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那些事

2017-11-17 12:06牵挂
西部散文选刊 2016年1期
关键词:白发月饼儿子

一觉睡到天亮,这是当了妈妈之后再也享受不到的待遇了。

本来,头脑简单心无城府的我特别能睡,一躺下去便呼呼大睡。大学时期,一次下午临时增加讲座,因为睡得太香,舍友连催三次没催醒,大家手忙脚乱漱口洗脸杯子脸盆磕碰作响却浑然不觉,等到大家听完讲座回来作大惊小怪状,才悠悠醒来。得知缺了一个下午的课,惊出一身冷汗,幸好只是一般讲座,才得以蒙混过去。

自从儿子小鲁呱呱坠地,过去有规律的作息全被打乱了。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中午还是三更半夜,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毫无商量余地。睡意再浓也得硬撑着,即使小鲁睡着了,也打好十二分精神,时刻准备着,防止他一觉醒来头一扬撞到床板,同时得手脚麻利地把尿湿的尿布换掉。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偶尔还会在睡梦中自得地笑一下,听着他均匀的鼾声,竟睡意全无。痴迷地端详着小家伙,心中便生出无限柔情和满足感来。等到眼皮渐沉,昏昏欲睡,小家伙又已醒来,新一轮的战斗便又开始了。睡,充其量是醒着睡。第二天,梳齐头发,抖擞精神按時去上班,丝毫不敢懈怠,绝对的同工同酬。

突然间明白了一些道理:为什么女人三十豆腐渣?为什么再温柔的女人也会变得咄咄逼人?为什么以前从不拖泥带水如今也会整日罗罗嗦嗦?

有时想想,何时成了铁打了,这样的日子还要熬多久?

毫无牵制地大睡特睡,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单位有公差任务,要到外地逗留两天,欣然应允。心底暗喜,这下终于盼来一觉睡到天亮的机会了。

下榻的宾馆舒适整洁,洗了个舒服澡,优哉悠哉躺在席梦思上,望着天花板出起神来。小鲁会不会因为找不到妈妈而无法入睡,会不会因此而折腾家人?小鲁习惯隔一段时间喝点白开水,喜欢大人轻轻抚摸他的头他的背,喜欢听着费翔的歌手舞足蹈……小鲁还那么小那么小,需要大人的呵护,虽然还不会用语言表达意思,但当妈妈的没理由不明白他……从未失眠的我失眠了。

我终于明白,小鲁,已经成了我永远的牵挂,无论走到哪里,注定都要牵肠挂肚。有了这一牵挂,便觉得生命沉甸甸的,充满朝气和希望。

窗外,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朋友

突然想起一位久未谋面的曾经的同事,翻箱倒柜找了老半天,终于找出他的电话号码,记在一本陈旧的笔本上的。按照号码拨打过去,听到对方“喂”的一声后,我一阵惊喜,报上姓名,刚想着好好叙叙旧,紧接着就听到电话那边问了句“有事吗?”我一时语塞,说了声“没事”,就赶紧挂掉电话了。

这位曾经的同事,我私底下把他从“朋友”的概念中删去了。如果心存芥蒂,还何能成为朋友?

之所以能够成为朋友,应该是心无旁骛的。即使离题万里,不关他事,也可耐心倾听,只为缓解对方一点愁绪。只是,在功利性无处不在、生活节奏紧凑的当今,浪费别人宝贵的时间,去听一堆无关痛痒的话,算是一种奢侈吧。但就是这种奢侈,因为是朋友,可以肆意地挥霍。再忙碌,只要有心,总可以挤出时间,留给你想给的人,留给你想做的事。

之所以能够成为朋友,应该是随时可以打趣逗乐的。不用瞻前顾后,只管嬉笑自如。可善意数落对方的短处,光明磊落笑谈对方长相上的小缺点,对方坦然接受而不觉心酸。谈笑中,愉悦的气息,从四面围笼上来,如甘如怡。揭底糗事,换来哈哈大笑。甚而不惜把自己的小缺点放大,只为气氛更加融洽。再挖苦,只要无心,总可以当作笑资,一一笑纳而不显尴尬。

