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三千多天,一饮而尽

2017-07-20 10:58安宁摄影闷头走
家庭生活指南 2017年5期
关键词:房子

文◎安宁 摄影◎闷头走

爱你三千多天,一饮而尽

文◎安宁 摄影◎闷头走

欠债到以身相许

午夜梦回、一身惊悚,这话是说给我的!今天凌晨两点半,电话铃像是招魂乐一样响起,然后我接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来电:蔡小莱用了极其清晰且有震撼力的声音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凯子,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还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你说只要我需要,一定会还,可以用任何方式!”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我一瞬间完全清醒——记得!我还一下子算出,这是十年旧债:10年后,小莱终于来讨这笔债了。

10年前那个冬天的晚上,我在放学途中被一辆汽车撞伤,肇事车辆逃跑,当时蔡小莱像头疯癫无助的小野兽一样站在路中间,冒着被撞倒的危险拦下一辆车将我送到医院,在急诊室又哭得泪人一样求医生救我一命,小丫头就差没有给人当场跪下。幸好是头部皮外伤,只不过当时出血的阵势很吓人,尤其我们还很年轻,一点医学常识没有。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3天后当我活蹦乱跳地出了院,我就对黄毛丫头蔡小莱说:“我陈东凯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如果需要,只需说一声,我必义无返顾!”我记得蔡小莱是歪着头足足想了三分钟,然后认真地说:“这是你的承诺,你要记住!”

那年,我17岁,蔡小莱16。我们是同班同学,除了放学回家顺一段路,再无其他关联。

话说蔡小莱真不是我喜欢的那类女孩。她面容倒是也可人,只是个子太低。我一直就喜欢竹竿类型的女孩,要高要瘦要有长头发。但不管怎样蔡小莱也算救了我一命,救命恩人呢,所以她在我生活里就有着另外一种意义:我是男人,至少不能忘恩的。

相安无事各自忙碌半年后,我考上大学去了北方,而蔡小莱则考到了南方,那时候没有微信,天南地北相去甚远,彼此都不再同一个世界里,所以很少有联系。大学毕业后同学聚会我们又互相留了通联,算是重新找到对方,以哥们儿的名义。我刚提一下当年的事,以表我的忠厚诚恳,却被蔡小莱大度地打断。她特别潇洒地一挥手说:“那点事总提啥,芝麻大的,总记着会累的。”

当时我心里有了一丝轻松,同时还发现:这个蔡小莱越来越可爱了。

读完大学的蔡小莱也基本没怎么变样,始终是个好看的女孩子,也一直很善解人意,从来不讨厌,阳光大度没心眼儿,只是依然不合我意。不过做朋友的缘分我是珍惜的,时常会联络一下,调侃又亲切。而大学毕业后我们像是约好了一样,我们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又各自回到这个很熟悉的城市生活。

蔡小莱在一家效益平平的企业里做财务,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孩儿会那样安稳,安稳得有点不像这个年代那些张牙舞爪时尚不安分的同龄人,而且一做就是6年。反倒是我,东跳西跳地跳来跳去,钱没跳来多少,女朋友倒跳跑了三两个,至今孤家寡人。这期间蔡小莱好像也差点结婚,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结成,一路被逼到了大龄女的行列。这个阶段的她偶尔会向我吐槽一下现状,一直觉得我们俩像碰碰车,插上电源开足马力会有个交集,平时是两个各自运转的轮胎。

过了那么久,当年欠蔡小莱的大人情,我几乎快要忘了。她忽然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提出来,着实吓我一跳。可是我得认帐。所以在完全清醒之后,我问蔡小莱:“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只管说!”“那好吧,那我可就说了!”我突然打了个冷战,那边她顿了一下后,依旧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和我去办一张结婚证!”

咣当一声,我的手机掉到地上,我看见手机屏华丽丽地碎了,甚至我用眼睛记录了它慢悠悠的裂变过程。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号: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懂,我不过是欠她一个人情,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夫妻一场,醉了一回

天亮了,我迫不及待地见到了这个搞突然袭击的丫头、老丫头。看她乱七八糟地分析决定了一通,我总算弄明白了蔡小莱逼婚的原因:她单位分房子,她的资历虽然够,但没结婚,所以房子轮不到她。蔡小莱可怜兮兮地跟我说:“凯子,我都26岁了,也没人嫁,但是我想要套房子,这个机会难得,不抓住太可惜了,谁知道等我找到人结婚时还会不会有这个好事了呢?你就帮帮我,咱偷着去办手续不让别人知道,房子到手就离。我找不到别的人为我牺牲了,只有你!再说,你答应过我的,再说,这些年我也没求过你什么事吧?”说着,她张大眼睛无辜地定定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这个脸上依旧不显成熟的娇小女子,心里感慨她的“老谋深算”。不错,这些年,她不提当年的事也不提回报,原来早在心里算清了利息。出手挺狠啊!不答应吧,我会落个忘恩负义的名声;答应了,我很快将轮为二婚,赔得太大了。

看我犹豫,蔡小莱大度地说:“别着急,我给你3天时间。只有3天啊,房子不等人!”

