都有。而这其中，阿瑟顿（Atherton）家族的故事最为人称道。

攻无不克的阿瑟顿（Atherton）家族擅长山地车速降。三兄妹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魔力，与之相伴的还有他们山地车速降的风险。即便是在标准的极限运动领域，阿瑟顿一家也属异类。他们三人一起住在威尔士北部一个叫作Llanrhaeadr的世外小山村，休·格兰特拍摄《山丘上的情人》一片时就曾住在这里。不过，格兰特下山可不像阿瑟顿家的丹·阿瑟顿（Dan Atherton）、吉·阿瑟顿（Gee Atherton）和瑞秋·阿瑟顿（Rachel Atherton）那么快。

大哥丹·阿瑟顿（Dan Atherton）说：“在小镇上，我最早开始骑BMX，然后是二弟吉（Gee Atherton），最后小妹瑞秋（Rachel Atherton）也加入了我们的行列。大家除了开始搭建车道，并没有太多其他事可做。”实际上搭建车道也是“三个火枪手”的激情所在，丹尤其是这样，他说：“我们有了土坡车道，发车门就在家门口，山里还有很多下坡赛道，有一条甚至要骑10分钟之久。我的确乐在其中，喜欢想出办法，建造各种各样的场地。”

早在10年前，阿瑟顿三兄妹的家就已经被众多山地车团队无比羡慕了——有超大的工作室、健身房和仓库，还有带土坡场的“后院”，他们备战比赛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我们每天干什么取决于天气情况。”吉说，“早上我们通常直接去健身房训练。然后做一些事务类的工作，恢复体能后再去骑车。”

骑车是阿瑟顿家族最惊喜的大杂烩环节，丹把它融进了训练元素之中。“有的时候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在家里的赛道上，练习出发和泥土路面的过弯技巧，其他时间我们开着皮卡车出去，练习速降。如果在两个比赛间还有些时间，我们会去骑XC，有时甚至是骑公路车。”

据传他们的训练和备战环节比其他人要严很多。“我认为大多数车手都训练得很刻苦。”丹说，“但是我们的训练拓展到了速降、XC和自由骑行三个项目上，而大部分运动员一般只关注其中一两项。我觉得如果我们只选择其中一项精练，成绩还能更好。”

“我们每个人的性格都截然不同，是互补的，有利于工作。”吉说，“丹非常善于教学和技术层面的事务。我对赞助事宜更感兴趣，参与度也更高一些。瑞秋则负责媒体公关和文字工作。”

映射到自行车上，三人风格迥异。最年长的丹不仅仅是第一个骑上BMX的人，还是第一个开始速降赛的人。弟弟妹妹亦步亦趋，从他的失败中汲取教训，衍生出了各自的风格。

“我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比赛了。”丹说道，“一开始我们知之甚少，特别是如何组装车辆。那时候我把所有接触到的车型都当BMX那样骑，因此弄坏了好多车子。后来我在一家自行车店里谋得一份差事，他们的技师很棒，教会了我很多关于避震的知识，我不但知其然，还知道了所以然。”

每天都一起训练和骑行，给了三兄妹很大的回报，主要是能互相激励和提高。“绝对都在较着劲呢，所有环节都这样—— 甚至是在健身房里。”吉说，“如果有什么事丹做到了我却没做到，我就会着膀子赶上。上周他在山路上完成了一个动作。我试了好久也没能做到，这让我很沮丧，但也能敦促我们不断进步。”

毫无疑问，每天和哥哥们骑车的效果对小妹瑞秋的影响最大。“这很好啊，和男孩儿们一起骑车是我做过最棒的事。他们不停地让我进步，看到他们的动作可以增加我的自信心，我自己也敢挑战更难的动作。”

