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头村小记(组诗)

2017-08-16 20:57李永超
滇池 2017年8期
关键词:翅膀

李永超

狗尾巴草

哦,该死的狗尾巴草

占我地埂也就算了

而你却得寸进尺

想将我整块土地霸占

玉米、南瓜、大豆

眼看就要被你悉数欺死

我岂能继续装聋作哑?

你呀!就别做白日梦了

妄想我会用野火烧你

好让你在来年春风吹又生

告诉你,作为农民的儿子

对付你,我只需将你连根拔起

抖一抖,甩一甩

再把你晒在路上

过往的牲畜都不会放过你

致猪的祷告词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流成河了,猪还没有死

几次欲从桌案跳将起来

吓得屠夫失口大叫:“妈呀!”

觉出自己有失常态

立即唤人拿来纸钱

在猪身上烧起一把大火

伴着一阵猪毛的糊味

从他嘴里蹦出来一串

致猪的祷告词:

(或许,他认为是)

“去去去,脱掉毛衣换布衣

这世托生猪,下世托生人

投个大户人家,享不尽富贵荣华

去,找老毛报到为雷洋伸冤去

快去,早去早托生……”

(幸好,被宰的只是一头猪)

胡蜂

明知有人觊觎它的蜜

而它总是直来直去

路,该拐弯了

它仍然直来直去

它从不去想

它也不相信

一根导火索

一小撮烂泥

能让它

无路可走

晒幸福

啊!家里有台洗衣机真好

臭鞋子臭袜子脏衣服统统交给它

它要是洗不干净

就拧它的耳朵

不让它停下

啊!家里有台洗衣机真好

脏也好,臭也罢

她从不嫌弃

鉴于此,咱也不能袖手旁观

咱顶天立地,能屈能伸

等她洗好,甩好

咱就主动把幸福一件一件

晒出来

爱人

就像那箍桶的

篾环

如若没有你

特质的柔和软

家——

这只多成员围拢的

木桶

早就散了

幸福的分娩

亲爱,你说你愿意

为我,腹部切一字

我若不满意,就

一字切两次

还读一,亦或是读破折号

亲爱,去年产桔子

今年产苹果

明年,我打算

优化土质

改种其他

冲头村的夜晚

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悬挂在天上

那是一盏免费的灯

照着乡野,照着小村

夜风清凉,如一壶老酒

把村旁的竹林灌得微醉

摇摆出细雨般的沙沙声

四野蟋蟀按耐不住寂寞

一个小伙儿牵着一个姑娘

悄悄藏进玉米地

月光下

花兒静静地开

致父亲

父亲,儿想你了,你知道吗?

每当儿想你的时候,儿都想

采一片叶子,吹一曲

您最爱听的山歌调,牵引你归来兮

每当儿想你,儿都想

掬一捧旧屋基龙潭里的甘泉

酿一杯您最爱喝的

苞谷酒,滋润您疲惫的身心

每当儿想你,儿都想

剪一段冲头村夜空中的璀璨星光

织一条手帕,拭平您额头的沧桑

每当儿想你,儿都想

揽一缕黄土坡的清风

借之轻快,代替您步履的蹒跚

每当儿想你,儿都想

拥一池乌墨啊,调一河

油油的黑亮,染透您满头的银霜

……

呵,父亲,为什么儿欲孝

儿欲孝时,却只能

雕一尊您的塑像,供奉心间

洒一网温馨的思念

仰望您严慈的永恒

暮归

老黄牛静静地卧在槽边

细细咀嚼一寸寸枯黄

夕阳娴熟地为它镀上一身红光

外出觅食的小鸡仔

“突突突”飞回院子

围着阿妈,咯咯咯地叫嚷

阿妈怜爱地望了望

把手轻轻一扬,撒下一地金黄

来富在篱笆边一次又一次地张望

步履匆匆的小阿妹

从山中走来

背回一轮银色的月亮

和利莹,诗人,现居云南丽江。

红鸟(组诗)

和利莹

镜像

无法透过水层

从未真正见过阳光

我看到它的影子

温暖构造着我的所有梦境

而寒冷也是它给的

无法透过水层

没有阳光的岁月

冰寒长在我的骨头

软水

谁说这树就只能这么立着?

浆土淌在它的脉管里

那些每次风吹就会被放生的叶子

触到地面盖住一个王国不被践踏

那些翱翔的鹰藏进枝干里躲避猎枪

可十年后它依旧善良沉默的变成了斧柄

翅膀

若有秃鹫的翅膀

我定不会停留在这儿

我要飞过残骸堆叠的山谷

像一头麋鹿向终生所想奔去

若有麻雀的翅膀

我会选一棵最安全舒适的树

我要站在枝头眺望云的追逐

像一颗顽石永远在那儿

若有家鸡的翅膀

我会飞过阻碍我的高墙

我要走向阁楼与野外

像影子般对飞翔如影随形的渴望

失语者

不会再将瑟瑟发抖的灵魂剖白给人

可以不要那些时间

无人知道这影子所想

温柔的嘴唇下生长着怎样的刀锋

安定的屋子怎样困住一个想逃离的人

斜阳是怎样将玉兰剜碎

我在火堆旁怎样安睡又烧焦了灵魂

红鸟

太阳如此贪婪的照着

照在血液翻腾的脉管里

在渴望硝烟的场上

旗帜换了多面

河床已经枯干

云彩也不鲜活

如果刀锋下求的

只是对灵魂的探求与刺激

那么军队只是无意义的纸扎?

那些惧死、畏生的人将这话咬烂

在暮色栖聚的庭院里

眼神黯淡的妻子,指节干裂的老母亲

如果炮灰随英勇的头颅落下

这些念想只是阖眼的瞬间

黑烟滚滚

血凝气腥的大地上

一只红鸟振翅旋上天空

钟楼下的时间

不是严冬

野间的秘密蜂房

大风经过低谷

患得患失

思念灌水,使月亮发红

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声音

如何在声带停止振动

我变成耳朵

只听见他的聋子

双眼只见到

他的瞎子

朝圣

如果我的眼睛还年轻

我不愿意去讀经书

我要看遍每一次的山昏

才相信神已经过各处

如果我的手还有劲

我不愿去杀伐抢掠

我要抚摸婴孩的面容

才明白什么该守护

如果我的脑子还清明

我不要想着那明艳花丛

我要记住暗处为幼兽舔伤的猎豹

才知道何为生命

如果我是一棵水中树

我奢想的一切

其实都已实现

不息

我从陷阱逃出来

掉入另一个陷阱

很可能我的眼已瞎

触觉发钝

黑暗依旧如此渴望被火光烧灼

等待青石被铸成佛陀

如常

老猫躺在树墩上

眼缝里只装着颤颤的格桑

脱落的银杏叶堆在矮小的房檐

风带不来

这安乐时光

阻止

我想要的声音

在裂石中,在灰烬里

在我信念即将枯败时

它出现了

角落

日光是静默的

但不是所有地方都被温柔以待

囚徒

把人放到牢笼里

谎称自由

那些逃脱了的

他们又说被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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