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儿媳上门真“要命”:难为了刚离婚的怨偶父母

2017-09-25 19:02初冬
知音·下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金玉前妻儿媳

初冬

这起沉重的家庭悲剧,包含三个重要时间点:

1.父母结束二十多年的纷争,终于离了婚。

2.离婚没几天,就接到在外工作儿子的报喜电话:儿了要带女朋友回家“认门”。

3.报喜电话打了没几天,儿子就接到父亲的报丧电话:父亲将母亲杀害了。

2017年5月16日,随着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纸判决书,悲剧的原形一一浮现……

准儿媳即将到家,离婚父母又喜又忧

[破案记录:2016年11月19日早晨7点40分,犯罪嫌疑人金权的手机来电记录,显示他与一个来自湖南长沙的手机号码通话8分钟。经警方证实,这个电话是他的儿子金玉军打来的。父子间的通话内容很简单,核心内容就一个:报喜。]

“爸爸,我这个月27日要带对象回家认门(第一次上家来),你和妈妈得好好准备一下呀。”这是一个报喜电话。接到电话的金权既高兴又着急。高兴的是儿子处了对象,而且儿子在电话中告诉他了,女孩非常优秀;着急的是,他和妻子刘玉梅刚刚离婚。这节骨眼上,如果让第一次上门的准儿媳看出家里的乱象,人家还不扭头就走?

[卷宗摘录:金权,现年47岁,辽宁省沈阳市铁西区一家药业公司业务员。刘玉梅,现年46岁,金权的妻子,在一家家政公司工作。两人都是沈阳辽中县人。婚后,两人常因一些家庭琐事吵架。1994年初,他们的儿子金玉军出生……]

不过,吵归吵,在彼此眼里,对方并不是一无是处。在金权看来,刘玉梅十分勤劳,对他很关心。在刘玉梅心中,金权也有优点,每月工资都会一分不少地交给她。可是在性格上,金权和刘玉梅就是合不来。

2009年,金玉军上高一,家里买了新房。装修时,两人因装修风格不统一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争吵。金权气愤之下伸手就是一巴掌。刘玉梅被打怒了,扑上去就抓金权的脸。就在这时,儿子金玉军放学回来,歇斯底里地大吼:“你们这是干什么呀?这个家我没法呆了!”将书包摔在地上,跑了出去。两人分头去追,直至凌晨,民警将金玉军送回,原来,夜里巡视的巡警发现了在浑河岸边哭泣、准备自杀的金玉军……这个教训太深刻了。这之后,金权和刘玉梅不敢再当着儿子的面吵架。

2012年7月,金玉军考上了湖南大学。2016年6月,大学毕业后,金玉军留在了长沙工作,应聘到一家合资企业做营销。工作不久,他与在长沙工作的大学校友罗丽确立了恋爱关系。

[当事人自述重要情节&金玉军:其实我和罗丽在大四的时候,就开始了恋爱,罗丽不仅长得漂亮,硬件也相当硬,她父母各经营着一家商场和工厂,我作为一个屌丝,能交到这么优秀的女友,自然很珍惜。直到罗丽带我去见了她的父母,并顺利通过“审查”,我才敢把交了女友并即将带她回家的消息打电话告诉父亲,而且暗示父亲,他和母亲应该把这件事当作“必须办好的大事”来对待……]

金玉军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个报喜电话,竟会让母亲丢了性命。

必须给儿子“兜着”!假复合真回家旧情难续

在金玉军给父亲打回报喜电话7天后,他就接到了父亲打来的报丧电话。

[破案记录:办案人员查看犯罪嫌疑人金权的手机通话记录,发现他的最后一个通话记录发生在11月26日晚上10点05分,是他打给儿子金玉军的。金权交代,通话内容短到只有一句话:儿子,对不起,我把你妈杀了。]

这短短7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案情再次回到金玉军打给父亲的那个报喜电话。在接到这个电话后,金权的快乐很快就被烦恼取代,原因是他和刘玉梅离婚了,离婚才十多天。

[当事人自述重要情节&金权:儿子军军大学一毕业,刘玉梅就向我提出离婚。她说,离婚的念头早就有了,之前不离,完全是因为儿子,怕影响儿子健康成长。听她这么说,我也不再留恋,这么多年吵吵闹闹确实没意思。两人唯一的家产就是房子,最后协商,将房子过户给儿子,暂时由我居住。11月5日,我们办理了离婚证。]