之所以能够成为朋友,应该是时时替对方着想而不要求回报的。即使长时间没见面,也不显得生疏,因为他一直在那儿。难得一遇,毫无隔阂,熟络如初。宁愿自己被误解也不将过错往对方身上推,再多的解释也是苍白的,那就让时间去消融,最终豁然开朗,彼此更加信任。再委屈,只要有意,总可以留住坚实的友谊。

我社交能力低,朋友寥寥。有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搜寻记忆,往往却一时无从找起。长长的电话通讯录,翻过来又翻过去,犹豫再三,最后作罢。

而一些渐行渐远的过往,在这时突然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刚参加工作那年,得知下乡到的村子有老同学在教书,就借了一辆自行车去看望他。当我来到那所偏远的学校,骑着自行车在偌大的校园兜着圈子时,听到背后响起了声音:“朝霞,你怎么来了?”我一阵惊诧,转回头,竟然是老同学,手里夹着书本,正快步朝我走来。我诧异于多时不见,他怎么会从背后看出是我来。老同学眨着狡黠近视眼,嬉笑着:“我这儿荒山野岭的,常年看不到一个来客,这样气度不凡,不是你还能是谁?”老同学的话真受用,听得我心花怒放。当时我紧跟当年比较盛行的装扮,高腰裤束着宽松衬衣,自信身形还算高挑。在自行车上兜圈时,衬衣被风吹得鼓鼓作响,头发高高扬起,自觉气宇轩昂,自我感觉良好。被这么一赞,更是飘飘然了。那个下午,在愉快、轻松中畅谈,只觉阳光明媚,时光美好。

在省委党校理论班学习,准备论文查找资料时,没少打扰在一所高校工作的小陈老师。临毕业时,想着向他表示一下谢意,于是几个党校的同学分工合作,一大早到菜市场买了菜,在宿舍就着简陋的工具蒸煮炒了几样,像模像样摆了一小台。小陈中午过来了,几个人在逼仄的宿舍,吃得特别尽兴。小陈连喝了几大碗汤,直说“好喝”,其实也就是普通的排骨萝卜汤,不过确实是熬了整整一上午。酱油鸡被横扫精光,只不过也是市场上现成买的。一条清蒸鲫鱼,小陈赞不绝口。散席时,小陈摸着肚子夸张地说:“太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虽然打的费可能比你的一台菜还贵,但值了!”我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小陈为了赴这个小宴,打的绕过半个广州城,等下子还得绕半个广州城回去。浓浓的友情弥漫开来,一直延续到如今。

中学时代,要好的同学之间经常互相串门。一个下午,我和湖一起做完作业后,湖请我到她家赏花。看着她家满阳台怒放的鲜花,我流连忘返,沉醉于花香中,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湖提起,她的父母可能会很晚才回家做饭,不过中午还剩下半锅芋头饭。她揭开锅盖,两个心无城府的女中学生,探头对着饭锅,用手抓起夹杂在冷饭中的芋头,你一块我一块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嘻嘻哈哈打闹不停。那以后,我再也没吃过那么喷香的芋头。而从湖家里带回来的种子,后来也让我家阳台长满了鲜花。endprint

纯粹的朋友,不用为见面穿哪套衣服而發愁,不用担心自己的吃相不雅而拘谨。自在、坦诚地在一起交谈、聚餐,时间悄悄飞逝滑走。到分别时,虽意犹未尽,也不拖泥带水,因为彼此心照不宣,相信下次的相聚也不会太远。

因为朋友,不再孤芳自赏;因为朋友,对生活心存感激。一个回眸,一句暖言,一个笑靥就够了。得一真正朋友不易,不知不觉中又会轻易失去,焦灼而悠闲。不必担心朋友从身边走过,只要走近,就能认出来,最终成为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的风景。

爸爸

在我的心目中,最尊重的人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是一位普通干部,中等个子,架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正是这副眼镜,许多熟悉或不太熟悉的人,都叫他“眼镜张”。

我佩服爸爸,是因为爸爸有丰富的学问,他不仅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而且可以背诵许多古今中外的的诗词。记得小时候,他教我们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边念边给我们分析,那种摇头晃脑而又饱含感情的天真相,至今历历在目。而每逢节日,趁着我们高兴,他总爱变换着题目来考我们。这时,我们家就充溢着和谐的气氛和笑声。