我掰着手指欲哭无泪。那3天里,我寝食难安,却终究没有逃脱蔡小莱的逼迫,于是最后一天,我一咬牙,壮士断腕一样决绝,在我们私自制作的合同上签上了“陈东凯”这三个字。合同上“拿到新房钥匙立即办理离婚手续”这句话,算我救命的稻草和一线希望的曙光。

3天后,蔡小莱打扮得新娘子一般喜气洋洋地跟我去领了结婚证。我怎么装都拿不出笑脸,她安慰我:“别担心,我不会赖着你。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离过婚的男人最抢手。做做样子,总得像个要结婚的模样,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字都签过了。不过离开民政局,我还是迅速逃跑,不搭理身后蔡小莱连连喊我吃饭。

日子跟以前没什么改变,只是我的生活里每天多了一项内容:打电话问她钥匙哪天拿到手。她反倒沉稳起来,问得多了就说:“不知道啊,单位的事我也做不了主的。别着急,等吧。”

我等!等的空间里,在朋友婚礼上新认识了一个女孩,竹竿类型的,也漂亮,彼此很有好感,随后留了电话。打了几天电话,我主动请女孩吃饭,她回请,然后我再请她看电影。感觉渐渐上了路。周末的一天,我们两个人去看电影,是喜剧,在电影院里笑翻了,出来还边说边乐个不停,结果因为不集中精力闯了红灯,一同被交通协管员揪在路边教育。

蔡小莱的出现就这样不是时候,根本没看到她怎么冒出来的,忽然就从协管员背后钻过来说:“凯子,你又闯红灯是不是?”连同协警在内,我们三个人同时被她吓一跳,相互对看着,然后两个女人一同看我。那一刻我心莫名慌张起来,想着赶快相互介绍,结果还没等我说完,蔡小莱打断我的话,干脆问候女孩说:“你好!我是他的妻子!”我的脑子轰地一声,协管员却在旁边幸灾乐祸地偷笑。

女孩看着我,小嘴唇蹦出两个字“无耻”,转声蹬蹬蹬地走掉。我刚要和蔡小莱理论,蔡小莱却神色平静地说:“她骂你呢。”我差点没和蔡小莱闹翻,她却振振有辞:“陈东凯,你不能骗人家,要先和我离了婚再去找女朋友的,不小心闹了重婚我可不负责任。”我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更加后悔起来,每天变本加厉地催促蔡小莱快点办理房子的事。并且,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虽然心里着急,我也不太敢和看上的女孩靠得太近。是怕蔡小莱拆台,她的话其实有道理,法律不是开玩笑的。这次我真是赔大了。

终于漫长的半年后,蔡小莱打电话对我说:“钥匙拿到了。”我等得花都要谢了,竟然没有了惊喜。然后她提出一个要求,办理离婚手续之前,两个人在新房里吃顿散伙饭。我没有任何怀疑就同意了。

到了蔡小莱的新房,我暗地里恨得牙痒痒:这个小女人又骗了我,半年里,她不光拿到了钥匙,还把房子装修完并买了简单家具,连锅碗飘盆都备全了。

一桌菜很快摆上来,看着蔡小莱的手艺尚可,我还挺意外。然后咣当咣当两声,她把两瓶二锅头放到了我和她的面前说:“夫妻一场,还没正式吃过一顿饭,今天好好喝一杯,明天就散了。”我想制止,可她的话说到这儿,我心里却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难受,眼看着蔡小莱悲壮地把自己瓶里的酒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我也自觉地倒上了,心里有些忐忑。真不知道蔡小莱有那么大的酒量,反倒是我有些怯场,又觉得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就一咬牙,学她的样子喝了一杯……

第三杯的时候,蔡小莱已经开始在我眼前晃动了。不能再喝了,我模糊地想,却听到她喊:“干杯!”于是我很果断地喝多了。

爱了那么久才说啊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我才确定此刻的我是在蔡小莱的新家和新床上。醒了以后坐起来,却发现只穿着内衣。一惊之下拼命回想昨天晚上的事,但想不起来最后到底做了什么。蔡小莱穿着好看的睡衣走进来,看着目瞪口呆的我温柔地说:“陈东凯,你可真能睡。快起来,咱们去办手续。”

