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会弹琴

邓燕婷

有时孩子与父母是对抗的，为什么？爱美丽6岁的时候，我让她练钢琴，她痛苦万状地说：“你开心我就不开心，我开心你就不开心！”

为娘当时听着，惊为真理啊！

其实我们并不是想让她将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只希望她知书识礼，当然，最好能成为新一代淑女，而不是维多利亚时代那种被折翼、被压抑、被禁锢的老式妇女。当所有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过早让孩子承受未来社会压力去备考时，我所选择的是艺术性而不是实用性。

让她学弹琴，学画画，学唱歌，学跳舞，是为了让她开发智力，练声练体型，陶冶情操而已，绝不是为了成名成家。不知谁说的，学钢琴的孩子不会坏。我当时并未觉得缺乏依据，也不知道有些人拿藤条打出个EQ有问题的小肖邦所带来的后遗症。

后来发现她并不是在某一方面特有天赋的女孩，可这一点都不重要。只要给我们时间，我们就一定会慢慢发现她的热点。

我让她4岁开始学钢琴，她不知不觉跟她的小表姐涂鸦，后来参加了少年宫的美术班，7岁那年，一不留神拿了个国家教育部颁发的美术一等奖，其他商业介入的奖项更是不计其数，但她不懂这个，我们也不当一回事，反而一直拿社会的标准去要求她，用学校的成绩去衡量她，觉得她真的是那种中间的平凡女孩，后来我累了，她也累了，她10岁那年，我们一家从广州移居到深圳，因为深圳的孩子比广州的学生要早学两年英语，单位办公室帮我联系好接收的福华小学，至少有两个班主任不想要她。

开学那天，别人在上课，爱美丽被打入教導处坐了两节课冷板凳。她还听到两个老师当面推诿她，心儿伤到颜色都变了，回家后把事情支离破碎地告诉我，我听得鼻子也酸了，要知道，这对一个孩子的自尊心是多大的摧残啊。

她说：“妈妈，你知道我当时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心里想些什么？”

“你想什么呢，宝贝？”

她两眼闪着泪光：“我想，你们不要我，这是你们的损失！”

为娘还是看得出，她一脸倔强的背后，有难掩的忍痛。但她坚定的眼神撼动了我。我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证女儿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拦我者，叫他们去死吧！

于是我把她送进了深圳艺术学校，让她跟俄罗斯老师学竖琴，这是全世界最冷门的音乐专业，据说当时中国会弹竖琴的人不超过二十个。爱美丽第一次看到线条迷人的竖琴，一脸痴迷，最后她答应校长学这个。因为她看过一些关于教堂的电影和名画，她说：“这是天使弹的琴！”

所以，她就读艺校是猝不及防的事，这种猝不及防源于我们对生活的混乱与无心，我从来没有一个长远计划，要挣多少钱，要达到一个怎么样的人生高度，要实现怎么样的人生价值，要她将来嫁一个什么人，给自己和给父母什么样的生活——我不能给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压力。

我怀孕时曾这样打算过：如果是儿子，他长得可以不帅，但衬衣的领子一定要白，冬天穿米色的高领毛衣也很干净，嘴不可以吐脏话，出门坐车要给老人让座；如果是女儿，她一定会弹钢琴或古筝，喜欢涂鸦，喜欢留长头发、穿高跟鞋——因为我不喜欢假小子，哈哈。

果然，我得到后者。高兴之余也很担心，因为自己曾经是个女孩，女孩在漫漫人生路上，有太多的风险会遇上。所以，她可以没有美貌，但一定要有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