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鸡

王诗萌

开春时，姥姥家新买来一窝小炕鸡，放在大纸箱子里。箱底铺上厚厚的麦穰，压得平实，预防小鸡摔跤。为了方便小鸡吃食，姥姥还铺上一张大报纸，上面撒些蒸熟的小米和鸡蛋黄，给它们增加营养，好让它们快快长大。箱口盖上不穿的旧褂子，防寒。听说，小鸡一冻着就长不大了。

姥姥把小鸡放到阳光充足的地方，准备喂食，还没掀开旧褂子呢，就听见二三十只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在聊天儿、在议论、在说笑。刚掀开盖子，就听见小鸡惊叫和欢呼声一下子爆炸开了，喳喳喳！它们抻着脖子、转着眼珠，看看主人想干吗！有好吃的吗？喳喳喳！使劲蹦着跳着，何时才能飞出这座“高墙大院”？喳喳喳！你踩我脚了！你挤得我摔倒了！喳喳喳！我被踩在脚下了！我被抬起来了！我飞，我飞，我飞飞飞！有的还展开稚嫩短小的翅膀，简直兴奋死了！

姥姥把手伸进箱子，想拿出报纸抖抖上面的粪便，昨夜拉了好多啊。这伸过来的手要干什么？喳喳喳！它们像躲避瘟疫一样一哄而散，赶紧躲向角落。报纸被拿出来，小鸡惊恐万状，喳喳喳！干什么干什么？什么情况？一只勇敢的小鸡上前啄了啄那只手，俨然替大伙儿伸张正义。安然无恙，一场虚惊。抖下来的是什么？是好吃的吗？一哄而上。报纸又铺下来，乌云蔽日，天哪，又是灾难！快跑！于是叽叽喳喳地你推我搡，南冲北撞，怎么都撞不出这些“高墙大院”。咦，天亮了，叽叽叽！没事了，原来是地毯铺好了。

姥姥把小米和蛋黄均匀地撒在报纸上，刚撒第一下，小鸡就一窝蜂地跑来。往那边再撒一下，抢不到食的小鸡又一窝蜂地拥过去。再往别处撒一下，又分流了一批小鸡。叽叽喳喳声瞬间转化成笃笃笃的啄米声。偶尔，哪只小鸡没食了，它会叽叽叫两声，然后跑到旁边同伴那里抢吃的。姥姥的小米有时會撒在小鸡的身上。它们才不在乎呢！只要有吃的就啄个不停。

姥姥的小米撒完了，小鸡也吃饱了。一个个歪着嗉囊，得意地唱歌，叽叽喳，叽叽喳。你帮我啄啄背上的小米，我帮你啄啄爪子上的饭粒。仰起头看看天上的白云，是我昨天见的那朵吗？听听树枝上的鸟鸣，喳喳的呼唤声跟昨天是否一样？只要好听就是音乐了，管它一样不一样。吃饱了，晒太阳，看风景，听音乐，这或许就是它们想要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转眼两周过去了。我又去姥姥家，看看那群小炕鸡。

只见已经转移到大筐里的小鸡像一只只毛茸茸的小肉球欢快地移动着，叽叽喳喳兴奋地叫着，比以前大多了。瞧！黑色的、白色的、褐色的、黄色的、黑白花的、芦花的、凤头的，你推我挤，看得人眼花缭乱，好不热闹！有的三三两两地玩捉迷藏；有的从旁边的小鸡肚皮底下钻过去，把对方推上高处再摔下来；有的从旁边的小鸡屁股后面挤过去，把同伴挤得踉踉跄跄；还有的忙不迭地互相追赶，干脆就从几只挨在一起正在低头吃食小鸡头上、身上跑过去，权当练一回凌波微步，好在同伴们脾气好，不抱怨、不记恨。

有的好奇地啄啄筐边，看看坑洼处可有虫子吃。笃笃笃几声响，引得同伴们跑来凑热闹，共同寻宝。可是一无所有，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或许会相视一笑？啄啄稻草麦穰，里面会不会藏着惊喜？

太阳真好，姥姥把小鸡放出来，让它们也接接地气，晒晒脸、洗洗澡、去去虫子。它们可高兴了，撒丫子四处跑。有一只往东跑，其他的就跟着往东，后来发现，东边没什么，又自个儿忙自个儿的。不一会儿，满院子都是小鸡，它们随便啄一啄什么，练练动作和眼力，倒是很平和。

突然，南面的几只小鸡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一只小虫，周围的伙伴们都要利益均沾，于是一场小虫争霸赛轰轰烈烈地展开了。大黑堵截，小白不给。芦花来抢，小黄跟上，小白一个漂亮的侧身奔西南而去。大黑、芦花、小黄步步紧追，各不相让。西边的伙伴们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于是也参战了。北边的几位不甘寂寞，迎头抢夺小白的战利品。小白很狼狈，左冲右突。东边的小鸡立马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看来东西不在大小，利益不在多少，不患穷而患不均呀。小白体力不支，寡不敌众，一不留神，小虫被大黑夺走。大黑衔着小虫撒腿就跑，群鸡紧迫不放。一院子的鸡都卷入大战，无一幸免。混乱的局面真容易迷失自我，那只小虫类似武林大佬的一部顶尖秘笈，疯狂争抢重在荣誉。这样的体育赛事还真锻炼鸡啊！刚才吃的那点儿食也消化得差不多了吧？硝烟弥漫中，小黄虎口夺食，直接咽下去了，一场夺虫大战总算平息了。小白当初要是直接吃了小虫还至于一场大战，得而复失吗？唉，吃小虫也需要智慧啊！

再去姥姥家时，小鸡已长了硬毛了，馒头大小的鸡，可以辨认公母了。支棱着红红的鸡冠子的，那是公鸡。脸儿有点白.鸡冠子小的是母鸡。公鸡很雄健，母鸡较温和。小白和芦花是母鸡里最俊俏的；大黑开始学打鸣了，稚嫩的音调并不妨碍它在鸡群中的领袖地位。最漂亮的小母鸡最受关怀，大黑常常关照它俩，找到小虫还专门咕咕咕地唤它们来吃。是专宠呢！

小鸡也有明显的群体意识，对别人家的小鸡总是驱赶、威吓，仿佛这种方法能维护集体利益似的。见了比自己小得多的小鸡还冲上去啄它们，直到对方慌慌张张地逃跑才罢休，全忘了自己也是从小不点儿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斗争总是在不起眼儿的地方滋长，鸡仔凄厉的叫声不时传来，真是欺鸡太甚！都是鸡，都一样土里刨食，相煎何太急啊！

伤害，让小鸡学会了躲避。远远地躲在大鸡鞭长莫及的草丛里，得到短暂的安宁，悄悄等待长大的时候，长大了，它们就不敢再欺负自己了。

好久不见那些小鸡了，应该长成名符其实的大鸡了吧。

佳作点评

读罢文章，我们便可感受到小作者观察的细致，如果不是对小鸡有细致入微的观察，是写不出如此生动的文章的。文章语言活泼、生动、准确、传神，对各个生长阶段的小鸡的动作、神态、心理都刻画得十分准确，可见小作者遣词造句的功力。而通篇拟人手法的运用，更使文章趣味横生。此外，文中采用大量短句，不仅使文章读起来轻松易懂，而且整体明快生动。在情节的安排上，小作者按时间顺序进行描写，且有详有略，安排合理。希望小作者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

（鑫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