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与荆棘
——探寻新时代背景下东方传统女性心理体验的绘画表达

2017-10-10 07:53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荆棘鲜花内心

李 蕾

鲜花与荆棘
——探寻新时代背景下东方传统女性心理体验的绘画表达

李 蕾

现如今的中国已经进入了一个全盛的时代,经济快速发展,物质空前繁荣,各种思潮兼容并蓄,而同时也必然隐含了对人的冲击,尤其作为一名女性艺术工作者也深深体会到了各种文化的撕扯,深切地意识到精神世界的构建也必须跟上时代的发展。

新时代背景下,汹涌而来的庞杂资讯必然带来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女性普遍开始接受高等教育,男性和女性的分工差别开始变得越来越小,自然地东方传统生活方式也必然要向现代生活方式转型。而长久根植在人们思想里的传统男尊女卑思想却没有那么容易随着生活方式转型而转型。东方文化背景下的,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包括女性自己也无意识地被钉在无意义、低价值的位置上。同时,许多女性自己,也无意识地把自己钉在无意义的位置上。意识形态与现实世界差异越来越大,随之自然带来一系列阵痛。就好像身体里和心灵里存在着两个声音,一个要求女性像男性一样承担同样的社会责任,一个要求女性像过去一样自觉地把自己放在男性附属品的位置上。这种双重要求很容易消耗女性的心理能量,也很容易使人衰弱和混乱。近几年这样的报道也常常见诸媒体,比如:2017年1月6日晚20点左右,湖南湘潭某高端小区,一个年仅31岁的妈妈,在自己生日前一周,带着一个两岁多儿子“提莫”和几个月女儿“伊娃”从13楼纵身跃下,自杀身亡!三人全部罹难。死前,这位年轻的妈妈留下了长篇遗书。字字看下来,让人心碎。

东方哲学思想熏陶下的对于完美的追求,不断被复制粘贴的格式化审美越来越被质疑。追求完美的背后其实就是低价值感,我必须完美,必须很用力,必须有被使用的价值才可以得到爱和肯定。

东方传统女性大多习惯用完美格式化的影像防御内心真实的喜怒哀乐,类似掩耳盗铃,这些影像只是情感的面具,长此以往,我们就用面具代替自己的样子,鲜活的生命只能被冰封,创造力也只能被冰封,所谓的“空心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我们常常是不能自我接纳的。东方传统文化熏陶下的女性习惯压抑自己的真实感受,以为它是不正当、不光彩的,习惯用一种外在的标准修正自己的心境和行为。这其实是一种自我欺骗。这些欺骗美美地包裹着那些心不由己的背叛、无法自知的怨恨、不明真相的恼怒。我们戴着美美的面具慢慢忘了自己真正的样子。可是就像弗洛依德曾说:“潜意识没有时间感。”一个人的情绪在哪里停滞固着,那么她总还要为此一而再的经历。那些被挤压掩藏起来的情绪像火山里汩汩冒着火烟的岩浆,无声的汹涌。在不被预知的某一刻,有时以毁灭的姿态勃然爆发,奔涌的岩浆灼伤自己也灼伤他人。而更可怕的伤害还不止这,更可怕的伤害是更隐蔽而漫长的,我们就像一座压抑的火山,感知美好的触角被隐秘的愤怒一点一点吞没,眼中的世界变得索然无味,每一天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却始终不知道为什么。

来访者-蔓越莓 油画 2014 李蕾

一团沉甸甸的乌云 纸本工笔 85cm×115cm 2017 李蕾

诱饵 纸本素描 11cm×15cm 2017 李蕾

著名作家、心理咨询师毕淑敏在她的书里这样写道:“如果你愤怒,你就呐喊。如果你哀伤,你就哭泣。如果你热爱,你就表达,如果你喜欢,你就追求。如果你愤怒,却佯作宽容,那不但是分裂,而且是混淆原则。如果你哀伤,却佯作欢颜,那不但是分裂,而且是对自己的污损。如果你热爱,却反倒逃避,那不但是分裂,而且是丧失勇气。如果你喜欢,却装出厌烦,那不但是分裂,而且是懦弱和愚蠢……所有的分裂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轻的是那稍纵即逝的机遇,一去不复返。重的押上宝贵的生命。”我深以为然。完美的背后是绝望和伤痛,伤痛的背后是呼唤和渴望。

我这几年的创作来源就基于此——我的“鲜花”与“荆棘”。“鲜花与荆棘”代表的是人内心两极化的情感。我想呈现的是现代女性向内探索过程中内心的裂变,阵痛,自我修复和成长,试图通过“鲜花与荆棘”系列作品提供一个示例:一位女性是如何努力的面对自己,从表面危险的安稳到内心剧烈冲突,到恐惧焦虑,到自我面对确认,到整合修复,最终达到人格的调和,进入相对和谐的内心状态,同时也与现实世界和解。

作为一名女性,我与千千万万的女性一样,浸没在时代的浪潮里,深切地感受着各种文化的撕扯,各种身份角色的挤压以及各种难以描述而又真切存在的情绪困惑里。而作为一名艺术工作者,当纷至沓来的情绪以或欢喜、或悲伤、或恼怒、或抑郁的面目汹涌来时,当哭泣、倾述都难以平复时,我开始尝试用我擅长的绘画来梳理排解。

