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髦的家具

2017-06-15 01:49杨聃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24期
关键词:家具设计师设计

杨聃

即便不为渲染“设计师所推崇的生活方式”,如今投资家具线也该算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家具展上的“不速之客”

时尚与设计的界限早就不清不楚了,比如Studio Swine为时尚品牌COS设计了一件互动雕塑,在漆黑的布景里,一棵喷射着白色团雾的树状雕塑闪闪发光。设计师希望借此来回应《Wallpaper》主编东尼·钱伯斯(Tony Chambers)曾说的:“在眼前这个充满变化和冲突的社会环境里,人们更倾向看到充满精神力量的东西。”当这边令人一头雾水的好意还没有被消化时,另一边时尚品牌又开始“务实”地做起了家居设计。

有全球家具业“奥林匹克”大会之称的米兰家具展,就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冠以时尚品牌的产品。路易威登则请来了坎帕纳兄弟(Campana Brothers)、吉冈德仁、马塞尔·万德斯等设计师为此次在米兰的第五届“旅行”家具系列添加了10件新品。吉冈德仁设计的一套花瓣椅是几片弯曲异形的设计,不仅可以巧妙地拆卸收纳,还形成了一种流畅的美感。

在设计师佐藤大与吉尔·桑达(Jil Sander)合作的两层楼展厅里,除了家具,为英国灯具品牌所做的概念灯,还穿插展示了佐藤与桑达联名推出的T恤。排在这里的队要比路易威登那边更长,人们纷纷涌来观看那个早在社交网络成名的硅胶花瓶。只见被浸在玻璃水缸里,薄而泛蓝的硅胶瓶身,如同水母般摇曳。任何角度都是一幅奇妙的视觉图像。

不仅如此,卡地亚占领了一整个镀金车库,施华洛世奇把水晶摆件摆满了Palazzo Crespi这座巴洛克式豪宅,罗意威则继续“雕琢”着极简主义的椅子及带有皮革细节的陶瓷碗具。比较诡异的是德国鞋类品牌勃肯(Birkenstock)推出的床具,像是要把鞋履提供的终极舒适度移植到床上一般。

“时装必须融入现实世界。”罗意威创意总监乔纳森·安德森在介绍其第一套家具产品时曾对《金融时报》说过,“关键在于如何尝试重新融入恰当的语境,并做出新的改变。”

然而,每台零售价高达3万欧元的杜嘉班纳(Dolce & Gabbana)艺术冰箱不禁让人质疑这到底是时尚介入现实手段还是虚荣作祟。就像上世纪80年代的意大利,突然之间,一夜暴富的客户膨胀出了巨大的消费欲求,他们什么都想要:椅子、毛巾、浴室瓷砖,只要上面印有闪亮清晰的设计师名字就行。

设计师皮尔·卡丹正是预料到会有这番场景,才通过不断授权来奠定其市场地位。《时尚终结》一书中描述道:世界上某个角落总有一家制造商在为他们的吹风机、闹钟,或是平底锅贴上皮尔·卡丹的商标。“皮尔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标签,而不仅仅是个设计师。”品牌经理人亨利·保尔(Henri Berghauer)曾感慨。

这一策略固然为卡丹带来了可观的财富,却削弱了奢侈品牌的独有性,如今,人们只能在古董市场里淘到他正统的设计了。当然,皮尔·卡丹是个过激的例子,在他之后的拉夫·劳伦、阿玛尼、宝格丽、范思哲等品牌再介入家居领域的时候,学会了如何爱惜羽毛。

两年前,爱马仕在米兰家具展上推出过一个墙纸系列,其图样来源于动物画家罗伯特·达利特(Robert Dallet)1988年为爱马仕设计的丝巾主题——热带雨林中的鸟类。同年,亚历山大·王(Alexander Wang)联手意大利家具品牌推出了一款懒人皮椅及吧台橱柜,延续了他标志性的简约黑色风格。皮椅选用了优质的山羊皮制作,搭配以铜质的椅脚,而吧台橱柜则用了鲨鱼皮材质。

钱伯斯更倾向于把当下这股时尚品牌的“家居热”理解成一种“曲线救国”,就像设计师瑞克·欧文斯(Rick Owens)那样,用家具作为延伸来巩固品牌价值。去年,洛杉矶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mun of Contemporary Art)曾举办欧文斯的家具展。从2007年开始,欧文斯开始涉及家具设计。那些粗犷、冰冷、坚硬的质感,跟他的服装设计一样,更适合电影里的哥特城堡。他曾对《T》杂志说:“曾几何时,家具对我们来说从不是必需品,它只是用来满足我们自身审美欲望和个人需求的东西。”欧文斯便是利用了家具的这份属性来传递设计理念。他通常选择大理石或者金属为创作媒介,希望它们可以比人活得久一些,影响更持续一些。“我愿意相信,人们一旦懂了一个品牌,就会爱上其创造的世界。”

