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存在主义角度看《权利与荣耀》

2017-09-27 22:35沈姝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7年9期
关键词:存在主义

沈姝

内容摘要:格雷厄姆·格林(1904-1991)是20世纪一位杰出的英国作家,他最受世人关注的“宗教三部曲”:《布赖顿硬糖》《权利与荣耀》和《问题的核心》,为他带来了“天主教作家”的称谓。这三部作品集中体现了对宗教的怀疑和角色们在“格林之原”上对于自身生存的苦苦追求,质疑和反思。格林对于情节和人物独特奇妙的设置以及对人类生存的理解恰恰与存在主义对于人类的看法和探讨不谋而合,这想必也是为何他会被称为“存在主义作家”的緣故。本文试图通过运用海德格尔的“此在”理论来解读《权力与荣耀》中墨西哥宗教迫害运动中主人公神父在逃亡中通过经历磨难、孤独、绝望以及死亡的威胁,最终领悟到了自我存在的意义,掌握了自己的“此在”进入了“本真的”生存状态。

关键词:存在主义 此在 折磨

出版于1940年的《权力与荣耀》是格雷厄姆·格林的“宗教三部曲”之一,也被视作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小说以20世纪30年代爆发在墨西哥的对天主教的宗教迫害为背景,描述了一位嗜酒如命并有一个私生女的无名年老神父的带有自我拯救意味的逃亡旅程。在艰辛的逃亡过程中,神父一方面要竭力躲避当局的追捕,另一方面又要经受恐惧,绝望,孤独,负罪感和对自己的职责和存在意义的反复怀疑的精神折磨。在八年的艰难时光中,通过对现实和真实世界的了解以及自我感悟式的觉醒,神父最终选择了自愿走进为他设置好的陷阱,坦然地面对死亡。他所经历的一切恰恰是获得存在主义中“此在(Dasein)”进入“本真的(authentic)”生存状态的过程

一、逃亡前被压抑的“此在(Dasein)”

(一)“此在(Dasein)”定义

此在(Dasein)是海德格尔在他的巨著《存在与时间》中提出的哲学概念。按照海德格尔的看法,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一种属己的而有待实现的潜能,并不得不面对自己的死亡。作为海德格尔讲的“此在”,如果它(他或她)在面对这么一个孤独局面时采取决断的态度,并且敢于承担自己的唯一性和个体性,那么此人就可说是进入了“本真的”(authentic)生存状态,并意识到这个状态的含义。“本真” (authenticity) 连通著个人的未来和过去,使自我具有连续性。它还要求在这种关系上接受自己的死亡。海德格尔将此在定义为:期望、理解、把握、通达,都是构成存在的行为,而且它们本身就是一种特定存在者的样式,也就是提问者向来所是的那种存在者的存在样式。因此,理解存在的本质在于把握那个提问者的存在。追问存在的本质这个问题本身受到追问者的规定,也是追问者的存在样式,所以此在就是一种对存在发出追问的存在者。由于此在作为一种能追问存在意义的存在者,所以它才能成为我们解决存在意义的特殊存在者。就如同小说中逃亡路上的神父,他通过不停地反思和自问,经历孤独、折磨、恐惧,最终脱胎换骨成为了本真的自己。

(二)平静时光中被压抑的“此在”

要获得“此在”必须经历痛苦,而在宗教迫害发生前的平静日子里,作为主人公的神父也体验着痛苦。但这种痛苦不是来源于自我的觉醒,而是个人自由和天主教戒律间的斗争,来源于做自己还是做“人人(They)”中的一员的彷徨。海德格尔提出, 当我们与别人共存时,总是在意与别人的差距,于是通过“压平(leveling down)”自己的独特性来配合“人人”,与“人人一致”,简而言之就是从众。

《权利与荣耀》中神父在迫害爆发前一心一意做一位标准的与其他同事一样的神父,他所在意的不是人民的疾苦和求救,而是自己的面容过于柔和不够威严、升迁和每日悠闲的咖啡时光。通过“压平”和“泯灭(squashed)”自己的差异,他变得自私冷漠,对身为神父的本职工作—同情和帮助贫苦人民—从来都是敷衍了事。

究其原因,还是来源于神父这门职业所带来的“权利与荣耀”。做神父意味着不用担心贫穷和流离失所,意味着自己有权受到尊敬爱戴,意味着犯错也不会受到指责。而作为“完美”神父的荣耀让他误以为自己凌驾于其他人之上,误以为自己可以漫不经心地施舍给他人虚假的同情。

