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大厦:至今没有走出“重庆森林”

2017-10-10 22:03韩墨林
博客天下 2017年12期
关键词:大厦重庆

韩墨林

王家卫于1994年拍摄的《重庆森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支撑着人们对重庆大厦的无数想象,香港之外尤其如此。实际上,抛开电影拍摄主地点并不在重庆大厦,真实发生在这里的故事也几无电影中奢侈的浪漫气息,而是由生活的笑和泪慢慢垒成。

那些生活熬炼的故事本身极具戏剧张力,使电影在灵感发源地失去了色彩。生活在重庆大厦的人们并不熟知这部电影,少数华人能从遥远的记忆中搜寻出熟悉的片段,大多数黑色或褐色皮肤的栖留者则看着纸上中英文的电影标题一脸茫然。

时间罐头

有关重庆大厦的记忆像一只开启太久的罐头,时光消散了它一度让人印象深刻的新鲜或腐朽的味道。这幢17层高、770个单位、由3段建筑连接而成的蜂巢状混凝土大厦,在20世纪60年代落成时,曾是俯瞰尖沙咀的高层豪宅、第一流的商业中心,并逐渐演变成小商品批发市场。世界各地的商人蜂拥而来,大厦充溢着各种颜色纸币散发的油墨味道和木质混杂着霉气的板条箱味道。随着更多住户把自己的家改造成旅馆供商人休憩,陈旧的电路设备不堪重负,大厦几乎每月都会伴随刺耳的火警飘出烟尘味道,很多原住民能回忆起匆忙披上浸水的毯子冲出大厦的场景。但总体来说,早年的重庆大厦对财富的渴望和青春奋斗的气息称得上蓬勃清爽,只是这段鲜亮的记忆很快就过期了。

几十年间,尤其是世纪之交,在香港相对宽松的签证和避难政策吸引下,来自东南亚和非洲的新移民及避难者大量涌入。大厦119家旅馆提供大约1000张空床,但没有合法居留权、蜷缩在无牌旅社逼仄铺位上的逗留者或许数倍于此,约130个国家不同背景的人们在这片屋檐下栖息和流转。2007年,重庆大厦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全球化最佳样板”,理由是亚洲没有第二个地方聚集着如此复杂且众多的人。民族、阶层、宗教等元素在有限的空间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彻底地重塑了重庆大厦的气质,也改变了它的气息。

在九龙商业中心尖沙咀、香港第二主干道弥敦道上,风尘雕刻着重庆大厦砖灰色的轮廓,6年前耗资1900万港币翻修过的墙面维护着外貌的矜持,外侧甬道则横流着黑色污水,还有长着尖刺灰毛的硕大老鼠。走近大厦,蛰伏在门口的黑人青年会迅疾拥上前推销廉价旅馆,你踌躇的5分钟他们会变换3种语言并主动降价2次。当夜幕下垂,还会看到裹着缤纷丝绸的妖娆的东南亚女性心照不宣地徘徊在附近。掰开热情的胳膊,钻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由密仄铺位和狭窄过道填充的空间,格局极似内地三线城市的百货大楼,殊异之处来自肤色各异的人群和店铺招牌上英文、阿拉伯文和一些无法看懂的诡秘字符。

这是堪称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社会。你可以在8个兑换点把这个星球上几乎任何一种稀罕的货币兑换成港币,或者使用超过10种钱币在一二层380个摊位畅通无阻地购物,挑选生活和消遣所需的几乎所有东西,譬如坦桑尼亚的电话卡、巴基斯坦的情色碟片、印度的咖喱味糖果和非洲女性习惯使用的一整套头部稍弯的细长铜制缝衣针。老板总能在抽屉或皮包中掏出印有不同国家人物和风景的零钱。你还可以花20港币买到一份肉菜齐全的套餐,或者花90港币享用狭小单间里的一夜安宁。尽管床单可能泛着污渍,灯光常常不肯安守于规矩的白色,而是在蓝绿粉等暧昧色彩间跳跃。几乎每间旅馆的电视都可以收到全香港最齐全的频道,一个穿橙色西服的尼泊尔青年每天准时收看家乡的新闻和香港的特首选情。他最长在大厦里舒适地待了7个月,未感到任何不便。

