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事物（组诗）

杨河山

我梦见河流

我梦见河流，如同马槽里蓄满了水，

或者池塘蓄满了水，大量的水涌上来了，

而我在水面上坐着。那是一块

丝质的浮萍。我向四处观望，并没有马，

但有马的嘶叫声，月光下，水面因此闪烁出银色的

光波。一只黑鸟掠过，传来轻微的

细语，而这些都是河流在我梦中出现的结果。

我梦见河流，我便置身于河上了，

或者我已沉溺于河水中了，我正随着河水

向下游飘去。哦，我是谁？我不是

那匹马也不是那只黑鸟，但我正俯视着

这辽阔的水面如同马和黑鸟一样。

第一场雪

第一场雪没有任何预兆就飘落下来了，

就像我的头顶，不知不觉已经花白。

树叶有些枯萎，但仍然泛绿，它们将要

捱过一个漫长的冬天。（如果还在枝上）

而不远处的地铁站似乎仍未完工，

在第一场雪到来之际，那里的门仍没有关闭。

哦，冬天来了，雪花即是某种预兆，

就像书信、明信片或者特快专递，

而我已经接收到了它的信息。

哦，第一场雪没有任何预兆就飘落下来了，

我不知道它带来的这个冬天会是

什么样子。是否会像以往那样寒冷单调？

或者充满了变数？此刻，我站在飞雪中，

感到自己正在经历某种转折。我应该怎么做？

哦，似乎无能为力，就像我无法阻止

以往的岁月化作这四散而去的闪光的碎片。

想入非非

在大雾弥漫的街道上，如果你

回转头，突然看见一只麋鹿，你是否会感到

十分惊奇？它微微泛红的角高高扬起，

让人想象一棵树或某种植物

正在移动，悄无声息地靠近。其實，当现实

被遮蔽起来，迷雾出现，这时候

发生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如同枯燥单调的生活

总会给人带来幻想，让人想入非非。

幻想麋鹿粉红色的角，蓝色的脸，

尽管它并不存在，或者难以发现。

在一座老建筑里看街上的行人

那些街上的行人从我的窗前经过，

男人和女人，老人与孩子，但我并不知道他们都是谁。

他们的脸在空中飘浮，像一群又一群幽灵，

脚步从不停歇，出现在百年的中央大街上，

把石头街道摩擦得黝黑发亮。

像观看一幕电影，这样的感觉特别奇妙，

令人想起时间，生命与死亡，以及由此所象征的一切，

他们都是谁？谁会记得他们？遗忘统治着一切，

我似乎看见人们从不同的巷子口涌上

这条长街，每个人都是过客，每个人都会死去

或正在奔赴死亡的路上，但此刻，

他们有说有笑，似乎并不知道正在发生

或将要发生的一切。那些在街上行走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就像河水，

从这条长街的河床上漫过，而我注视着他们，

我只是岸边一个会呼吸有温度的石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