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伊朗戴头巾

2017-06-20 19:33王衍
华声 2017年9期
关键词:头巾德黑兰伊朗

王衍

伊朗姑娘们的美,我想很多都可以匹敌那些欧美明星,只是宗教禁忌,让这种美只能给丈夫看到。据说,有的大胆的伊朗女性,将自己不戴头巾的照片放在网上后,很快就被警察逮捕。

“喂,小姐,请把头巾戴上。”

这是到达伊朗首都德黑兰后,第一位主动上前和我说话的伊朗人,一位身穿制服的海关工作人员,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比划着我脖子上的围巾。这时候,另一位坐在工作室里的海关人员,手里握着我的护照,抬头看了我一眼。

“好。”等我微笑着把围巾裹在头上好几圈,就听到“啪”的一声,海关在护照上盖章的声音,“欢迎来到伊朗!”

2016年,我去伊朗采访,在那里度过了半个月,得以近距离观察这个国家。如今的伊朗,正走在历史的十字路口——两年前伊朗核协议签署,这是伊朗伊斯兰共和国建国近40年来,首次和宿敌美国达成“双赢”,自由开放的气息,正悄然与过去的保守禁闭,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混合与斗争。

保守的大妈和开放的姑娘

在任何国家,女性的自由度都是社会宽容度的重要标尺。

与传说中沙特阿拉伯那种全身黑袍、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衣着不同,伊朗女性的头巾各式各样,尤其是富人街区,不少女性只是将头巾部分裹着头部,然后将耷拉下来的两侧向肩膀上轻轻一搭。尽管上衣仍然需要穿盖过臀部的长款,但整体上透露出的是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而有些年轻女孩,穿着时尚明丽,墨镜加一身粉红与白色,十分抢眼。

不过,这仅仅是目前伊朗社会的一面。“喂。”在德黑兰市中心的甬道上,一位全身黑袍的大妈突然一把拉住我,一边比划一边没好气地“谴责”我穿的上衣太短了—— 一件肥大的运动服外套。她不依不饶地比划说,我的外衣只盖住了半个臀部,应该穿一个到大腿或膝盖的外套。由于我俩语言不通(我说英语她不懂,她讲波斯语我不懂),最后大妈被身边十几岁的女儿拉走。

以伊朗姑娘们的美,我想很多都可以匹敌那些欧美明星,只是宗教禁忌,让这种美只能给丈夫看到。据说,有的大胆的伊朗女性,将自己不戴头巾的照片放在网上后,很快就被警察逮捕。

在伊朗做“电灯泡”不尴尬

在伊朗南部城市设拉子,我偶遇到一对正在约会的年轻男女。

那是在著名的粉红清真寺门口,我和几名游客正等着下午开门。一对伊朗年轻男女坐在我对面,主动友好地问我从哪来。他们介绍说在读大学,女生大三,男生大二,两人周末出来约会,得知我第一次到伊朗,他们对我非常热情。

一起逛完清真寺后,男生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他们下午的行程,去个好玩的地方。一度听闻设拉子人对人热情朴实,我便答应了。于是男生开车载着我和她女朋友一路前行,车上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听伊朗本地音乐CD。像伊朗这样的石油大国,开车在大学生中很普遍。

下车后,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商场。最近几年,伊朗城市化发展迅速,不少开发商提前嗅到商机,在一些即将盖起的小区附近早早地建起了集中式购物中心。跟着他们到了商场顶层,得知要求脱鞋。总不会是商场里的清真寺?