这座大厦深邃的第三世界气质被很多人畏惧和排斥,行经大厦门前的香港人会刻意加快步伐躲避过度热情的招徕。一位路过的学生说半岛酒店和重庆大厦是香港人两处永不涉足之地,前者由于众所周知的昂贵,而后者源自众口相传的危险。曾有一位记者为体验生活在这里订了半个月的房子,第一晚就因房间的暧昧色调和门外黑人的窃语深感不安,直接退钱。然而生活的齿牙缝隙间总会漏下一些尊严的残屑,另一个想要退钱的家伙抱怨肮脏的环境和服务员的体味让他不舒服,并喋喋不休。愤怒的老板指挥一名壮硕的巴基斯坦工人把他拎到了大厦外体面的世界。

重庆大厦的历史缠绕着香港发展史,是这个国际化多元社会一个有趣的降维版本。它位于繁华都市的中心,四周簇拥着这个星球上最昂贵的物产,而它生长勃发和渐渐失序的过程,也缓慢而微妙地被香港社会所影响,从环境到政策,甚至到偏见。近年来,重庆大厦在传播层面不断降维,从报刊上一周数次的张扬头版,转移到细碎的角落,直至湮没无声。像罐头过期了就要丢掉,已经极少有人关注封闭空间之中的气味是否变质。

一位在重庆大厦长大而后考入香港大学的青年,曾和同学讲述他的来处,对方的震惊表情与微微后移的动作令他感触尤深,仿佛自己身上沾染着某种来自原始世界的隐秘味道。多年来,政府和业主曾试图用警铃、监视器和防盗网来修复这些年来它名声上的亏损,这无疑使大厦的犯罪率有所改观,但就人们的固有印象而言,收效甚微。前往猎奇的作家和记者往往不吝笔墨,为大厦冠上各种醒目的比喻,包括太阳黑子、孤独星球、黑暗之源、黑暗的心脏,等等。重庆大厦就以这样的标签被人们熟稔,其间生生死死、人去人留的故事,则长期以一种消音状态深藏在标签的背后。

擦肩而过的人们

在重庆大厦,每天你会和很多人擦肩而过,你或许对他们一无所知,但若仔细观察他们的衣着、表情、匆匆行止,会渐渐感觉那就像某种简陋的低版本密码,可以轻易破译出匮乏、焦灼、侥幸、知天命等情感。一个经常来此做人类学功課的香港中文大学学生说,她的眼睛很少混淆祖辈在这里做生意的老板和只求一片屋檐、一只饭碗的避难者,他们或许有类似的肤色,但气质差别难以言传。

在这里很难避免肢体的碰撞,新世纪大规模流徙于此的漂泊者早已使大厦拥挤不堪。建筑坚固的混凝土外壳中盛放着浓郁的异乡感。由于旅途可以设想的艰难,大部分人的亲人无法随同,孑然一身闯进和家乡的星星一样闪亮但显然数倍密集的灯火之中,然后躲进重庆大厦这个带有些微熟悉感的角落。若试着和大厦里的人攀谈,会发现他们的话匣子置于紧闭和滔滔不绝两种极端。那两个捧着辣味牛肉饭的巴基斯坦青年的面孔会死死烙在你的心里,他们讲起4年没谋面的5岁儿子和在漫长的离别中死去的父亲时,带着笑—那种被时光和空间抽干了情感的笑,如同阳光烤干了海水,留下微少但格外粗粝的残渣。如果你足够敏感,还可以从他们斑斑磨痕的手和眼角的硕大瘤子中读出一种苦难的默契。他们不愿谈起这些。

