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已死!”吗?

2017-06-19 08:43何贝莉
东方艺术·大家 2017年4期
关键词:涂画本性人类学

何贝莉

大致在约定的时刻,我來到于向溟的房间,准备做他的口述访谈。

门开着,我的访谈对象一身黑衣,背门面窗,坐在由床铺临时改成的画桌前,不知在埋头忙碌些什么。我站在门外,叫了两声,又重重地敲了两次门。无人应答。我只好走进去。

在干什么呢?站在近旁,我躬身问道。

于向溟摘下耳机,吃惊地望了我一眼——显然是被我的到来打扰了,随即,他解释道:我在作废的照片上画画。

照片上也能画画?我好奇地问。

当然,对方笑道:只是照片不吸水,绘画的效果与在纸上的不一样,需要晾干,再用某种材料将色彩固定。

这会是你在阿尔山的作品吗?

现在还不知道,只是试一试……绘画是一件让我觉得很惬意的事。于向溟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情不自禁地说道。

可惜,这件惬意之事被我中途打断了。于向溟离开原先的位置,开始为访谈做准备。他并不排斥摄像和录音,且是言行自然。这在我所经历的访谈对象中,并不多见。按照预期,我希望记录于向溟的“人生史”:身为一个艺术家,从出生至当下,他所经历的留存于记忆中的一切。

当然,这一切,多与艺术相关,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与绘画相关。

其实我并不拒绝别的艺术形式,于向溟解释道:有时候,我也会使用一些绘画之外的艺术形式,如装置、话剧等等;不过,就像你看到的,现阶段,我的作品主要是绘画。我喜欢绘画,也习惯用绘画表达自己的情绪与感受。几天前,在南京,一个艺术批评家认真的告诫我:“绘画早就死了!艺术就是要创新,绘画作为‘过去式的东西,早就该弃置于墙角。”然而,真是这样吗?早在上个世纪,就有人宣称“绘画已死!”但至今,仍有大量画作不断涌现。即便跳出艺术圈,看看普通人,比如我那不到两岁的女儿,看我拿笔画画,她也会拿笔在纸上涂抹,描摹她熟悉的事物。又如开会时,感觉无聊的人,总会不由自主的在纸上涂鸦,随便画些什么打发时间。那么,你说绘画是什么?我觉得,绘画是人的一种本性,一种试图表达或试图呈现内心的本性。人的本性会死亡、会消亡吗?

恐怕,只会随着人类的灭亡而消亡吧——本性,以及作为人类本性的绘画。我在心中默想。

那些认为“绘画已死!”的人,多半并无直接的绘画经验和体会。其实我很想知道,如果他们能拿起画笔,认认真真地画一张画,会有什么感受;倘若能画出十张画、一百张画,他们是否还会确信“绘画已死!”我想,到那时——当评论家或研究者自己也是画者时,他们一定不会这样认为。

于向溟想说的,似乎是:一个不曾体验绘画的人,如何能明白绘画的微妙之意,如何能理解绘画之于一个艺术家的切肤之感?也许,理解他者——无论他者为何:艺术家或人类学的考察对象——的唯一通路,是要先“成为”他者。人类学概应如此,艺术界又何尝不是这样。

行文至此,我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放下电脑,找出纸笔,试着涂画一番:哪怕是笨拙的、幼稚的、凌乱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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