兄妹齐心 其利断金

如今人们可以在各种视频网站上观看世界锦标赛和世界杯各个分站赛的视频，而且比赛也有变得更难、风险也更大的趋势。阿瑟顿一家参加比赛的驱动力来自长兄丹。Berwyn山的训练赛道就是他设计的。丹如今主要参加耐力赛，耐力赛有一系列的下坡，但是被很多长距离的爬坡分隔开来。比赛中严重受伤的情况非常罕见，丹指出：“因为装备和注意力都在最佳状态。”瑞秋补充道：“有的时候，走神的一瞬间，就是容易受伤的时刻。可能听到人群中某人的一句风言风语，然后就直接摔倒在地了。”

2013年时，丹受了严重的伤，腿打着石膏，拄着拐杖。这伤让他花了差不多4个月时间，才重返自行车赛道。事故发生在那年7月中旬，意大利境内的阿尔卑斯山脉又潮湿又危险，一不留神就会招致灾祸。丹说那天的胫骨骨折只不过是“傍晚一次静悄悄的骑行”，他对于断腿的反应印证了阿瑟顿家族对于受伤的一贯态度。

“我把车子立到一边，锁了起来，然后放到车里。”他说，“我给吉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自己开车去医院了，万一我昏倒了，他能否帮忙照看一下我。开到最近的医院大概要45分钟，但是那天花的时间更长一些，因为我一条腿断了，只能用另一条腿。”

“真是受伤了的话，宁可骨头断了，韧带也别断。”他就事论事地说，“骨头能长回来，韧带多数就长不回来了。”

尽管山地车速降并不是一级方程式赛车，但也很快。吉曾经在挪威一个滑雪赛道上骑着车冲下来，触发了一个超速摄像头，记录下来他的速度是每小时125公里。“令人害怕并不是正确的措辞。”丹开玩笑说，阿瑟顿家的人就没有哪块骨头没断过。“如果你做和我们同样的事的话，就不会允许自己害怕—— 但是你心里很清楚什么是错的。在一次比赛之后，爸爸打电话给我们，说他这辈子从来没在一周内经历过如此大的心理落差。瑞秋赢得了世界冠军，我则受伤严重。”

好在众多奖杯可以缓解这种痛。2008年，吉和瑞秋在同一天成为世界冠軍。“我们年纪都很小，所以那太特别了。”瑞秋说道，“成为世界冠军的感觉是双重的，又累又疼，真是一场耗尽体力的比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参加派对，因为接下来还有另一场比赛。”

阿瑟顿家族参加比赛的后勤和成本把控都是由三人共同完成，数值不菲。“早年需要很多牺牲。”吉说，“有进项的时候，我们从不舍得花。我们只会买车和装备，跟比赛无关的事则一毛不拔。很多人都会吃惊，我们居然不是以此谋生。父亲是德文郡一所学校的校长，我们白手起家，办公室、健身房、车间和后援团队都是从零开始筹备起来的。”

丹补充道：“我能清楚地记得我们每一个人跟父母的谈话。我读完了高中，爸爸坐下来跟我促膝而谈，表示真心希望我能去上大学。我试了一周，发现那不是我的菜。我径直投入了全天训练，再没有回头。吉和瑞秋同样如此。骑车不是打橄榄球，赚不了那么多钱，但是在这行业里成为一流车手也能活得挺滋润。”

这就是这三人一起工作、比赛和生活在一起的原因—— 瑞秋、吉住一栋房子，丹住在路边的小屋里—— 那也有他自身的压力。“事实是，我们都是运动员，自然会有张力，因为每个运动员都想独占鳌头。”丹说，“把三位运动员置于偏远地界，让他们同处一室，关系必然会紧张。兄妹齐心，其利断金。就算你的腿断了，也会有人来敲你门的。他们不会让你有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刻也不行。”

瑞秋·阿瑟顿，从速降女孩到赛场封神

去年，在世界杯奥地利莱奥冈分站的出发门前，瑞秋·阿瑟顿车上的“1”号甚是扎眼。对瑞秋来说，一号种子选手的身份如今已司空见惯了。但这一天有特别的意义。在此之前，她已经赢得了9座速降赛世界杯的冠军奖杯，现在她有望连续捧起第十次女子山地车世界杯，打破Anne Caroline Chausson（法国女车神，2008年北京奥运会冠军）尘封已久的纪录，这是一项前无古人的成就。这不仅仅是一个车牌号—— 它还提醒着大家，所有比赛的意义是什么，意味着她之前所有努力的总和。