这座大厦里人与人的交流模式有一种被生活磨砺过的粗陋,很多发生在大厦里的对话可以削去一切委婉的铺垫。如果想寻找一份简单的体力活儿,你可以走到任何一处摊位前直接对老板说:“请给我一份工作,我没有钱了。”通常你会得到那份工作,大多是搬箱子或发传单。板条箱里可能是500只手表、1500张碟片,或是其他什么让一个壮汉垮塌着肩膀咒骂的重量,拼下来一天能你挣上两三百港币。如果你吝啬自己的力气,说辞可以更简单:“请帮我买一份盒饭,我很饿。”大多数人也不会拒绝你。手表商苏格拉底(音)每周会撞上两三次这样的要求。宾馆老板弗兰克也是,他身边一个树枝一样瘦长的青年上个月直板板地戳在他面前,索要一份工作。没有报酬,弗兰克包他的住宿和每天两顿饭,他帮酒店发广告单,拉一个客人给30港币。这个青年声称自己22岁,但看上去实在太过稚嫩,卷发夹着一颗秃斑,笑起来牙齿白得发亮,肩膀上有凹凸的痕迹,不似骨骼的轮廓而更像某种外伤。

他来自喀麦隆,没读过书,英语只会说不会写,自有一套语法。这导致和他的交流遍布迷障—很难从他轰隆隆的语速中搜索出他的哪一个亲戚死了,以及母亲再嫁把他抛给了谁。但你至少可以从众多老乡口中大致复原他来时的脚印。“到了香港机场,坐A21巴士,直接来重庆大厦。”在青年的家乡,带着财富回乡养老的先行者或蛇头会这样告知不甘心在贫穷中溺死的年轻人。类似的说法在印度、巴基斯坦、刚果、尼日利亚人的口中均有提及。在遥远的家乡和陌生的都市,重庆大厦是明灯,也是港湾,吸引着来自地球上灰暗角落的人们。而不同肤色、语言、风俗诸般气质的多年累加,使重庆大厦成为一面棱镜,每个人都可以从它的某一个切面,看到家乡熟悉的模样。得益于(相对的)高工资和政治及政策上的便利,香港已隐然成为避难者和淘金客的一个优选(只是不似欧洲那样显著),重庆大厦则是流金地的第一站,装在大厦里的护照国籍几乎可以拼成一张完整的第三世界地图。

来途并不凶险。不过是一张淡季的廉价机票。抵港后几天至十几天不等的免签期以及多次续签(针对不同国家)累加,足以让大厦里的大部分人合法停留半年左右。如果想做一份生意,这个空隙基本可以容纳你的采购周期。如果日子前移十年二十年,你的时间会更宽裕。那时(他们的说法是“好时候”)的重庆大厦大量批发服装、手表和手机等紧俏却廉价的货品。商人们搬来空空的行李箱,装满30-40公斤的行李配额,回到家乡以2-3倍的差价售出。“老客户在非洲都买了楼啦!”批发手表的阿莲笑着说,“我经常骂他们,你挣的那都是我们的钱!他们还和你残忍地讲价!”但随着内地门户开放和广州小商品批发中心的崛起,重庆大厦逐渐降格为那些商人的中转站,依靠签证的便利维系着尽管削薄但不会断绝的生意。“生意不好做啦!”阿莲狠狠地抱怨。她的姑姑在大厦几个楼层经营着宾馆,刚下飞机的商人会过来睡一夜,洗去疲惫和风尘,再扳着指头数签证允许停留的日子,匆匆奔赴广州。

“生意都被你们吓跑了!”苏格拉底心情不好时会骂人,喀麦隆青年被他吼过几次。罵人者和被骂者通常有相似的深棕肤色。苏格拉底的爷爷辈就在重庆大厦一家铺子做着体面的生意,很多人却是这些年从地球上昏暗贫瘠的角落陆续迁徙而来。这条歧视链在重庆大厦公开、确凿,并可以毫不顾忌地宣之于口,“是的,我就是看不起他们。”苏格拉底语气很强硬,并侃侃论述“那些人”普遍的工作怠惰和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消极。例如:“说好干一个月一个星期就没影了,你相信他们经常这么做吗?”这些例证饱含主观色彩并且极难考证,但在某些可以观测到的事实上,苏格拉底的判断不无道理。