爸爸对我们是这样的慈爱和严格,对他自己也从不疏忽。每天上班前,他总爱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齐齐的,然后穿上袜子,又在那本来就很光亮的皮鞋上擦几擦。他随身的公文袋里总有三件宝:笔、稿纸、香烟。他似乎对香烟特别感兴趣,烟抽得十分厉害,我们劝他少抽一点,他却说香烟是他工作中必不可少的伙伴,有时为了赶出一份工作总结,他就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来熬夜的。夜深人静,传来爸爸不停的咳嗽声,我心里真不是滋味。第二天,准会发现他瘦削苍老了一圈。

爸爸忙于工作,很少干家务,但又不忍心看着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每每看到妈妈操劳,他总爱抢着帮忙,而又总显得笨手笨脚,结果是瞎忙一阵,弄得自己气喘吁吁。有时候他买菜,妈妈问起菜钱,他总是说:“不贵不贵,吃就是了。”我知道,爸爸买菜向来不讲价,也不懂得讲价。这自有他的一番哲理:“讲价花去那么多时间,而时间又是多少钱也买不回来的。”他还说:“农民辛辛苦苦种菜,辛辛苦苦挑到市场卖,要赚就让他们赚一点吧。”

唉,爸爸!

我眼中的爸爸。是沉着而乐观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是他的一句口头禅。我认为爸爸是最坚强的,然而有一次,我看到爸爸掉泪了。那是我们全家得知外公因病去世的一个阴暗的中午,当妈妈讲起外公弥留之际直唤爸爸的名字时,爸爸静默了几分钟,然后低下头,用力摔一摔头,接着用一只手把头发一拢,猛地抬起头。他嘴巴微张着,粗粗地喘气。我知道,爸爸在竭力地控制自己。但他终于摘下眼镜,不停地擦流出来的眼泪。我轻轻地帮他捶背,却不懂得用任何言语去安慰他。他别过头去,重新戴上眼镜,却一个劲儿向我摆手:“爸爸没事的,没事的!”

爸爸在学习上严格要求我们,在生活上却总爱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第一次离家到外地读书,开始各方面还不习惯,假日我总往家里跑。记得一次误了晚班车,须得第二天一大早乘车赶回学校。早上五点钟起床,爸爸不知何时已煮好鸡蛋汤,晾在一边。吩咐我吃完之后,他决意要送我上车。路上冷冷清清,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清楚地听到我们踩着马路的脚步声。我当时带着一只沉重的行李袋,爸爸固执地要帮我提,我坚持一个人提。最后我们每人提一边,我却觉得手头越来越轻,原来爸爸慢慢地抬高了他那一边。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到了车站。上了车,我叫爸爸回去,他好像没听到,站在车窗外,不停地重复那已经叮咛多遍的话。车缓缓开动了,透过车窗,我看到路灯淡淡光芒下爸爸模糊的背影,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了。

如今,我已上了大学,爸爸也日渐苍老。但在我的心目中,爸爸永远是这样的年轻、可亲。

母亲是一曲动人的歌

我的母亲,长得瘦小端庄、白皙秀气。母亲勤劳、节俭、宽厚,我一直坚信,我现在勤俭到接近吝啬的特性,一定是耳闻目睹,得到母亲的真传。

母亲,永远都是忙碌的。

小时候,我家住在乡镇工厂的大杂院。一排整齐的小平房,前面用砖头、铁皮垒起一个简易的小棚子,就是厨房。最边上的一间就是我家。母亲利用有利的地形,在房子旁边的空地上搭起瓜棚。到了收获季节,个头很大的南瓜金黄金黄的,圆滚滚骄傲地挂在棚子里。有一两个俏皮的,把果实挂在了棚外。不时就有人在瓜棚外对着我们家喊道:“瓜太熟了,快要掉了,要不要帮你摘回来?”正在家中忙碌的母亲便脆脆地应道:“你就摘回去得了!”