离婚后,刘玉梅回到娘家住。金权住在以前的家里。接到儿子的电话后,金权给前妻打了一个电话,转告了儿子即将带准儿媳回家这件大事,并说:“我觉得不应该让咱准儿媳第一次来就得知公婆已经离婚的丑事,你过来,咱们商量商量。”

[知情人叙述重要情节&罗兰:我是玉梅最好的朋友,她有什么烦恼都会告诉我。在接到前夫金权电话后的当晚,玉梅约见了我,她說她给儿子打了电话,本来是想告诉儿子,父母已经离婚了,但是儿子一个劲地在叙说女友的种种好,对女友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刘玉梅说“我能感觉出儿子的心是一团火焰,作为母亲,这个时候,我只能助燃,不能迎面浇上一瓢冷水”。如果儿子知道了爸爸妈妈刚刚离婚,那就等于给儿子的心浇了冷水。]

11月21日,刘玉梅回到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她接受了金权的建议,天大的事也得等先对付过了准儿媳上门这一关再说。两人商量决定,按当地习俗,准儿媳第一次登门,需大摆酒席,把亲朋好友都请到家,敞敞亮亮庆贺一番,以此给儿子壮威、提气,同时也显得对准儿媳的重视。

或许是刘玉梅对金权的感情并没有完全斩断,也或许是她的这次回来让她对这个家还抱有感情,又或许是为演好即将开始的那出戏而提前做必要的“热身”……总之,她心甘情愿地收拾起了被金权搞乱的家。她扎上围裙,熟练地一样一样清理,整整一天时间,屋子里才重新鲜亮起来。这时候,她累了,时间也很晚了,她索性没有离开那个家,睡在儿子的房间里。一墙之隔的金权发出由衷的感叹:男人要是缺了女人,这日子就真的不能叫人过的日子了。他第一次发现了刘玉梅身上的可贵。

出于对刘玉梅的回报,第二天早上,趁她还在睡觉,金权就悄悄出门买回来早餐。回来时,看见刘玉梅正给他洗衣服,他不禁又一次被感动了。

[犯罪嫌疑人金权自述:之后的几天,我刻意找各种理由,让刘玉梅留下来,我甚至故意把家搞乱,好让前妻帮我收拾。她带给我的感受越来越清晰:刘玉梅原来是个勤劳质朴的好女人,家里有了这样的女人才是家,自己其实很需要这样的好女人,以前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明白这个道理后,一个念头忽然在我的脑子里扎了根:复婚。]

有了这样的想法,金权一连两个晚上无眠,他在寻找向前妻表明自己愿望的机会。

11月25日早晨,趁刘玉梅洗漱之际,金权跟到卫生间,诚恳地说:“玉梅,对不起,过去是我错了,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好吗?”刘玉梅问:“什么意思?”金权一脸诚恳:“我想复婚。”

刘玉梅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她说:“别开玩笑了,我们又不是小孩过家家,我没心情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游戏。”金权上前抓住她的手:“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刘玉梅犹豫了一下,变换了一种腔调:“你有这个想法,我很欣慰,没想到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让你留恋的地方。”说着,她突然就哽咽了:“不过,我早想通了,就算复婚,我们也还是吵吵闹闹,几十年的秉性,改不了的!”金权看到前妻流泪,感觉有了希望。

到11月26日下午,准备工作基本就绪,而这时候儿子的电话打来,称他和女友会于明天下午乘飞机回来。刘玉梅似乎是为了刻意避开金权的复婚央求,就一个人到儿子房间打开电脑,开始上网斗地主。金权却把这理解为前妻已经“完全回归家庭状态”的表现,因为前妻平时唯一的爱好就是上网斗地主。金权觉得在儿子回家前,必须把复婚一事敲定,否则儿子和女友一到家,就不方便了。儿子和女友一离开,前妻也就离开,就根本没有机会了。

金权钻进厨房,默默地炒了几个菜。几天来,两人只顾忙,还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大约5点,饭菜都上桌了,金权叫出刘玉梅一起吃饭。金权给她打开一瓶啤酒,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不一会儿,金权的酒杯见底,刘玉梅也干掉了一瓶,金权起身,又给刘玉梅打开一瓶。刘玉梅显然知道接下来金权又要向她求复婚,她不想再喝酒以致让自己失去清醒,便趁机起身,给姐姐刘玉玲打电话。姐妹俩聊着聊着,刘玉梅竟然哭了。