老板和业主们傲视着蜂拥的人群,他们站在歧视链的顶端,脚下是土生土长的“王国”。一些人从爷爷或者父亲那里继承了大厦里一间小小的物业,并在此播种出财富。改装成宾馆的房间一间每晚一二百,商铺每个月租金一两万,自己做生意利润则更大。一个二十几岁的“土著”记得小时候珠宝生意流行,爸爸在大厦10楼的家里切石头—一种奶白色的宝石,从澳洲运过来,切割声吱啦吱啦令人难受,他就出门到处逛。那时没有关于偷和抢的担忧,但如今,香港每逢有珠宝展,就会有警察来重庆大厦盯防。大厦还流传着很多令人同情的偷窃案,最多的数额是5万美金,那是一个可怜生意人的全部货款,于是很多老板不得不雇佣身强力壮的帮手。

但仍有勇敢的创业者们用力挤进顶端的宝座。你会对他们身上散发的锐气印象深刻。在重庆大厦购买物产绝对是一个勇敢的行为,即使它比周边房产便宜了一半,但依旧乏人问津。嫁给香港老公的阿美,2002年为了把珠海的女儿接来上幼儿园,咬牙在重庆大厦买了一处房屋。后来发现大厦宾馆太多了,“无辜的”住户也会被频繁敲门(门上贴告示没用,并非每个冒昧的叩门者都能读懂英文),索性自己也做起了宾馆。早年商人络绎不绝,她跟着赚了不少;后来商人少了,旅游者接上了茬。大约5年前,阿美的生意凶猛地下滑,“几乎不挣钱了”,房间的空置率经常过半,“偶尔的大单子”没法弥补—它们多来自去香港亚洲国际博览馆参加展销会的内地商人。“换在5年前,这些人肯定住高级酒店。”、“看来大家的生意都穷了啊。”阿美眼神里思绪飘飞。

另一位内地母亲阿朱的买房动机和阿美类似:给孩子置一份产业。阿朱的生意经是“跟紧印度人”—曾经有个印度人和阿朱吹牛,说印度人做什么就火什么,她发现果真如此,印度商人大规模做手表手机时,这两门生意赚得盆满钵盈。后来他们抽身买(或租)房子做宾馆,不久内地旅游者涌进来,宾馆生意也随即红火。阿朱手忙脚乱跟上来,一度每月几万港币盈利。只是她的女儿小时候在大厦蹦蹦跳跳人见人爱,现在上了中学,几乎再不肯来大厦(阿朱家住外边),并会劝阻傍晚去大厦处理事情的妈妈:“妈咪,太不安全了,你不要去了,那些黑人会打人的。”

虚实之间

“他们(大多数外来者)根本不知道怎样和人正确地交流!”苏格拉底这么评价。但他本人似乎同样不娴熟于此,当他笑眯眯地勾你的肩膀以示友好,你也需要竭力按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尤其是感觉烟屑和口水快要喷射到你脸上的时候。

你无法否认苏格拉底的热情,即使它给你带来不适。大厦里盛放的更多热情会带来更强烈的不适,一个好奇的女游客游览一圈可能会收获两次表白。你或许会惊奇地感觉到,大厦简洁而锋利的人际相处模式,偶尔会带来迥异于常态的亲密感。而这些,是《重庆森林》和真实的重庆大厦之间,仅有的、诗意的重叠。

在重庆大厦,你可以轻松地向一个陌生人说出“我很孤独”。从日常经验看,这类话通常包裹着酒精的冲动,或者藏身在私密日记里。但在这里,这种坦率无关友谊,只关乎情绪的释放,它真切存在。当你和大厦里的一些人谈起什么,你发现话题经常会滑到他们久未见面的家人身上,他们很愿意给你欣赏从贴身口袋里掏出的小首饰,或者手机里儿子胖乎乎的照片。如逢聊兴正浓,他或许会强拉你去喝冒着泡沫的奇怪饮料,和你说长长的故事。这时金城武和林青霞喝酒的场面或许会跳到你的脑海里。

