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之间友情的变迁
——浅析费兰特小说《我的天才女友》

郝洪健

(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两个女人之间友情的变迁
——浅析费兰特小说《我的天才女友》

郝洪健

(南京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埃莱娜·费兰特是意大利几年文坛上一位神秘作家。埃莱娜•费兰特只是她的笔名，关于她的真实身份众说纷纭。在2017年1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她的小说《我的天才女友》的中译本。这是她的作品第一次走入中国读者的视野。这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讲述的是两位主人公埃莱娜·格雷科（ElenaGreco）和拉法埃拉·赛鲁罗（RafaellaCerullo）——书中爱称莉拉（Lila）从小到16岁时莉拉结婚这一段时间的成长故事。本文尝试通过分析小说的有关友情和成长以及一个那不勒斯的破败社区反映的历史变迁来分析这部小说。

友谊；女性；成长；埃莱娜·费兰特；《我的天才女友》

埃莱娜•费兰特的所有作品的重要特点便是以女性视角来叙述整个故事，所以我们可以说她的作品属于起源于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的女性主义小说流派。《我的天才女友》真实地反映了从二战后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女性生存状况，反映了当时压抑的教育、凸显了母亲在家庭中的角色和那个时期的男女关系。

一

《我的天才女友》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它标志着埃莱娜•费兰特的作品从以前叙述小说中个人的故事到描绘一个时代的风情画的变化过程。在这部小说中，作者描绘的不只是人与人之间关系，还有从二战后到六十年代的那不勒斯一个破败社区所经历的变化。

在小说的开头，主人公埃莱娜·格雷科收到她儿时朋友赛鲁罗的儿子里诺的电话，说他的母亲神秘地消失了。这一消息打开了埃莱娜记忆的闸门，在《我的天才女友》中，埃莱娜追忆了她和莉拉的童年和青春期的青葱岁月，讲述了两人相识到莉拉结婚这十几年的故事。在前几页之后，当前的叙述者埃莱娜·格雷科便跳出小说的情节，小说的场景便转移到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不勒斯。

在埃莱娜大约六岁的时候，她第一次碰到莉拉：“在我上小学一年级时，莉拉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很快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很坏。那个班的所有女生都有点坏，但我们不当着奥利维耶罗老师的面淘气，而她在谁面前都一个样。”[3]

我们可以认为莉拉的“坏”是她对周围的世界的一种心理反应机制，可以看作一种个人防御机制。在当时的那不勒斯，一个社区里的流氓可以强迫一个女孩上车跟他们走，而没有人会勇于谴责这种行为，同时一个轻蔑的嘲讽都可以引发一场斗殴事件，对孩子虐待和殴打也是当时父母的正常管教方式。当莉拉的父亲把他的女儿从窗户摔下折断一只手臂时，旁白者的声音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到“对于蛮横不听话的女儿，父亲可以随意处罚。”传统节日的庆典并不标志着“休战”，反而提供了一个可以维护宗族制度的机会。书中有一个十分难忘的场景：新年夜两个家族之间的烟花比赛，这场烟火会最终在从落败者家的阳台上响起的枪声中结束。可以说两位主人公的童年充满了各种暴力。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边，每天都会发生很多糟糕的事情。

这部小说呈现给我们的不仅是那不勒斯，还有女性之间的友谊，这种感情在意大利传统文学中常常被忽略，在意大利传统文学中常常出现的是男性之间的友谊。在《我的天才女友》之前，埃莱娜•费兰特自己也忽视了女性之间潜在的友谊。在她的其他小说里，女性之间的关系是竞争关系，或者书中的女性角色陷入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的纠缠中。

