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

刘公

男人灰头土脸地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掐死了个女人。

男人是当地一家深加工企业的老板，有一定知名度，派出所所长觉得人命关天，立马带人拉着他赶到现场。

豪华的套房里，没有死者的任何蛛丝马迹。所长逼视着他：你是不是在忽悠我们？

没有啊！我真的把她掐死了，就拖到这床底下，咋会不见了呢？男人满脸的疑窦。

所长等人在房间随意勘验，发现了男人的病历，上面有忧郁症的确诊，所长再没有多问，对随行的人说了句：撤！

男人在山村里长大，靠政府的助学贷款读完了大学。为了还款，他多次创业，倾注了所有精力，但回报他的是，欠款像父母晒的柿饼，越摞越高。当接二连三的失败，击得他晕头转向的时候，女友蔻儿不但没有责怪，没有离弃，反而给他温馨的开导，并把自己打工的金矿老板介绍给他。

男人没有令蔻儿失望，他与金矿老板的几次洽谈，金矿老板用很小的投资，来检验男人的能力，男人如鱼得水，三个月就把企业搞得风生水起。为扩大再生产，争取更大的效益，他又找到金矿老板和老板娘，还有他们28岁的独生女，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饭毕独生女借故离开，金矿老板摊牌说：再投资是小菜一碟，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接纳我的女儿，你想想，我们成了一家人，我所有的财产，将来不都是你们的吗？

男人端起的茶杯哐当掉在了地上，一时间大家都很尴尬。男人受到刺激，像被人在脊梁骨上刺了一下。

当然啰，这事你别为难，我们知道你和蔻儿交往有五六年了。金矿老板赶紧打破了僵局，还算坦诚。

男人愣怔了好一会儿，点燃一支烟，一口吸下去半截子，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没事，你再考虑考虑，明天答复我也行。金矿老板给男人，也给自己都留有余地。

男人狠劲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了句：我答应你和阿姨。

躲在屏风后面的独生女听到男人这句话，情不自禁地跑出来，响亮地给了男人一个吻，吻得金矿老板和老板娘心花怒放。

蔻儿得知情况后，没对男人说一句难听的话，只是默默地流泪，流完泪就悄悄地离开了金矿。

有了新的注资，男人甩开了膀子，管财务的独生女乐得合不拢嘴。不到两个月，男人把独生女背进了洞房。

独生女原想，男人长相不凡，又会挣钱又会疼人，还对自己服帖有加，一生都会躺在蜜床上享福，哪承想，婚后不到一个月，男人就开始懒散，还不拘小节，对独生女的颐指气使不那么接受了，有时还拿眼瞪她，独生女哪受到了这窝囊气，就嚷：牛啥？没有我爹的投资，你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一回两回，男人都忍了，他懒得跟独生女理论，谁让自己的软柿子捏在独生女的手里呢？可时间久了，特别是独生女的肚子，两三年了都不见鼓起来，男人乡下的父母急着抱孙子的唠叨，一针一针扎得他耳膜生疼……

后来，男人遇见了生意场上的美燕，美燕的美貌和柔情如同一块巨型的磁铁，诱得他神魂颠倒，他做梦都想把美燕拥入怀抱。

对待独生女，男人不想再忍了，唇枪舌剑的火药味经常充斥着小家庭。独生女也不是好惹的，一句句呛人的话砸得男人伤痕遍体：咋，翅膀硬了不是，想飞就滚，滚得越远越好。

是你说的啊！别后悔！厂子房子我都给你，我走！！男人把一串钥匙狠狠摔到了茶几上。

第二天，男人和独生女真的从法律的含义上散了。净身出户的男人来到藏娇的新房，兴奋地跟美燕说：宝贝，为了你，我跟她离了。

美燕不冷不热地说：你跟她离不离，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没有你的出现，我不会放弃我的厂子，不会放弃我的家庭。

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我并没有爱上你，从来也没有说过要嫁给你啊？！

啊？好你个美燕！你耍我是不是？我可是认真的啊！男人咆哮道，愤怒的双手用力掐住了美燕的脖子，越掐越紧，很快，美燕停止了反抗，身体棉花糖一样软在了地上。男人把她拖到床底下，接着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

所长他们走了，男人在房子里找了一遍又一遍，他就纳闷，难道美燕是聊斋里的美女蛇，会隐身吗？

男人像做了一场噩梦，抓起水龙头，狠劲地往头上浇水，浇着浇着，哈哈傻笑起来，笑完后开了一瓶白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随即醉得不省人事。

美燕！美燕！我要美燕来跟我对话！翌日下午，酒醒的男人爬到楼顶上，疯狂地对围观的人叫喊。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男人吼道：我的忍耐是有限的，美燕！美燕——8点以前，你要是还不来，我就从这跳下去了！

别喊了，你下来！美燕真的来了，不过不是她一个人，她后面还跟着警察和医生。

见到美燕，男人跑下了楼，本想上去给美燕一个拥抱，没想到抱住他的是几个警察，他的手腕上立马多了一副手铐。

审讯室里，男人把昨天来自首的作案经过又重复了一遍。

警察问他：你知道美燕是谁吗？

美燕就是美燕，还会是谁？

美燕就是蔻儿，就是你恋爱了六年的蔻儿，你没想到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有可能。虚弱的美燕在医生的搀扶下出现了。昨天男人走后，美燕慢慢地苏醒了，为逃出魔掌，她艰难地从床底下爬出来，扶着墙战战兢兢走到大街上，没走几步就又昏倒了，好心的过路人把她送到了医院。今天上午，医生陪着她报了案。

美燕，你怎么会是蔻儿呢？

你有了事业，有了新女友，我不得不离开了金矿，去南方打工。打工的日子里，正好附近一家美容院要招收志愿整容的人，我報名参加了，几次的免费整容，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你……你，蔻儿，你咋……说着说着，男人号哭起来，哭得肝肠寸断，可一切都晚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