一位每个月拿3800港币的饭店清洁工说他白天很讨厌碎嘴的老板,但有的时候,更多是在下班之后,老板会给他发无聊的信息,他懒得回复,老板就说我太寂寞了,咱们说说话。他说会被那么一瞬的柔软击中。这个清洁工每两个月回一次家,从印度带回饭店必需的作料,老板给他买机票,作为送货的酬金。而老板本人因为太忙很少回国。清洁工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更幸运,就会不自觉地原谅老板的严苛和吝啬。

为生意奔忙的路程缺不了颠簸风险,也常常点缀着生离死别。当你听了更多这样的故事,就会从大厦的孤独暗号中读出另一层厚重感。手表生意凋落之后,有一个“被广州抢去了”的客户—是个年轻的非洲小伙子,和阿莲好几年没见了,年初他给阿莲打电话,说要来看她,没来。又过了一个月,别人告诉阿莲小伙子死了,死在家乡,被车轮碾得极惨烈。之前的一两年,这个小伙子的一个长辈亲家飞机失事而亡。阿莲和他们两人最近的距离只隔着一个柜台,或者一双相握并被大力摇动的手掌。她说自己那一天哭了。但友谊在平行世界里有时会呈现不一样的走向,还有两三个被阿莲认为是朋友的合作客户,拿着因为信任而赊来的几千美金的手表,消失了再没踪影。

一去不再的熟悉面孔,有時会以格外震惊的方式回归。一个被一些人认为是偏见而另外一些人觉得保障了他们安全的事实是,每逢香港发生刑事案件,重庆大厦总会被视为罪犯藏身的区域,从而开启一轮搜查。警察会列队守在大厦门口查验证件。这类突击有时会收获一些战果。不少人记得警察雄赳赳从大厦里押出疑犯,或者把疑犯带到大厦指认什么东西。出于隐私保护,疑犯会戴着露出眼睛的头套。但这无法遮蔽熟人眼中显著的体态特征,人们会热烈地讨论他做的事情,而这种讨论通常无关道德评判。

一个26岁的印度青年,一直在大厦帮不同商家拉送货的板车,几乎所有人都认识他,见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在电视上。这个青年2013年因两桩强奸案(其中一桩未成立)被起诉,电视画面里他低垂着头颅。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他暴躁而充满活力,会打架滋事,一直是警方的盯防分子,但也会像一只大鸟一样张开手臂,说My Friend。由于一向的好人缘,他获得广泛的同情。“这个人怎么会强奸呢?”阿莲曾指着电视和身边的保安说。大厦里流传着他强奸的“内地女大学生”其实是性工作者的说法,并介绍闭路电视拍到了他们之前令人生疑的亲近画面,这是法庭减少刑期的理由。但你发现自己没有渠道可以证实它。无论如何,青年刑期结束就回国了,开始了新的生活。

装置在大厦各个角落的监控探头注视着一切生活的琐碎、栖离的伤感与谋生的艰难,以及深蕴其中的、深沉而错综的情感。它们有时显得那样迷离、魔幻,与庸常生活分歧过大,以至于笼罩着强烈的不真实。这让你不知不觉再度想起《重庆森林》这部诞生于传奇之地而成为传奇的电影。但只有少数外人知道,这漫长的几十年之中,扛着长枪短炮的各国剧组早已是大厦一道常见的风景,《重庆森林》只是沙漠中稍稍晶莹夺目的一颗沙粒。稍具知名度者还包括《堕落天使》《霓红光管高高挂之女子公寓》《重庆大厦》等。

不少长居于此的人有客串群众演员的回忆。一家钟表店的老板曾被要求在主角短暂停驻的期间埋头修表,只能瞥见演员的褐色腿毛和结实的小腿肌肉。另一位手机店老板幸运一些,要用三句台词和一个耸肩的动作回应问路的演员。场景拍了一次就完成了,替人指路是他半辈子最熟练的动作之一。

由于设计不合理,重庆大厦3段建筑5个入口之间的通道错综如网,像茂盛的森林一样遍布迷途,很多问路者不知不觉绕回了原地惊讶地看着他。而他,也见惯了太多无法找到出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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