我的父母,都是众多兄弟姐妹中唯一一个领工资的,虽然远离家乡,但每月一领到工资,母亲就雷打不动先将一笔固定的钱寄回去。遇到特殊情况,日子就过得更紧巴巴了。可无论再紧巴,母亲总能让我们吃上热气腾腾的煮鸡蛋。母亲养鸡是花了心思的,在大杂院常年养着一二十只鸡,母亲一声召唤,在厂院撒欢的大鸡小鸡就四面八方聚集回来。母亲最钟爱那只老母鸡,那可是下蛋的功臣。一次大暴雨,把一二十只鸡全都冲散了,母亲顶着狂风暴雨,深一脚浅一脚在厂院的水洼里探寻。最先抢回一批小鸡崽,又一脚扎进汩汩急流。等把那只劳苦功高的老母鸡抱回家,母亲不顾浑身的湿冷,把被暴雨冲刷得奄奄一息的老母鸡抱上小阁楼,围上干爽的布条、干草,在旁边亮起一个小灯泡给它取暖。一夜之后,耷拉着脑袋的老母鸡慢慢恢复了元气,好象母亲还给它喂了一两片打碎了的药片,总之,第二天,它又雄纠纠气昂昂了。

当时我家虽然小,记忆中却是每天都有很多客人。每天傍晚过后,工厂的工友总爱三三两两聚到我们家,坐在院子里的小矮凳上谈天说地。父亲总能利用工作的便利给他们弄到当时炙手可热的电影票。父亲陪他们聊天,母亲就在一旁忙不迭乎地烧开水泡茶,我们姐妹几个则快乐地在大人之中穿梭,不时还能享受到他们带来的小糖果。春节刚过,母亲将叶搭饼用油煎得香气诱人,那些工友一过来,就把年前他们带到我们家的叶搭饼都报销了。隔三岔五地,父亲单位刚来的单身同事,下了班就跑我们家来吃饭。经常因为人多,我家那小小的饭桌承受不了,我们姐妹几个就捧着饭碗在一边胡乱吃了。客人中有的还提了水桶,一并把凉冲了。家里再嘈杂,母亲都不愠不火。临时有客人,总能随时变出多几样菜,令父亲脸上很有光,下次又带回更多的人,喝酒聊天,不亦乐乎。endprint

虽然后来搬了家,住得比较宽敞了。但在我家很小的時候,家中就已开始陆续有免费寄宿的人。木板床一字排开,隔张帘子就睡,小小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了。我们多有怨言,母亲却说:“人家有困难,咱能帮就帮。”母亲一位老同事,家属在乡下,她女儿就在我们家住了两年。第一年高考没上录取线,母亲鼓励她复习,又多住了一年。今年春节,这位当年在我家住宿迎考的姐姐,特地带着一家子从广州回来看母亲。提起当年,说如果没有母亲的支持,她当时就得回乡下种田去,那人生的轨迹就完全不同了。言语之中,唏嘘不已。

等我们渐渐长大,母亲还是没有闲着。十多年前,我被派往参加省妇女干校为期三个月的培训。培训结束时,学员代表发言,其中一个说起小孩才一岁半,如何艰难不舍,几度落泪。我默默地在一旁,感触颇深。其时我的儿子还没满周岁,刚刚歪歪斜斜学步,母亲在帮我带着,有母亲做我的坚强后盾,我只有欣慰。

父母退休后,我和他们住在一块。每次吃饭,父亲的饭,都是母亲给添的。母亲不让我去添饭,说我不会添。母亲现在煮饭,总能在一锅饭中煮出特别松软的一块,她说那一块要盛给父亲,怕我给弄错了。父亲吃完饭,总喜欢吃一条香蕉,吃完就调皮地把香蕉皮往墙角的垃圾篓一扔了事。往往香蕉皮一边挂在垃圾篓边,或直接掉到一旁的地上。母亲不说什么,低下身子捡起来放进篓子后,再接着去洗碗。如果刚好投中了,母亲就喝彩一声:“好准!”

这就是我的母亲,一曲动人的歌。母亲读书时品学兼优,从乡村考上县重点中学,为了早点工作贴补家里,读了卫生学校。退休前是一名医护人员,有着药剂师职称。

儿子的白发

读中学的儿子竟然长出白发来了!

