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咖啡馆里喝着故事

黄亚民

白天咖啡，晚上美酒，在这两者的间隙里，大街上打开饮用水龙头，冒出的是流淌在阿尔卑斯山脉的甘泉。

維也纳的老城里人头涌涌。

“你们来得不凑巧，教堂的一面在维修，”导游跟我们说。“不过，你可以在这边拍照。”

教堂不远处是另外一个著名的雕像。透过包裹的线网，依稀能看见辉煌的金漆。“也是在维修，”她说。

街上最繁荣的莫过于那些纪念品店，甜品店、巧克力店以及奢侈品店。

哦，还有咖啡店。

上咖啡时，旁边会放上一小杯清水，这是典型的维也纳做派。最初土耳其人把咖啡豆带到维也纳，并开设了第一家咖啡馆和穆斯林方式的煮咖啡方法：黑咖啡不加糖。这样的规则被执行了多年，后来，热衷甜食的奥地利人尝试在咖啡里加入蜂蜜和牛奶，维也纳咖啡这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所以，除了博物馆和音乐，维也纳的另一件瑰宝便是咖啡馆。咖啡馆之于维也纳，就是介乎于家与公司的第三空间。你可以每周上一次音乐厅，但不会每周只去一次咖啡馆，毕竟有超过2500家咖啡馆遍布维也纳。

大概每一个到过没到过维也纳的人，脑海中已经可以勾勒出那么一幅景象，咖啡香气弥漫的咖啡馆，流淌的钢琴声不绝于耳，人们在一起，不是轻声交谈便是低头翻阅报纸。这场景在老牌的咖啡馆，比如中央咖啡馆或者Café Sperl里比比皆是。而萨赫（Sacher）咖啡馆无疑是最有贵族气质的，猩红的丝绒窗帘和流畅的鎏金极尽奢华，萨赫蛋糕、樱桃酒咖啡的组合是这里的招牌。

有人将咖啡馆视作奥地利音乐、诗歌、剧本、小说的摇篮，毕竟这里的常客就有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等等。看过太多这样的电影场景，置身其中，看着那分门别类挂在报纸架上、熨烫平整干爽的报纸，心中冒出一股莫名的喜感，真实有趣。那延伸至地下负二层的洗手间、那在各式铜盘瓷碟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蛋糕、那些古老的画像，还有便宜得令人惊讶的价码，这些老牌咖啡馆有的是故事，但又从来不把大小施特劳斯、列宁、希特勒他们的故事标榜于店内。

阳光明媚的午后，老资格的侍应带着年轻俊美的侍应忙前忙后，为宾客服务，偶尔逗笑，表演一下小默剧。

对于他们来说，历史就是历史，日子就是日子。

音乐会与跳蚤市场

红色是奥地利的颜色。从空姐的衣服，到处处可见的茜茜公主形象，从歌剧院外面扮演莫扎特的职员，到从咖啡馆里低垂的丝绒窗帘，从Julius Meinl的红色咖啡杯，到萨赫咖啡馆的签名蛋糕。

红色代表一种生活态度，热情而积极。

如果你乘坐奥地利航空前往维也纳，那么一进机舱，你就会惊讶于这热烈的红色。座椅枕头靠垫是统一的鲜红色，身穿全身红色套装的空姐，合身的红色套裙、红色裤袜、红色中跟鞋，并且她们的个头都很高，普遍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左右。按道理，这些金发碧眼唇红齿白的姑娘（是的，她们看上去真的很年轻，你懂）就是一个个行走的超模，不知怎的，我脑海中一直徘徊闪出“火烈鸟”的印记。也许是因为她们纤长的、裹着鲜红丝绒裤袜的小腿，也许因为那梳得光洁干练的发髻。

全球生活指南《Monocle》杂志每年会进行一次全球最宜居城市的排名。它会根据综合安全度、城市建筑、公共交通、环境问题等方面进行综合考量给出评分。维也纳名列第三位，仅次于柏林和东京。据说今年的榜单的侧重点是放在夜幕降临后的城市风貌，看其是否依旧能保持繁华和活力上，还有一点是考核城市独立书店的数量等。从这些方面，东京当之无愧，不说酒吧餐馆歌舞场所，东京的独立书店就有超过1300间。而另一方面，维也纳的夜生活显得太少了。

我更好奇的是，为什么维也纳可以上榜，名字还那么靠前？

这里面大概会有跳蚤市场的功劳。要感受地道的维也纳生活，你就不能错过跳蚤市场，比如纳许市场（Naschmarket），从Karlsplatz地铁站往南走不久就看到。平时它是千米长的市集，密密匝匝摆放着水果、蔬菜、鲜花和奶酪，一些小吃摊比如烤肠和土豆球也在其中。到了周末，市场的南端会举行跳蚤集市，最引人注目的一定是大小的乐器、留声机，还有唱片、油画、古相机……这些看上去上了年纪的玩意总会让经过的人们驻足，细看一会儿，然后直接钻进这号称是中东欧最大的跳蚤市场里面淘宝。

