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香萦回的日子

陆冰妍

乡村的鸡蛋是最纯正的。在锅里倒上几勺油，往灶膛里添两把草，锅中的油就噼里啪啦炸开了，泛着气泡，像爆米花一样四处飞溅。此时，在锅沿上轻轻磕开一个新鲜的鸡蛋，往锅里一倾，蛋白和蛋黄“哧啦”一下跳进了锅里，蛋香随着热气弥漫开来。

我最喜欢吃奶奶炸的鸡蛋了。娴熟的动作，随意翻炒几下，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碗热气腾腾、金黄发亮的炸蛋就出锅了。我兴奋地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全是暖暖的味道。

炸蛋的叫法实在太多，煎蛋、荷包蛋、铁板蛋……但都不如一句南通方言的“炸蛋”来得亲切。记得有一次，奶奶把汤都烧好了，我突然心血来潮嚷嚷着要吃炸蛋，爷爷不肯，说没有干的锅了，下次要吃早点说。眼看我就要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绝招了，奶奶默默地将汤全部盛好，开始仔细地清洗锅灶。菜油“噼里啪啦”溅开来的声音是如此熟悉，我破涕为笑，赶紧去拿了一个白白的有点泛黄的鸡蛋递给奶奶。她看了一下，摇了摇头，让我去拿个大的。我又跑过去，拣了一个自认为最大的鸡蛋，双手递给奶奶。只听“哧啦”一声，我的心莫名地融化了。不一会儿，一碗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炸蛋摆到了我面前。我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不想刚出锅的炸蛋是滚烫的，又不忍吐出，就这样口齿不清地对奶奶拍起了马屁：“奶奶，您做的炸蛋绝对是天下第二，再好那么一点点，就是天下第一啦！”奶奶笑了，爷爷也笑了，我只感觉岁月静好，如此安详。

奶奶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十年如一日地印刻在我的脑海，岁月成了可以编织的图画。

我已经很久没有回老家了，记忆变得有些模糊。最近，我和爸妈再次回到那里，我又见到了记忆中无比熟悉的稻田和银杏树。我走进屋，大声叫道：“奶奶，我回来了！我想吃炸蛋！”奶奶有些惊讶，随即满脸流露出喜悦的神色。当那熟悉的“哧啦”聲响起时，我看到在充满香气的浓雾中，奶奶的身影伛偻了许多。当那碗无比熟悉的炸蛋摆到我面前时，我夹了一半放到奶奶的碗里，笑着说：“奶奶，您做的炸蛋在我心中，称了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奶奶也笑了，脸上的皱纹宛若风霜里盛开的菊花……

吃着碗里还温热的炸蛋，谁知眼泪悄然落下又被偷偷拭去……这是时间放过的最大的一把火，回首熊熊燃烧的时光之桥的那头，是我回不去的来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