一个偶然,我抬头望向儿子,发现儿子的后脑壳,冒出了三两根白发,夹杂在浓密的黑发中,很是刺眼。

我很是纳闷,照说平日伙食营养搭配均衡,儿子也不算太挑食,哪来的年纪轻轻就长出白发?追根溯源,那就是遗传了。记得我在读书年代就有了白发,不时地有同学盯着我的头皮,大呼小叫:“哇!你怎么有白头发了?”当时就觉得好象做错了什么事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决不能让儿子在学校被同学笑话。我立即行动,找来小剪刀,仔细地剪除了那三两根白发。

儿子的功课愈来愈繁重。学习间隙,不时也会来点幽默。他外公到关工委去开会,他问我“关工委是什么?”我告诉他,关工委就是关心下一代的机构。他扑闪着大眼睛,认真地说:“妈妈,那你要关心上一代。”等他外公开完会回来,他又对外公提议:“外公,你们不仅要关心下一代,还要关心下二代。”乐得他外公直点头:“说得对,坚决执行!”

儿子书桌上摊开的书本,有时我探头去看,在我眼里,简直就成了天书,也不知当年自己是怎么高考过来的。“五一”节放假,我们长舒了口气,欢呼终于可以歇歇了。儿子却幽幽地说:“放假对你们来说是假期,但对我来说哪有假期可言?”然后又埋头于书本中。夜深了,好不容易看他上床准备睡觉,他却拉着我喋喋不休地说起班里的趣事。我让他赶紧睡,他俏皮地说:“妈妈,我现在成了猫头鹰了,猫头鹰在黑夜是最精神的。”接着又来点撒娇:“我今天在学校一天都没怎么说上话,你就让我现在补说回来吧,要不总憋得慌呢。”

都说学习压力大,照这么下去,怎受得了?我隐隐担忧起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儿子虎头虎脑的圆脑袋变得尖削,原先胖嘟嘟的脸瘦出了尖尖的下巴。而白发势头愈来愈猛,大有演变成千军万马之势,密密点缀着少年头,阳光下特别显眼。儿子也不愿再到理发店去理发,我们干脆买了一套理发工具,在家中给他打理头发。每次由他父亲给他剃短了,我就开始着手我的工作。搬来一高一低两张凳子,在光线充足的阳台,我们母子俩分别坐好。儿子坐的是低凳子,我坐的是高凳子,这样的高度差,刚好让我的视线和儿子的脑袋持平。儿子背靠着我,瘦瘦的身子倚着我,骨头都硌到了我。我盯着他的头,仔细地挑出白发,用小剪刀小心翼翼地一根一根删除掉。由于刚剃好的头发很短,剪起来很有难度。稍一差池,剪一根白发,就会顺带剪掉几根黑发。为了避免失误,我只能小心更小心。我睁大眼睛,生怕手一抖,又浪费掉越来越多被白发侵占的黑发。儿子个子越来越高,如今已是快蹿到一米八的个头了,瘦瘦的肩膀宽宽的,身子那么温顺地紧贴着我。从侧面看过去,我看到窗外漏过来的光线照射下,他脸上密密的细绒毛。再过几年,他就要到外地求学,然后走上社会,参加工作,到那时,他还会不会这么温顺地倚着我?

更多的时候,儿子会在他前面再添加一张高凳子,组成简易学习台。他做他的功课,我剪他的白发。

每次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我抖落一地的白发,眯上眼想歇息一会,这时眼前就出现这样的一幅场景:几根很耀眼的白发,长长地在一堆黑发中很夸张地摇曳着。

儿子说:“妈妈,你都快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了。”他拿了一个信封,把每次剪下的白头发收集起来。“这儿的每一根白发都是你从我头上剪下来的,要申请的话,这就是最好的证据。”儿子舞着装满白发的信封夸张地说。

一次犯懒,我对理完发后的儿子说:“其实你的头发,要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出白发来的,不用剪了。”但那天从学校回来后,儿子神情很落寞,嘟囔着:“今天出操时,我后排的同学问起我了。”平日里儿子虽然轻描淡写,口头上说无所谓,但我意识到,他已经是个注意个人形象的小人儿了。

剪的次数多了,儿子提议,干脆用染发剂省事。我坚决不同意,怕染发剂的化学成分对小小年纪的他产生副作用,为此我们还针锋相对小吵了一场。儿子埋怨说,这么个剪法,太浪费时间了。而我只一个理,认可这是最环保的方法。儿子突发奇想,说要发明一种剪发神器,只要它从头上滑过,一遇白色,就自动铲除;遇到黑色,熟视无睹。我想,要真有这种工具,我可省事了。

