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宋庆莲儿童小说《风来跳支舞》

2017-07-05 20:42吴振尘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7年6期

吴振尘

内容摘要: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宋庆莲的儿童小说《风来跳支舞》展现出田园诗意地栖居的理想状态。作品的描写、叙事的语言,以及山歌、题诗的运用,增强了语言的诗意。农耕生活、风俗传统的细致表达,传达了乡土田园的诗意。作者对城市工业科技文明与乡村/乡土田园美好生活矛盾,也通过手机的影响,做了象征化的形象表达。

关键词:宋庆莲 土家族文学 湖南文学 诗意地栖居

宋庆莲的创作从两部诗集(《犁女梦呓》、《走成阳光的路线》)到两部童话(《米粒芭拉》、《蓝三色水珠》),再到儿童小说《风来跳支舞》(以下引用该书不再注明)[1],坚定地走在儿童文学的道路上,从童话的幻想到小说的写实,这个选择或转向,是自然的。宋庆莲的农民身份在作家中属于特殊的,在乡土的回忆中写作与置身乡土中写作,后者的置入感更强。在辛勤的劳作中,发现文学,用儿童文学来对实际辛劳进行艺术加工,并且富有诗意。《风来跳支舞》写乡村农作,以玉米地为主要舞台,展示出的田园诗意,令人心生诗意地栖居的感叹。每章前的题诗,加深了诗意的渲染。

一、诗意的语言

沈从文谈到湘西自然之美时说:“满眼是诗,一种纯粹的诗。生命另一形式的表现,即人与自然契合,彼此不分的表现,在这里可以和感官接触。”[2]湖南作家宋庆莲继承湘西文学的传统,在作品中随处可见诗意的句子:“山寨黑色的瓦背上,升腾起袅袅的炊烟。/一缕。/两缕。/三缕……升腾在开始发亮的山寨的天空。”尤其是插秧部分,“青青的秧苗在田间站成了对,春天站成对。/青青的秧苗在田间排成了行,春天排成行。/青青的秧苗在田间连成了片,春天连成片。/”“这段时间,娘的手里拽着一把晴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地里的嫩芽魔法一样齐刷刷地变成了一把把绿色的小剪刀,剪裁着春风和阳光。”全书结尾的时候,写道:“风来啦!/风从泥土里长出来。/风从水波里钻出来。/风从森林那边吹来。/风从云朵上飞来……/风来啦!”

在写景之外,叙事也能达到诗意的效果:

米米扬起锄头,跟着娘开沟、起垄、碎土、挖坑。

米米开沟的时候,娘说:“米米,沟要开得宽一些,玉米长高的时候,通风透光就会好一些。沟还要开得深一点点,遇上大雨,免得积水。”

起垄的时候,娘对米米说:“米米,垄子要高一点点,玉米长高的时候好培土。”

碎土的时候,娘又说:“米米,土块要碎得更细一些,种子才更容易发芽。”

挖土的时候,娘又说:“米米,挖土坑就更有些讲究了。土坑不能挖得太深,不然,种子的芽冒不出来。土坑也不能挖得太浅,不然,遇上下大雨,雨水会把种子冲跑的。”

这里的农作生活既有不为现代城市人所知的专业知识,也进行了诗意的处理。把生活的平凡日常,写成文学艺术。没有文化(学历)的米米娘说:“种一株玉米就等于养一个孩子。”在亲近土地自然的同时,对种子的爱护,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对勤劳、智慧的歌颂体现在其中。

山歌的加入,也增加了语言的诗意。第1章《火笑了》写舅舅来做客,油茶林没有钻出个人影,山歌先传出来。“玉帝又把鲁班叫,/做扇床机脚踩成。/回家又把木匠请,/做个桌子长板凳。”山歌增加了抒情和诗意,同时也起到交代人物内心和叙事的作用。舅舅来请米米爹出门打工,米米爹是木匠。关于吊脚楼的歌谣,“辣椒串子串上楼,/好日子呀有奔头。……幸福日子飞上楼。”在美好的景物里,表达对幸福的喜悦和憧憬。建吊脚楼是米米爹在作品中始终的动力,可惜结尾没有都没有建成,这是生活的现实,没有高调地设置光明的尾巴。第6章《喊风》加了两首诗。是米米的想象,也可以看成是作者在此设置的全书主题曲。“大雁坡,风满坡。/风来跳支舞。/风在玉米地里穿梭。/风在玉米的叶子上奔跑。……”作品里鹏歌喜欢唱歌,自己能改歌词,唱了有5段山歌,当然有应景的改编之作。如遭受音音的误解时,鹏歌把歌词“打开后门望石榴”,改成了“音音是头大肥猪”。音音获奖的时候,唱道:“苞谷粑粑嫩嫩黄,/庆祝音音拿大奖。”

每章开始前的题诗是作品设计出的特色,营造了诗意,把土家族山寨的传统生活,涂上诗意色彩。每节诗和章节内容契合,把生活提炼出诗意,当然可以看作是每章内容的主题曲。

二、诗意的生活

社会虽处于走向工业化的进行中,但山村田园总要有人坚守,这也是新条件下的生活方式之一。作品展示了实在的、美好的田园生活,勾起我们文化及传统或个人的记忆。米米爹扛起犁去犁地,米米娘在秧田里扯秧插秧,挖坑用火粪土种玉米,收玉米时候背背篓采摘,砍猪草、鼎罐煮饭。作品中对当地农耕生活非常熟悉的,细致的描写既是记录,也是肯定,或是给城市现代文明以缅怀的画面。现实的力量,在真实生活细节里如种子一般,平淡而有力地生长和存在着。这是作者身居农村的现状有关,当前作家大多云集城市、都市,具有农民身份的可谓罕见。在宋庆莲的身上和作品中,恍然再现陶渊明式的悠然妙境。