在赛道的远端，牛铃和欢呼声在向着起点大门的方向此起彼伏，这一刻的压力似乎也膨胀了起来。她深呼吸，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默诵艾米纳姆（说唱歌手）的《真正的苗条》——这是瑞秋最爱的一首歌—— 赛道下方的每一个转弯和腾跃点都清晰可见。

出发倒计时开始，片刻之后，她用力蹬踏，冲出起点，径直骑向第一个难点。随着瑞秋迫近终点，喧嚣声像一堵墙一样越来越高，粉丝们的呐喊声一耳朵就能听出来，他们兴奋地欢庆着必将到来的历史性时刻。瑞秋赢得了比赛，成为体育史上连续赢得世界杯冠军次数最多的自行车运动员。除了30个世界杯优胜和4次年度总冠军头衔，数周后，瑞秋在瑞士的伦策海德又赢得了连续第11次胜利。这巩固了她的声誉，她是全世界毋庸置疑的速降赛狂飙者，无人能挡。

有些人可能会说，她命中注定是个伟大的人。这个家族的呼吸和生存就是在速降赛的比赛中，瑞秋也是在比赛中成长起来的。她跨越巅峰的人生轨迹就肇始于父亲车里拥挤的后座上，他们是去看她哥哥的比赛。没有人愿意作壁上观，没过多少时间，瑞秋就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比赛之路。

8岁的年纪，大多数孩子还在想着怎么从秋千上跳下来，让他们看起来像Evel Knievil（特技表演者）学徒的时候，瑞秋就开始BMX比赛了。11岁时，她开始练习山地车，20岁以前就赢得了世界杯系列赛的年度总冠军，成为第一位赢得速降赛世界锦标赛冠军的英国女性。时至今日，大家亲切地—也是精确地—称呼阿瑟顿为速降赛第一旺族。瑞秋追随丹和吉，加入了Trek Factory速降车队。瑞秋的崛起永远都是全家人的事，不管她处在职业生涯的高潮还是低谷，她的哥哥们都帮助她训练，负责安排赞助商事宜。实际上，从瑞秋的获奖名单中管窥她传奇的连胜势头和结构有序的训练，还缺少了一些关键的部分。在2008年首获世界杯年度总冠军头衔之后，2009年1月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一个和煦的日子里，瑞秋和她的团队开始公路骑行，那几乎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她正骑着第一辆碳架的公路车享受着海岸公路的柔风吹拂，AC/DC乐队的歌曲在她耳边吟唱，过弯时瑞秋突然看到前方正有一辆皮卡车迎面开来。躲闪不及，皮卡迎头撞上了她。吉还记得当时他赶到事故现场，看到瑞秋躺在地上的时候，以为她死了。车流在她后面排了一长队，事故皮卡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被撞以后，她意识清醒，能自主呼吸，丹和吉的立刻到场令她很幸运地避免了更严重的伤情，只是肩膀脱臼了。身为一名曾经在这个部位动过手术的速降赛运动员，这伤势有点棘手。在一段时间之内，粉丝和竞争者一度质疑不可阻挡的英国人的身体是不是能完全恢复，重回领奖台最高处。

瑞秋的肩膀做了七次手术，错过了2009年全年的比赛。很多年轻运动员如果遭遇到这样戏剧性的下滑会变得沮丧，那时的瑞秋虽然才刚刚21岁，但是常年的备战让她变得专注且自律。尽管花了些时间才恢复体力，但是瑞秋总是知道如何去赢得比赛，如何训练才能保持较高的竞技水平。她在健身房里进行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关注点在骑行的技巧上，不久以后就重新回到领奖台的最高位置。

