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声

聂学剑

每天中午12时左右，妻子倚在厨房门口，都会凝神谛听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此刻，正值左右邻居下班归来，隔着厚重的防盗门她竟能准确地甄别出女兒放学归来的脚步声。她说，女儿的脚步声迅疾有力，从一楼直冲上来，“咚咚咚”地震得每一个楼层都在发抖。我疑心她的夸张，但是，每一次如期按她的指令开门，果然，女儿正好到家门。

想起小时候母亲做好饭菜静等父亲下田耕种归来的情景。饥肠辘辘中，母亲侧耳谛听，只要大门外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母亲便如释重负地告诉我们：可以开饭了！果然，伴着一声习惯性的咳嗽，父亲满面春风地将农具从肩头放下，我们终于开吃了。母亲夸口说，父亲和每个孩子的脚步声，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来。特别是父亲，他走路卷着一阵风，那风声与众不同。

高考前夕，女儿去一所以严格著称的封闭式学校借读。驱车几百公里去看她，做妈妈的忙着去宿舍帮她收拾衣被。午间放学，身着校服的男孩女孩们潮水般涌来，令人眼花缭乱。我索性不再观望，刚转过身，忽然觉得身边卷过一阵风，挟裹着鼓点般的脚步声，而这脚步声如此熟稔，还未转身，肩上已挨了重重的一拳，原来正是自家那个丫头“咯咯”地笑着飞奔而来，没大没小地撒疯。

蓦然间，我明白，原来，我早已读懂且熟稔了女儿的脚步，只是没有妻子作为女性的敏感细腻而已。当年母亲，对全家儿女和父亲也是如此这般用心。亲人们的脚步声声，像是踩在那颗柔软心灵的鼓点，翘首企盼，欲罢不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弥漫于人生的点点滴滴，分分秒秒，这分明都浸透着爱的甘霖，擂响着爱的鼓点。

（摘自《新民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