表达是不容易的,怎么表达是个问题。当越不过去的情绪缠绕难堪时,尝试开始放弃挣扎,长久的与它待在一起,长久的静默,任由感觉翻滚。

“如果我们是我们自己,那么我们就能够腾空空间,让神来充满。”——荣格

房室阻滞是指房室传导系统某部位的不应期出现病理性异常延长,冲动自心房向心室传导的过程中,传导速度延缓,或者部分甚至全部冲动不能下传心室的现象。房室阻滞是最常见的一种心脏阻滞,在心电图上很常见[1]。房室阻滞可以是一过性、间歇性或持久性的。前两者除器质性心脏病变,也可由迷走神经张力增高或其他一些心内/外因素引起,而后者一般都是器质性病变或损伤的结果。

心有自己的逻辑,而理智对此一无所知。可是我们的身体里埋藏着无数灵敏的窃听器,当我们放下防御,执着地向内看,温柔地关照自己,慢慢的,像梦一样的画面就会浮现。

接下来的绘画表达是下意识又偏执的。放弃美感,放弃意义,只是执拗的要把那一刻的浮现真实的呈现下来。

“去理解一个东西是一座桥梁,也是返回到道路上的可能性,但去解释一件事物是非常武断的,有时候甚至会带来谋杀。”——荣格

这个表达的过程是一个理解的过程,这个过程里尽量做到直观,只是呈现理解,不作解释,也不作评判与结论。每完成一张就会问自己:还有话要说吗?解恨了吗?不,还没有。继续。如此重重往复,剥开一层一层的“我”。那个“我”变得真切起来。在重重往复里,情绪从无明也逐渐有明起来。

表达的过程其实也是看见自己的过程,让真实的自己冒头的过程,也是给情绪命名的过程。没有命名或无法命名的情绪,是弥散和无孔不入的,他让人焦躁恐惧,给自己带来的杀伤力是无形而巨大的,情绪只有被命名才会浮出水面,从而被接纳,被哀悼,人才会逐渐静下来,而不会被某种无形的焦虑拖着,就像走在无形的暗夜里或是像脱缰的野马。

就这样一次一次,我尽力沉入我最隐秘又晦涩的内心世界,像记日记一样用绘画捕捉描绘那些人人心中皆有,人人口中皆无,难以觉察难以表达的情感,并尽力将之真实清晰地呈现出来。逐渐的,开始接纳生活就是这样泥沙俱下,开始尊重生活的本来面目,开始接纳一个完整统一的真实世界。

这些作品以鲜花和荆棘两部分交替呈现,荆棘部分以黑白色调,超现实的臆想空间来呈现,表达的是时代冲击下女性内心的裂变、阵痛、焦虑、恐惧。鲜花部分以明朗鲜艳的色调,真切的女性身体来呈现,表达的是现代女性自我意识的苏醒,坦诚的面对自己,确认自己。黑白与色彩交替呈现形成强烈反差与视觉冲击,这种冲突的形式恰好吻合了女性探索内心世界的过程中激烈的冲突状态,最终走向整合,交替并存,走向真正的灵魂自由,人格独立。鲜花和荆棘从来都是生命的一体两面,相伴相随,就像弘一法师临终前留下的四个字——悲欣交集,可这就是生命的真相,唯有看见并接纳,我们才可能成为一个完整的自己,并接纳自己的不完整

我们要感谢这样一个好的时代,她为女性提供了一个相对宽松的成长环境,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主动或被动的寻找自我,开始主动或被动的独立面对时代的冲击,让真正的灵魂自由,人格独立有可能得以实现。

法裔美籍艺术家路易斯布尔乔亚说:“我想说的是,每个夜晚哭泣的人都有权利这样做(艺术),它们这样做不是为了变得更聪明,也不是扰乱治安,他们这样做是因为这对他们有帮助。”

我觉得,这种对心理体验的艺术表达不仅对女性是有意义的,对每一个人都是有意义的。从某种意义上说,艺术本身就是治疗。一方面,世界的竞争本质上就是文化的竞争,而文化的核心竞争力体现在创造力创新上,艺术创作微观上看只是个人的艺术主张,宏观上看也是整个文化创造力的缩影。另一方面一个真正文明的时代是需要真正内心成熟的社会成员组成的。一个和谐的社会也必须建立在社会成员自我的理解确认和内在成长的匹配上。如果人们能让自己安然的接纳自己,处在当下,就会更有力量激活内在的创造力,也会更有能力跟随着这个时代一同成长。

而对我自己的意义是让我越来越明晰自我发展的路径,确认自我价值感。只有人格的独立才能走向审美的独立和艺术的独立,才有力量真正的自由表达,我手画我心。

艺术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真”,唯有“真”才动人。这是艺术的动人之处,也是艺术的社会意义之所在。如果不深入的探索自己,不去触摸自己真实的情感,一味地妥协随大流,艺术作品只能走向媚俗,纵然有高超的绘画技巧也只能说媚俗得高级一些。一次一次的品味提炼生活中平凡、琐碎、乏味的细节,这些就是艺术灵感的源泉。或者说对于艺术家来说,艺术的独创性来源于独一无二的自己,独一无二的个人体验。

一个人就是一个浓缩的时代。越是回到个体的探索越是接近公众性,而越是浮泛的追求公众性越是容易牺牲掉独创性和深刻性,自然地也就与公众性离得更远。

李蕾 湖北第二师范学院艺术学院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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