回归2010年的世界杯，瑞秋在第一轮马里博尔（南斯拉夫城市）的赛道上就赢得了胜利。她继续乘胜追击，最终在2012年和2013年连续荣获两届年度总冠军。2013年在苏格兰威廉堡和吉携手拿下的双赢令人印象深刻，着实是史诗级的强势回归，但是这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除了发了一次烧之外，2014年的瑞秋也称得上是顺风顺水。那一年，她将全英锦标赛冠军和两座世界杯冠军揽入囊中，世界锦标赛年终排名亚军。她决意2015年要杀个回马枪。成绩单上显示，接下来的两年瑞秋依然无比锋锐。她的成绩很戏剧化，始于一连串的世界冠军，一直持续到今日。现在的问题很简单—— 倚天剑何时出现？谁能够阻止她看起来不可阻挡的势头？

她在赛道上的身影很激动人心，她在赛道外的行为举止也是全世界年轻女士和竞争者的垂范。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应对得体、充满正能量，瑞秋开朗友善的天性是粉丝们喜欢她、鼓励她的主要原因，也是竞争者喜欢和她同场竞技的原因。

即便是在赛前的例行吹风会上，瑞秋也表现出随和的个性和幽默感。比赛日当天她总是会打打盹儿，煮熟的鸡蛋也是她与众不同的能量补给。这种非常规的营养选择可能与她另一个习惯有关，在每次比赛和比赛的前一天她都会这么做（个人化行为不建议模仿）。

簡言之，很少人能像她一样，能在山地车速降领域取得如此伟大的成就。她的故事说明了坚持、家庭力量和享受之美的重要性，还有就是不要把生活过得太严肃。尽管从来没有女车手能够在竞技层面达到瑞秋的高度，但我们都可以从她积极的处世哲学中获得激励。剽悍的竞争者和完美的人之间的界限，并不需要那么泾渭分明。如果你需要证明，只需要持续关注瑞秋和阿瑟顿家的其他运动员就好了。看起来，速降赛的第一家族任何时候都不走下坡路。

对有些刚刚完成了一个完美赛季的人来说，赢得UCI速降山地自行车世界杯全部7站的冠军和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头衔（已经是第四次获得了），如果速降赛是奥运会项目的话，她现在都该受封爵士勋章了。2016年BBC的年度体育人物奖更多是关注奥运的选手，只是粗略地介绍了瑞秋的成绩。尽管受到如此的冷落，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跟我设想的一样，现场播放速降的视频只有很短的一点，毕竟这不是一项主流运动嘛。”她说，“不管我们喜不喜欢它，它是一项非奥运项目。”一度，瑞秋非常渴望速降赛能进入奥运殿堂。她的哥哥丹和吉同样战绩辉煌，她努力想让奥运会接纳速降赛。她仍旧热切地希望，有朝一日能美梦成真。但是30岁的瑞秋已经意识到，生活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随着你年龄的增长，我猜想你的优先级排序也产生了一点变化。”她说，“今年着实非凡。我打破了许多项纪录，现在心满意足。很显然，2017年我还希望取得更多胜利，但是我感觉自己的关注点已经开始转移了，也许更注重余生的岁月吧。赢得一块奥运会的金牌，对我而言，不再有任何现实意义了。开心一些，这个更重要。”

对瑞秋来说，快乐就是让更多女性参与到运动中来—— 特别是山地自行车。她把这看做工作非常严肃的一部分。“我小时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女性榜样。”她解释道，“我住在英国的中部，那里没有社交平台，也没有互联网。现在，当我与其他运动员交流，或者看到他们的报道时，都非常激励我，我想，‘如果他们能做到，那么我也能做到！所以，你只要勇于表达，把你的真实故事讲出来，就能够激励别人。”

“我非常幸运，因为我有两个哥哥带我。”瑞秋继续说道，“最初我不怎么上道。我总是把宠物兔子Hazel放到自行车前面的车筐里。哥哥们说：‘你不能带着兔子！是他们帮助我变得强大起来的。现在我希望也能回报社会一些。如果我能帮助一些女孩克服参加比赛的困难，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想展示给她们看，如果你们像我一样跨上自行车，在森林里骑行，也许你们也能跃上世界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