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封信（外二首）

/金问渔

等待一封信（外二首）

/金问渔

很多年前他已是一个邮差

绿色的邮袋里

一半是信件一半是报刊

他走巷串户在煤饼炉的烟雾里

慢慢蒸发他的青春

而今他依然骑着自行车

邮袋里却只有不多的几封信

越来越厚的报纸压得单车“吱吱嘎嘎”

整版整版的房地产广告

多得还塞不进邮箱他甚至觉得

自己是房产公司的营销员

他依然住在邮局的宿舍里

纸上的奢华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邮差

仰望着节节拔高的城市

风把他的头发越吹越白

他愿意只做一个送信的使者

他愿意有一封信封存着期望

幸福和点点滴滴的美好

他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发出

他不知道寄给哪个人

但他会用一生时间来投递

并蒂房

许多年后我们仍纠缠于此

眼前的桃花开了身后的梨花谢了

一条河有时波纹向东此刻又向西

只有我和你彼此越贴越近

我们曾是两具

互不相干的躯壳哪

命运指示着倾斜

直到两双手紧握成一双

一个灵魂依偎着另一个

已有足够多的凝视

现在只需沉默

或者风来时吱吱哑哑的互慰

朝阳处一片片剥落的石灰

背阴里越长越茂盛的苔藓

都是时光的沙漏

纵然隐隐裸露出肋骨

我们内心愈老弥坚

会有一场地震或拆迁

来带走你我

那时我们就彻底融入到一起

留给这世界一堆琐碎的往事

再见木槿

很久未见木槿了乡村里常见的篱笆丛

粗糙而繁茂的叶片中探出朵朵艳丽的花

这木本的花生就属于农家

健康壮美有些好闻的泥土味

像出落得楚楚动人的小芳和阿琴

那些个夏天石榴花落尽红唇

院子里鸡冠花凤仙花在赶集

一枝牵牛也不甘落后攀上了晾衣竿

这草本花的舞会里木槿开得寂寞

这么多年了见到木槿的机会越来越少

一个个农家小院在城市逼近的阴影里消失

当年遍开野花的田埂早成拥堵不堪的车行道

这次见木槿又在一个昔日的村庄

黝黑的耕地被糟蹋得狼藉斑斑

售楼小姐引导着考察一幢幢

初具雏形的高尚住宅

猛然看到一丛木槿在别墅的夹缝里生长

满地建筑垃圾遮不住她俏丽的模样

依然青翠、蓬勃也有……难掩的愤怒

我购房签字的手

却自始颤抖迟迟无法落笔

金问渔，上世纪70年代出生于浙江海宁，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海宁市作协副主席。写诗、写小说，诗作散见于《诗刊》《诗选刊》《上海文学》等，入选十余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往事照亮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