费兰特的很多部小说都以那不勒斯为背景，在她的小说里那座城市不仅是一个地理空间，还是连接各种关系和感情的一个节点。在《我的天才女友》中，那不勒斯是一个充满敌意和暴力的城市，或者可以看作一个猎场，其中男人是这片猎场的绝对主人，而女人则是躲避追猎的猎物。两位主人公生活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破败社区，而这个社区便是那个时代那不勒斯的一个缩影。在莉拉提议跟埃莱娜一起去海边玩之前，那个社区内令人窒息的气氛一直围绕着埃莱娜。这是两个小女孩第一次远离她们经常玩耍的那个院子，一起上路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但是这次远足以失败告终，首先这个社区离海边太远了，其次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整个计划泡了汤，最要命的是这个计划竟然被埃莱娜的父母知道了。埃莱娜被父母狠狠地打了一顿，但是这并没有减弱她对自由的向往。小说中埃莱娜回忆道：“当我想到自由的美好时，我就会想到这一天的开始。当我们从隧道里走出来，眼前是一条笔直的大路，望不到尽头……我内心充满了进入未知世界的喜悦，这和我下到地下室，或者爬上堂·阿奇勒家的楼梯感觉完全不一样，”这次冒险让埃莱娜第一次看到逃离这个压抑的社区的可能性。

二

在这部小说中，两人友谊的重要性似乎把埃莱娜的母亲当成次要人物来凸显，她在小说中的身份既是一个施暴者又是一个受害者，但程度并不深，既不多也不少于其他人物。埃莱娜对母亲的感情不再像作者以前的小说中的主人公那种既痛苦又矛盾的感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我感觉我全身心地痛恨我母亲，从内心深处痛恨她……”[3]她对母亲的蔑视似乎不仅是人格上的，而是从身体上厌恶她。更确切地说，她厌恶的是母亲的右半边畸形的身体：她右眼外斜而右腿也畸形，走路一瘸一拐的。她对母亲残疾身体的厌恶，可以看作埃莱娜对母亲的恐惧的转喻。她对母亲的恐惧，不是厌恶母亲这个人，而是害怕成为像母亲一样的残疾人，她这种恐惧情绪，在小说中有所体现：“正好在那个阶段，我开始产生了一种担忧：尽管那时候我的腿好着呢，但是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可能变成跛子。”

在埃莱娜的青春期，她对母亲的恐惧变得更加强烈了。当她身体发生变化时，埃莱娜就会产生一种恐惧，她害怕会变得像她母亲一样跛脚、歪眼。她害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爱我”。母亲的缺席所留下的空白是由理想的“姐妹情谊”所填补的，在这场远离母亲运动中，主人公埃莱娜自然地靠近了莉拉：“我特别关注莉拉，也许是因为她双腿很瘦，非常灵活，总是动来动去，一刻不停……那时候我有一种信念：如果我一直跟着她的话，学她走路的样子，那可我脑子里我母亲走路的方式就不会威胁到我。”[3]作为效仿的对象，莉拉的步态成为这部小说的中心隐喻之一。然而，在上文提到的海边远足中，埃莱娜必须弄清，被动跟随莉拉也会导致失败，并注意到一个惊人的变化。开始“我们手拉着手，肩并肩向前走，但对我来说，就像莉拉走在我前面十步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该做什么，该去哪里。”而到了后来“我们的态度发生了神奇的转变：尽管天开始下雨，我还是想继续走下去，觉得自己远离了所有的人和事，去遥远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发现的东西，这让我忘记了所有担忧；但莉拉却反悔了，那是她的计划，下雨之后，她放弃了大海，决定回到我们居住的城区。”[3]这不同的态度预示着两个朋友会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埃莱娜能够利用好那些可以让她离开现有环境的机会，而莉拉貌似很有把握，但她打退堂鼓却是因为害怕前往未知的地点，她还会顽固地抑制一切可能的改变。

于是，这个故事变成了一个相互追寻彼此的故事，莉拉，尽管比埃莱娜早熟得多，却被剥夺了继续学习的机会。早熟让她学会了独自学习，这让她多年来一直在保持着跟埃莱娜相近的学习进度，而她比埃莱娜更早地学会了拉丁语和希腊语。然而很快，莉拉便失去了对学习的兴趣。她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并试图利用自己的俏丽的容颜来改善自己家庭的情况。而埃莱娜则继续学习，并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三