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举头望南山”,表达的是隐居山村。山水之乐,足以寄情。《风来跳支舞》以土家族山居为背景,具有特殊的吊脚楼、梯田,人们在此劳作。土家族的下巴泽土,田少地多,因为出去打工,20多户人家只剩下几户。正是离开的人多了,留下来的所体现出的诗意,也足可挽留远去的步伐。公鸡喔喔叫,青石板小路在千年古松簇拥下,走来的是充满希望的儿童,儿童喊风,玉米和儿童一起跳舞。这里的生活是当下的,没有衣食之忧,没有灾难疾病,只有互助友爱,正常的成长和生活。

在农作生活中,维护了千年的传统农耕生活方式。当然时间是现代的,整个下巴泽土的寨子通了电,买了电饭煲,有自来水。这些没有影响或替代传统的生活方式,人们仍用鼎罐煮饭、去背井水。

连风俗都是诗意的。火笑客来,“火塘里,一根火棍上的火苗笑得东倒西歪的。”“一根柴火棍笑得欢天喜地!山寨里的人都这样说:‘火笑客来。”在一根燃烧的寻常木柴上,透过风俗的眼,发现生活本来的诗意。喊风的风俗更是点睛之笔,“喊风是土家族人在劳动过程中,与大自然的一种呼应和对话,用来缓解疲劳。对着大山喊出劳动的号子,感受自然那种天风徐来的舒服和凉爽。”喊风更是让人与自然和谐互动取得感应的效果。这是土家族古已有之的风俗。在这种风俗记忆里,是初民对自然的亲近。米米在喊來的风里,与玉米一起跳舞,她跳的是厄巴舞。儿童与田园亲密无间,没有逃避与隔膜,只有诗意的和谐。

三、诗意与手机

手机影响了诗意的生活。米米捡到了好朋友音音的手机,却没有及时归还,藏在南瓜里。妈妈和五叔、鹏歌在玉米地里一遍遍地寻找手机,都没找到。音音怀疑怨恨鹏歌,鹏哥想报复音音,在地里埋了坑,却害得米米的弟弟果果脚受伤。音音爸妈因为联系不上音音,辞职回家。一向活泼的米米,因此消沉。手机的“神奇和乐趣”,引发儿童天然的好奇本性,进而破坏了田野牧歌生活。手机是现代科技文明的代表,科技对生活的影响是众所周知的。农业文化被影响和替代,平静被打破。“在科技乐观主义流行的时代,海德格尔敏锐地看到技术给人类带来的根本性危机,人成为了技术系统中的环节和手段,人的本质和价值被遮蔽了,使得现代人失去了精神家园。”[3]田园离去之后,无数人难以回返。现代人失去精神家园(失乐园),在工业文明里流离变异,隐藏了自然属性。

按理说,传统、淳朴、天真的儿童对外界包括科技文明在内的诱惑是可以抵制的。张艺谋的3分钟短片《看电影》,虽然前面让主角儿童对电影产生很大的好奇,但设计儿童主角在电影放映之时睡着了。米米、鹏歌、果果对音音的手机(海边城市打工的爸妈寄来的),产生了兴趣。手机可以打电话联系、可以拍照发送、拍照、打游戏等,吸引了大山深处的儿童。米米没有被理想化,现实地、普通地展现在我们面前。一念之差,让米米隐藏了手机。手机的吸引力,大过了友情、亲情。米米瞒住了一再往田地里寻找手机的妈妈,欺骗了好朋友音音和鹏歌。我们都知道,这个代价太大,都希望早点解决,有个好的办法解决。米米终于坦白错误,赢得了所有人的原谅。因为这种错误,是儿童可以犯的错误。“米米是在大岩石上的小土堆旁边发现手机的。当时,她想把手机还给好朋友音音,但是,手机又好像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米米。”这种“魔力”,是农业文化对工业文化的自然地仰慕和需求。但传统文化对现代文化有自然的抵制。米米家虽有电饭锅,妈妈仍喜欢用鼎罐煮饭,虽有自来水,妈妈还是喜欢岩洞井的泉水。“特别是在夏天,寨子里的人都喜欢到岩洞井背水。”

结尾第16章是收玉米,玉米的成熟表示儿童的成长。这种成长是在抵制科技诱惑后的成长。收玉米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任何机械。而是鹏歌家三口、音音家三口,以及单身的五叔,都是人工帮忙。在这篇幅较短的一章里,有3次喊风。这种喊风的传统风俗,无疑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在传统文化的力量获取中,克服炎热,克服一切不和谐因素。米米爸爸去县城打工,强调目的还是建“梦中的吊脚楼”,而不像音音爸那样说,手机丢了就再买个新的。“米米在风中跳起了厄巴舞,天真活泼、欢快有趣的舞姿,无忧无虑、机智勇敢的表情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同时也感染着一株株成熟的玉米。”这样美好的形象,我们希望一直是美好的。这样的想法,就会更加怀疑藏手机的不成熟、不美好的行为,与其说是儿童成长中的难以避免的行为,还不如说是作者对城市工业科技文明与乡村/乡土田园美好生活矛盾思考疑问的结果。

参考文献:

[1]宋庆莲.风来跳支舞[M].北京: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

[2]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11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76.

[3]李立男,朱成全.经济美学研究[M].沈阳: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15:56.

(作者單位:长沙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