我看着她,不自觉地结结巴巴地说:“昨,昨天晚上,我……”我没有完成的话又被蔡小莱打断了:“放心,我也不会以此要挟你。”说完,她背过身去当着我的面从容地换衣服。我忽然确定,我不可能什么都没做。可是我不敢再继续追问,我没有丝毫准备要对这件事负责。那个红色的小本本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如何得先拔了。

于是,我和蔡小莱再次坐到了民政局的那间办公室里。接待我们的,是一个胖胖的大姐。

例行询问:“为什么离婚?”我说:“感情不合。”蔡小莱却说:“不对,没有感情不合,是他根本不喜欢我。”大姐瞪我一眼:“不喜欢跟人家结什么婚?”我气得说不话来,只能干瞪蔡小莱。大姐又说:“你怎么还瞪人家?你都不要她了,总得让她说话吧。”

我低下头忍了,想着只要能办手了续,她说我是陈世美我也认了,谁让我欠蔡小莱的呢?可是我没想到,蔡小莱竟然真地说了,而且一说竟然就是一个多小时:“我高中时就喜欢他了,为了他我每天放学多绕一圈路,就为了和他同路一会儿。高三时他出了一次事,我还救过他……后来问他去哪里念大学,他说去上海,我就报上海,可是他却去了北京……大学毕业后上海有单位留我,因为他我又回来了。回来看着他三天两头换女朋友,想着他幸福也挺好。结果他到了27还没找到喜欢的人,工作又不稳定,又没房子,我不想看他再一个人下去,就去找他跟我结婚。他答应了,可一结婚就后悔了,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这了,他还是不要我……”

蔡小莱忽然哭了起来,办离婚的大姐冲我喊:“你这个人,你怎么狼心狗肺?!”我站在那里,从一头雾水渐渐听到脉络清晰。竟然也发觉我挺“狼心狗肺”的。

喝了酒,把生米煮成熟饭

蔡小莱,她是在演戏还是在诉说?可是那些眼泪,它们不像是假的。在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根本想不起来更多,却清晰地记起我受伤的那个晚上,她站在路中央拼命拦车,差点被躲闪的汽车撞到……她在医院里哭着求那个医生,她说:“你们救救他救救他吧,他会死的……”

这么多年,就因为明知道我不喜欢她,她始终站在我的边缘不敢靠近,即使终于找了这样的借口,依旧不可得。我再也站不下去了,一把拉住蔡小莱朝外走去。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之不想让这个傻丫头再继续哭下去。大姐在后面喊了一嗓子:“结婚不是儿戏,如果你不喜欢她,当初就不该跟她来领这个证。”

我的心咯噔一声。她没说错,婚姻不是儿戏,纵然我真的欠蔡小莱的人情,也没必要拿了这样的方式去还,那我为什么答应了她?低头去看手中牵着的蔡小莱,我脑子里又冒出另外一个念头:昨天晚上,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如何会睡得那么沉稳和幸福?

头忽然疼起来。我说:“小莱,咱们认真地吃顿饭吧。”她点点小脑袋不抬头,从走出民政局,她再不同我对视。我分辨她是因为心虚还是说了真话?

我没有蔡小莱的本事,不会做饭,就在小区外面的饭店要了一桌菜,然后去柜里找喝剩下的那两瓶酒。酒瓶拿出来,蔡小莱忽然伸手去挡:“凯子,今天不喝了。”“不行,必须喝!”我严肃地说:“我们边喝边好好说说话,并且都要说真话。”然后我倒了一杯酒给她,又倒一杯放到自己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问:“小莱,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她只说了一个字,就不再回答,只顾低头看着酒杯发呆。

我突然觉得很惬意,非常舒展地笑笑,便不再追问她,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我想……”我的话也顿住了,因为那杯酒毫无味道,分明就是白开水。蔡小莱这才结结巴巴地说:“昨,昨天,你喝的是酒,我喝的是水。我……”

“你又骗我?!”我大吼一声,一把将蔡小莱揪了过来,按着她的脑袋问她:“说,你还骗了我什么?”“房子需要结婚证是假的,我喝的酒是假的,你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对我做,可是我喜欢你是真的!”蔡小莱掰开我的手,不再躲避,抬起头来看着我。

她真是有张很好看的脸,如果再高一些就更好了。我想。然后我放开她,站起来去找另外一瓶真正的酒,把她杯子里的倒了,重新倒上一杯,命令她:“喝!”“可我不会喝酒!”她怯怯地求我:“不喝行吗?”我拿杯起来去灌她:“你想得美!十年,三千多天啊,你这么处心积虑地对待我,还把我像个傻子一样弄得团团转,不喝怎么行,不喝我怎么把生米煮成熟饭呢?你这个笨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耽误了多少大事?”

“啊……我……”蔡小莱的话被酒咽下去后,又被我的嘴堵住了。

编辑/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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