再进去恍然大悟——保龄球场。

这是这位男生的女朋友酷爱的一项运动。果不其然,在学校擅长打排球的这位女孩,是我们3人中打得最好的,每一次发球稳准狠,得分最高。

整个下午,两人没有秀恩爱、洒狗粮的亲密动作,甚至没有拉手,但是充当进口电灯泡的我,可以感觉到他们很甜蜜。男生在整个约会中,对女生照顾有加,和服务员问询,付款,帮女生选球,夸女生长得漂亮怎么打球都是最高分。尽管年龄小,但男生表现得很成熟,临别时,还专门去给我买了一种伊朗特色食物送给我。

像这样和伊朗大学生们的“聚会”,在短暂的半个月中,我不止参加了一次。

周末在德黑兰的公园里,偶遇几位弹吉他的年轻男女。尽管语言不通,政治不同,经济各异,习俗有别,但是艺术是无国界的,毕竟我也是架子鼓手。等走近聊起来才发現,人家的乐谱,也和我认识的大相径庭。一张类似五线谱的乐谱上,我唯一认识的标识就是和弦,其他一如波斯语一样,都是“鬼画符”。

而对于这群德黑兰大学的大学生来说,差异让他们兴奋起来。看到我笔记本上的中国字,他们争先恐后地要拍照发Facebook。最后,我根据每个人的名字发音,写下了他们的中文名字,每个人都愉快地拍照留念。

作为国际乐友,我还被对方热情地招待了一顿西式汉堡套餐。相比伊朗传统美食,这些西式餐点更加物以稀为贵,尤其是西式快餐,在年轻人里非常流行,据说好几家西式餐吧都在各个大学周围生意火爆。当然,没有猪肉的。

“我恨美国”与“我想去美国”

在伊朗,公开谈论美国(除了政府官员公开谴责),就像女性摘头巾一样,是禁忌。可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禁忌,就越有吸引力。

“你看过好莱坞电影吗?真的很棒!”

“Youtube(全球著名视频网站)是我最喜欢的网站。”

“但凡有些钱的人,都移民美国了。”

“如果我到美国,一定比在伊朗生活得好。”

像电影《逃离德黑兰》中所上演的那样,1979年,伊斯兰革命爆发,伊朗学生包围当年的美国大使馆,美伊从此断交。但,现在伊朗年轻人对美国的崇拜,是如今的美国民众都不相信的,原来伊朗人不是西方主流媒体上看到的那样,动不动就火烧美国国旗。

如今在德黑兰的美国大使馆,已经变成了一座公共博物馆。伊朗政府将当年著名的“不战而胜”的战利品——直升飞机零件,高高放在大门口正中间,引以为豪。

1979年伊朗学生劫持美国大使馆后,美国军方立刻派遣部队对伊朗秘密进行军事打击,但是当天数架直升飞机却遭遇百年不遇的沙尘暴。“这是真主在帮伊朗。”伊朗朋友在一旁为我解释说。

德黑兰一所普通住宅小区门口,屋顶醒目的白色架子上,挂满了卫星接收器。

在全球化浪潮下,经济裹挟着一切,席卷而来,即使在伊朗,没有主流的西方经济参与,那些看不见的流行都会悄然蔓延——越是禁忌,越会成为现实。

在电视里,伊朗官员们不停地说,“我恨美国。”然而,在手机上,上至伊朗总统,下至平民百姓,都翻墙注册了Facebook(美国社交网络服务网站)的账号。甚至有的群众会调皮地在官员Facebook上留言,“请问您怎么会有账号?”

不少伊朗年轻人已经不再像父辈那样每天进行礼拜。即使一些重大节日要做宗教祈祷,也是一种必须做时才做的仪式。而一位朋友的母亲,虽然坚持每日在家祷告,但当她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打扰她时,旁边不断响起的,是她的手机。我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见她尴尬地走过来把手机关上,又继续回到客厅祷告的角落。

半个月后,离开伊朗时,心中五味杂陈。作为外国女性,从头到脚的禁忌在消磨我对伊朗的喜爱。等飞机时,我独自躺在候机室的长凳上,每每走过伊朗男人,总是对我的姿势指指点点。

上了回国的飞机,我迫不及待地找到座位,一把将头巾摘下,但是又反应过来,赶紧把头巾戴上。

“不是可以摘头巾了吗?”

“对,但是光忙着工作,我好多天没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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