神父在暴乱前“压平”和“泯灭”的自我是他对“此在”的压抑,使他无法体会和同情当时墨西哥人民所遭受的疾苦。

二、逃亡途中备受折磨和觉醒的“此在”

宗教迫害运动爆发之后,神父踏上了八年的漫漫逃亡之路。途中他经历了流离失所、担惊受怕和潦倒困苦,从一个漠不关心他人疾苦的人,最终变成对于他人贫苦感同身受并最后选择牺牲的人,其原因有以下几点:

(一)父爱的觉醒

小说中没有提到神父的姓名,但他有个绰号叫“威士忌神父”,显而易见来源于他的酗酒,而这是完全违反天主教戒律的。神父犯的更大的、几乎无法原谅的罪孽是逃亡途中,他在酒精和孤独的情况下,与一位村民有了孩子。

他羞愧于村民从来没有指责过自己这项罪孽,与此同时也无法抑制地怜悯和疼惜自己的女儿,尽管女儿Brigitta非常看不起自己。惋惜于当下的动荡世道让女儿早早变得愤世嫉俗和粗鲁野蛮,他甚至祈求上帝从这个不安暴力的世界拯救她,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她的“堕落”。从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神父,变成了为女儿苦难揪心的父亲,他对于自己罪孽的羞愧和对这个“恶果”本能的父爱使我们看到了他“此在”的觉醒。

(二)来自“死亡(Death)”的绝望威胁

海德格尔指出,死亡(Death)是对现实世界生活的否定。当人面对死亡时,才会停止对世界的忧虑和担心,从陷落中孤立出自己,成为真正的存在。

逃亡途中的神父时刻担心自己被抓后被处决,对于死亡的恐惧使他不能停歇同时也开始反省自己。在“人人”的角度下,“此在”是无法理解“死亡”的,因为“死亡”是很个人的事情。而摆脱了“人人”的影响,面对“死亡”威胁时,神父体会到了本能而彻底的恐惧,与此同时,还有对于自己无力和指责的认识(awareness)。在这种有意识的状态下,同情取代了以往的傲慢,他不会再冷漠地旁观他人的疾苦,而是陷入深深的同情和关心之中,而这两者恰恰是“此在”觉醒的必要条件。

(三)破灭的回归往昔平静的美梦

随着时间的流逝,神父自己也逐渐意识到回归往昔的机会越来越渺茫,对于过去甜美的回忆变成了他赖以生存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过去的宁静、权利与荣耀一一消失,深知时光不复的神父必须面临无数的可能性,也必须做出抉择,而这个抉择把他的当下与过去和未来联系起来。而作为海德格尔讲的“此在”,如果它(他或她)在面对这么一个孤独局面时采取决断的态度,并且敢于承担自己的唯一性和个体性,那么此人就可说是进入了 “本真的”(authentic) 生存状态,并意识到这个状态的含义。“本真”(Authenticity) 连通著个人的未来和过去,使自我具有连续性。

(四)孤独感(Loneliness)

孤独(Loneliness)是通往“此在”的必经之路。海德格尔指出处于孤独状态的存在者(Being)才能做出选择,因为其远离了“人人”的打扰和影响,做出的选择也会完全出自自身并与本身的自由相一致。而小说中在逃亡路上的神父完全是处于孤独的状态,他远离的往昔其他榜样神父—“人人”的影响,远离的过去粉饰的太平、肤浅的荣耀和野心,目睹和经历了当时社会大多数人所遭受的苦难和折磨,最终能够独立并出于自我地做出反应和选择,实际上,他终于有机会看到自己的“本真”并完全承担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产生的后果。

三、逃亡终点获得的“此在”

故事的最后,神父自动放弃了获得自由和安全的机会,甘愿选择了走进了明显是为抓捕他而设好的圈套里面。经过八年的痛苦逃亡,历经了绝望和痛苦,心力交瘁的神父选择了面对自己人性中最本真的一面:对人类疾苦的同情和爱。在绝望的逃亡中,通过领悟痛苦、矛盾、斗争、绝望、恐惧、孤独,他最终打破了“人人”的桎梏,撕掉自己往昔的虚伪面具,通过主动选择死亡—献身信仰,获得了“此在”,到达了“本真”。

(作者单位:厦门工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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