为什么是家具

说到工业设计,迪特·拉姆斯(Dieter Rams)无人不知,苹果与无印良品如今被稱为“简约却富有功能性”的设计都受了他的影响。然而,他本人却认为,“比起博朗的产品带给这个世界的影响,我的家具更能体现我的设计理念,每一件都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

纵观家具的演变史也是一部生活方式和设计的发展史。从1692年,四件五屉柜被送进凡尔赛宫那刻起,外观用以炫耀的新型家具诞生了。五屉柜满足了将衣服分开存放的需求,这无疑是高档时装和配饰发展产生的影响,而其宽大的表面可以任由工匠们发挥其装饰技术,通常是价格不菲的上漆工艺。路易十四开启了法国家具的黄金时期,那些有意模仿凡尔赛风格的人一眼就能辨认安德烈·夏尔·布勒的作品,一种用铜和贝壳为主的繁复镶嵌。

就这样,从早期的镀金家具,工业化时代的木质家具、爵士时代的钢管家具,到50年代的斯堪的纳维亚风格,以及意大利古典主义及当代设计等家具都变成了历史的符号化诠释。还有一些特殊时期“突变”的风格也残留在了家居的风格中,比如海派家具。

张爱玲在小说《倾城之恋》中是这样描述白公馆的:“朦胧中可以看见堂屋里顺着墙高高下下堆着一排书籍,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正中天然几上,玻璃罩里,搁着珐琅自鸣钟,机壳早坏了,停了多年。”象征传统文化的摆设“紫檀匣子”“绿泥款识”与代表西方现代文明的自鸣钟陈列在一起,这种传统与现代的“串烧”,正是当时江南地区的现实缩影。

海派家具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形成的。“融合,省空间,结合人体工学的设计都是海派家具的特点。”收藏家王力解释道。开埠后,伴随那些外国领事馆和外国公司而来的,还有被轮船运达上海的西式家具。它们制作精细,按地域分有英式、法式、西班牙式、犹太式等,按风格分有巴洛克、洛可可、古典主义等。这些西式家具的本土化形成了相对显著的三种风格,即结合欧洲风格演变而出的“西洋装”,结合日本风格演变而出的“东洋装”,和以明清家具融合而成的“本装”。也正是如此,更具国际化的海派家具在外形上颠覆了传统中式家具的设计语言。

在王力众多的收藏中,约有3000多把古董椅。她看一把椅子就会去想象,当年它的主人对品质的要求和生活态度,这感觉就像一把温莎椅联想到《唐顿庄园》,伊姆斯座椅则会对应《广告狂人》。中国座椅的传统设计通常以靠背板与扶手的曲线造型来传达坐者的威仪,而海派家具则在椅子的靠背及坐垫部位功能性地添加了更为柔软的织物和皮垫包衬,当然,这也源自西方家具的装饰工艺。难怪美国密歇根大学教授罗兹·墨菲会说:“上海是两种文明的汇合,但两者哪个都不占优势。”

正是因为家具对文化有如此深厚的承载能力,让它成为高级时尚品牌更贴近生活方式的首选。没有奢侈品那般资本运转能力的快时尚更是早早瞄准了家居线。2003年设立的Zara Home,很快成为Inditex集团旗下销售额增长最快的品牌。

据说美国亚马逊也看中了家具领域。根据《华尔街日报》的报道,亚马逊正在建至少四个大型仓库,而且和以往不同,这些仓库被设计成专门针对大型商品的处理。同时,亚马逊还在增加家具类产品的数量和定制服务,以及缩短运输时间。因为家具不仅是亚马逊零售中增长最快的品类之一,也是当下美国线上零售业增长最快的部分。巴克莱银行(Barclays)的数据显示,两年前线上家具销量就已达到同比增长18%,增速仅次于杂货。

为什么家具这么热销?多亏了经常被调侃为“无聊阶层”(Boring Class)的新锐中产们。他们又忙碌又宅,同时不忍放弃社交网络,已经成功将“家居便服”(Loungewear)推上了时髦购物榜单,让Céline和Chloé都推出了精心剪裁的慢跑长裤。如此看来,即便不为渲染“设计师所推崇的生活方式”,高级时尚品牌投资家具线也该算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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