“从文化到美食、艺术、设计，无一不将皇家金典与摩登精致相结合”，对此，《Monocle》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夜幕降临之后，这座建城1800年历史的城市，有着摩登精致的一面。傍晚时分，维也纳人的夜生活其实就早早开始了。作为音乐之都，这里有太多个歌剧院音乐厅，从大众熟知的金色大厅，到真正乐迷们追随的爱乐乐团常驻的维也纳音乐厅、奥地利歌剧院，在这春夏秋季节，几乎每天都有演出。

我们选择了在MuTh音乐厅欣赏维也纳男童合唱团（Vienna Boys Choir）的演出，这个合唱团，与维也纳爱乐乐团一起被视为奥地利的两个国宝。

MuTh是音乐（Music）与戏剧（Theater）的合称，这座小巧别致的建筑看上去更像是时尚的教堂。演出在傍晚5：30就开始了，票价12欧元。若你错过了一分钟，那么请在门外的咖啡室等待中场休息时再进场吧。男童合唱团至今已经有500多年历史了，并且还培养了一大批音乐家：莫扎特、海顿、舒伯特，他们统统是早年维也纳男童合唱团的成员。当看着身高个头高矮不一、不同地域和肤色的孩童走上台阶，你明显能发现好几个亚洲面孔，那阵势端端正正，像回到少年宫时代的文艺汇演，场景居然十分熟悉。不过当钢琴声响起，指挥的老师手抬起，那天籁般的歌声唱起，你才会发现，真正难得的是他们的声音，柔和而纯净。音乐领域上追求的这种注定不会长久存在的“福利声音”，数百年来从未更变：每年会有一批七八岁的孩童经过试唱、听音、乐理等基本测试成为预备团员，两年培训后再通过正式入团成为合唱团团员。他们在这里学习、演出，直至十四岁左右，青春期变声就会退团。算下来，真正可以献艺的大概就四年光景。加上学习期间孩童们不会中断学业，并且每年有大概3个月时间的环球假日旅行。说是“旅行”，其实是学习交流和表演，艰苦程度可想而知。

时代变迁，眼下很多奥地利人不愿意把孩子带来“受苦”，所以这二三十年来，“只接受奥地利小孩”的教育政策有所改变，德国、匈牙利、瑞士等国的孩童也可以入团，近几年，包括中国和美国的孩童也会加入团队。与其静待消亡，不如活化起来，维也纳男童合唱团，眼下正是一次相当成功的“转型”，并且印证了音乐无界限的精髓。

在贝多芬的故居吃喝

在维也纳，各种博物馆、美术馆、大教堂和宫殿比邻而立，加上大面积的茜茜公主画像，看多了自然还是累的。所以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场歌剧或者音乐会，是维也纳人的夜间娱乐。

晚餐是在听过音乐会之后。从Muth回到酒店也不过十来分钟。在环形大道上，这座1873年建造的维也纳汉森凯宾斯基宫酒店（Palais Hansen Kempinski Vienna），地处Schottenring地铁站附近。这里是维也纳繁华的内城中心，恰好也能看到附近的老建筑群，走两步外面就是多瑙河，行人、涂鸦、邮轮是这里流淌的风景线，而另一侧则是国会大厦、圣斯特凡大教堂、Sigmund Freud博物馆等地标式建筑。

此刻的酒店，烛光摇曳，钢琴声响起，胃口也起来了。我们在《米其林美食指南：维也纳》中选出了多个星级餐厅，而EDVARD餐厅就是其中的一星餐厅。相比于那些水晶灯擦得闪闪发亮的古式餐厅，这里清新的配色倒是让人看着欢喜，加上主厨Chef Anton Pozeg主理的菜式也是主打绿色和健康，与当地重肉类的吃法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如果你想体验真正的维也纳乡野风情，那一定还是得各种吃吃吃，比如到市中心山上的酒馆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除了咖啡，维也纳也有悠久的酿酒文化，酒館在这里被称作“Heuriger”。在德文中，“Heuriger”代表新酿的葡萄酒（11月11日的圣马节前之前品尝的酒），不过现在，这一词指供应这种葡萄酒的餐厅。中文翻译为新酒酒馆。

当年嗜咖啡如命的贝多芬，也把家安顿在维也纳19区的这个地方Mayer am Pfarrplatz（Beethovenhaus），一楼是餐厅，二楼是贝多芬故居。那时因为他饱受了听力障碍带来的身心烦恼，逃离至此。这大抵是因为，贝多芬可以自己烹煮咖啡，但不能亲手酿制葡萄酒吧。来到此地，贝多芬一住就是12年，并且在神清气爽地写下了那一曲享誉世界的“第九交响曲”。如今的人们都喜欢开车20分钟左右，往这座城北部的山上跑，这里酒馆很多，基本上几步就是一家。在这阿尔卑斯山脉的末端，在维也纳的森林边上，在葡萄藤下的户外露天小院子里喝酒聊天，兴致来了，拉起手唱歌也是分分钟的事情。人们喝着这里酿制（其实是离酒馆东南几十公里的葡萄园）的招牌白葡萄酒，大概10欧元一瓶。直至把酒馆的雷司令喝光以后，就开始喝霞多丽，搭配着烤猪肉、香肠、混着酱汁的沙拉和奶酪，拉着手风琴，还有奥地利特色苹果卷和奶酪卷，一瓶又一瓶。

说是酒馆，这里也提供葡萄汁，老少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