《我的天才女友》的最后一章叙述的是十六岁的莉拉的婚礼。最后一章的内容很丰富，在这一章中作者重新梳理小说的主题，在一个把小说中各人物集中在一起的场景里两位主人公同时登场。在场景转换到宴会厅之前，埃莱娜帮着莉拉做着婚礼的最后准备。婚礼是一个标志着告别之前青葱岁月的仪式，同时也暗示了她们两人紧密的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带有着一种与肉体情感无关的友情特征。此时埃莱娜被混乱复杂的情绪所冲撞，这激起了她对莉拉身体的一种复杂的想法，因为埃莱娜从来没有见过裸体的莉拉，埃莱娜被莉拉美丽的胴体搞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两人的分离正在迫近，这激发了一种喜歌似的感动，那是羞耻与欲望的交融，好似女神萨福既嫉妒又悲叹的回声。然而，这并没有揭示埃莱娜的真实情感，而是对她们由世俗打断的复杂的友谊一种更全面的理解。在心理学上经常涉及到有关同性之间关系的问题，也就是说人们对这样同性之间不涉及性关系的友谊会产生情感回应。在青春期，这样类似的友谊关系似乎会远离家庭的范围，从而可以在安全条件下体验亲密和接近的感觉。然而，这样的关系不光可以出现在青春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埃莱娜•费兰特在小说中展现了敏感而又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一切形式下的顽固又野蛮的还原论思想。在对自己的不安的分析中，《我的天才女友》的主人公埃莱娜了解了她与莉拉之间深厚的友谊。埃莱娜一直凝视着莉拉的胴体，并一直处于一种近乎眩晕的状态，同时未来稳定的婚姻生活正在敲响幸福的大门。埃莱娜的感情的强度，随着两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更加强烈。在婚礼上，埃莱娜也意识到她之前效仿的榜样莉拉的路是不适合自己的。

然而在小说的结尾出现的却不是埃莱娜对这场婚姻的认识，而是戏剧性变化，一个真正的悬念。马尔切洛·索拉拉，一个一直单恋莉拉的当地小老板，以主人的姿态出现在婚宴上。他穿着莉拉设计的皮鞋，这双皮鞋是她丈夫斯特凡诺之前买的那双。《鞋子的故事》是小说第二部分的副标题，讲述的是青春期的莉拉在社区内发挥自己创造力制鞋的故事。从这双鞋子的外观我们可以看出，这显然是斯特凡诺倒卖给马尔切洛的，另外这也标志着莉拉成为鞋匠的愿望被残忍地“贱卖”了，而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关系也超出莉拉所能控制的范围。这双鞋使这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关系昭然若揭，更令人不安的是莉拉正是把她的未来寄托在了斯特凡诺这个人身上。斯特凡诺和马尔切洛这一对情敌个人之间的秘密关系给莉拉这一段婚姻蒙上了阴影，这既标志着莉拉的失败又标志着在世界上作为一种成功手段的诱惑的失败。

在《我的天才女友》中费兰特用简洁优美可以被读者大众所接受语言深刻分析了女性之间的友谊。把一部叙述两个女人友谊小说写得如此扣人心弦，我们可以看出费兰特高超的创作技巧。这也是为何这部小说广受读者欢迎的原因所在。

[1]Gambaro，E．2014．Ilfascinodelregresso NotesuL’amicage nialedi ElenaFerrante[J]，Enthymema，n．11，pp．168-181．

[2]Zevenbergen，Frianne C，and M．J．J．P．Heijkant．2015．Ilte madell’amiciziafemminilein"L’amicageniale"diElena Ferrante．[D]Universitàdegli StudidiLeiden(Universiteit Leiden)．

[3]埃莱娜·费兰特著，陈英译．我的天才女友[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

I546

A

1007-0125(2017)15-0217-02

郝洪健，河北省张家口市人，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意大利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