[知情人叙述重要情节&刘玉玲:在亲戚当中,我是少有的知道妹妹离婚的人,我在电话里劝妹妹复婚。妹妹很纠结,一个劲地说,她对不起儿子,儿子大喜当前,妈妈竟然离婚添堵。说到这里,玉梅就哭了,这时金权夺过电话,和我聊了一会儿,嘱咐我要好好开导一下玉梅,劝她和他复婚。我当时竟然答应了,现在想来,我真是糊涂,也许正是我的答应,让金权看到了希望,并给随后上演的悲剧埋下了祸根。]

“退兵之计”激怒前夫,血案过后说清醒

实际上,刘玉玲根本没有机会再劝妹妹,因为随后,妹妹就死在了金权的手里。

由于刘玉梅拒绝再喝酒,金权只能悻悻地斟满一杯酒,一个人慢慢喝。这时,刘玉梅又开始给弟弟打电话,聊着无关痛痒的闲话。备受冷落的金权借着酒劲,抢过她的手机,挂了电话,然后又一次提起复婚的事。他反复检讨自己,说过去都是自己的错,他有眼无珠,没把身边的宝贝当回事,他今后肯定珍惜爱护刘玉梅,希望刘玉梅给他这个机会。前夫的做法,似乎太为难刘玉梅了,她慢慢倒上一杯啤酒,一仰头喝完,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金权,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并且现在正在相处,我怎么可能再与你复婚?真的对不起。”

这句话的破坏力太大了,金权不由打了个冷颤。他完全相信了刘玉梅的话。他将杯中满满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指着刘玉梅的鼻子问:“我们离婚才几天呀,你就有人了,说,是不是在我们离婚之前,你就与别的男人勾搭上了?”见刘玉梅半天答不上来,他又对着刘玉梅大吼:“怪不得当初你那么坚决地与我离婚,谁也劝说不了,原来根源在这里!”刘玉梅涨红了脸:“别问那么多,咱俩现在已经离婚了,我的事,你管不着。”

金权将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咆哮起来:“如果你是离婚前就有了男人,我就管得着!”刘玉梅伸手给了金权一耳光:“你这个疯子!是不是要我死给你看,你才肯放过我,才会停止对我的侮辱?”

说着,刘玉梅转身进了厨房,拿出一把菜刀。金权手疾眼快,上前夺下菜刀,两人厮打在一起。刘玉梅显得十分恼怒,对着他狠狠踹了一脚,金权则顺手操起烟灰缸,砸向刘玉梅头部,接着又操起一个凳子,疯狂砸向刘玉梅的头部,边砸边吼:“你想死我就成全你,我让你给我绿帽子!”

当金权停下来,才发现刘玉梅满身鲜血,早已经没有了气息。发现自己杀了人,金权不禁害怕起来。冷静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开始用拖布清理地上的血迹,清理完毕后,面对刘玉梅尸体又待了一会儿。然后,他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对不起,儿子,我把你妈杀了……”

然后,他又拨通了110报警电话自首。随后,辽中公安局刑警队民警赶到现场,当场控制了金权。金权对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案发后,民警通过多方调查,证实刘玉梅所说的已经处了新男友,根本不存在。刘玉梅的母亲陈书芳更是声泪俱下地道出原委——

[知情人披露重要事件&陈书芳:我女儿离婚后就一直和我住一起,天天陪着我,哪来什么新男友啊。很显然,她之所以编造这样的谎言,就是想让金权对自己死心,是她的“退兵之计”啊。]

得知自己误解了前妻,金权泪流成河。直到这时,他才清醒了,他接受了前妻的观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所谓的要痛改前非的誓言,的确很难说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他们好不容易冲破婚姻的樊篱,怎能如此轻率的就回头?前妻的拒绝,或许才是最理智,最温情,最负责任的做法。可是一切都迟了,金权酿下如此惨烈的悲剧,不仅深深伤害了儿子,也把自己送上了无情的审判台。

[卷宗摘录:2017年5月16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被告人金权犯故意伤害罪,致一人死亡,后果十分严重,但鉴于其有自首情节,可从轻处罚,判处金权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金权当庭服从判决,没有上诉。

[编后]这是一起非常沉重的家庭悲剧。为了迎接儿子的女朋友第一次到家,一对本已离婚的夫妻死撐着要给儿子“兜”这个面子。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为了儿子就已经演戏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参加工作才冲破婚姻樊篱离婚。这次,又因为儿子仓促组合,再度登上幸福的“舞台”,结果遗患无穷,让两人的生活再度回到离婚前的样子,必须用生命才能解套。我们不禁要问,儿子的幸福,真的需要父母用表演来铺路?不必。有时候,让孩子知道真相,让孩子学会理解父母,或许才是最理性最长久的幸福。

(除犯罪嫌疑人,其余人物为化名)

编辑/李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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