虽然儿子的白发还是有增无减,学业还是来不得半点松懈,但我清楚,儿子始终会从大人的庇护中走出,稚嫩的双肩会日益坚实。终有一天,他对自己的白发完全坦然接受,并会自己寻求方法解决。将来,他还会面临更多的问题,需要自己去应对。我们所能做到的,就是尽能力创造好的条件,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endprint

与月饼有关的那些事

年年中秋,年年月圆。提起中秋,当然少不了月饼了。

小时候,总是热切地盼着中秋那天快点到来,特别是大街上开始散发出中秋月饼的芬香气息时,那种盼望更是迫不及待。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就很快可以尝到我喜欢吃的月饼了。

至今听到别人评论月饼吃了如何的腻时,我都还是对月饼情有独钟。每年吃到的第一口月饼,总是给人留下或深或浅的记忆。我总觉得,在饼的世界中,月饼是高贵的,不仅因为她象征着团圆、圆满,还沉醉于她的饱满、浓郁、富于内涵。吃月饼,在离中秋还远呢就吃到了,那是有着小小成就感的;中秋之夜的月饼,满月悬空,亲人欢聚,那个味道是深沉绵长的;而中秋之后的月饼,随着圆月日渐亏缺,再怎么名贵的月饼,也早已不是那个味。

当我还是背着书包上学时,印象中的中秋月饼算得上是很奢侈的食物。记得中秋前,母亲将月饼带回家,是那种外层用红纸层层包裹的圆筒包装,月饼将包装纸渗透得油乎乎的,发出诱人的光。母亲小心翼翼地把月饼放到一个竹筐里,上面盖上一层洁净的纱布,放到家中唯一柜子的顶端。她叮嘱我们姐妹几个,说这些月饼要待到中秋之日再吃,平日大家都不准靠近这个竹筐。我们有令必行,整天眼巴巴盯着香气扑鼻的竹筐,吞着口水,只盼中秋节快点到来。从家乡来求学的小舅,住在我们家,正是最能吃的年纪,到底没有抵抗住诱惑,趁母亲不注意,隔三岔五去捣鼓竹筐。中秋前夕,一位乡下老“三同户”来串门,临走时,母亲急急去取那个竹筐,說是让他带点月饼回去尝尝。当母亲揭开纱布,伸手去取时,却发现捏住的位置毫不费力地瘪了下去。原来那几筒月饼都已被打开了,吃掉了部分后又重新将红纸竖着包好,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整筒月饼摆放地那儿。母亲显得很尴尬,一下子不知所措。那位乡下老“三同户”宽容一笑,连连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家中也有。”就赶紧告辞了。母亲回过神来,没有追究和责备,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月饼的花样越来越多了,包装上除了比较土气的圆筒老款,各式月饼令人眼花缭乱。我家小妹比较调皮,每看到月饼,她总爱研究各类月饼的不同味道。所以往往刚刚咬开一个,觉得不是自己喜欢的馅,就顺手放回去了,一盒“七星伴月”,给弄得面目全非。因为小妹在家排行最小,大家都宠着她,也由着她随便吃。记得当时大姐的两位很帅的男同学到我们家来玩,刚想新开一盒月饼请他们吃,没想到他们一看到桌面上这盒“七星伴月”,很谦虚地说:“这个就很好!”抓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当时还在读小学的小妹的牙印还触目惊心地留在上面呢,可是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干脆直接也拿了一块当着他们的面吃下去了。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对月饼不再是望而兴叹了。酒店派员工送了两盒月饼到我们单位品尝,我把我那份五仁叉烧馅的悄悄带回家。儿子放学回来,高兴地哇哇大叫,一口就整个儿吃掉了。这是他今年第一次吃到月饼,怪不得那么夸张。我打算今天就找时间去给他买两盒。

现已在广州高校工作的小妹暑假准备回家时,询问需要买啥,我笑呵呵地在电话里跟她说:“行李太多不好带,千万别买月饼。”结果,她专程买了两盒广州酒家双黄白莲蓉月饼回来了。

老爸的学生给他送了一盒包装精美的月饼,虽然多年不吃月饼了,老爸还是非得试试这名得意门生的月饼。老爸慢条斯理撕开繁缛的包装,折腾了老半天,我们就听到了他发出的一声感慨:“算什么名贵月饼,味道怪怪的!”我们走近一看,天呐!原来老爸拆开了独立包装月饼的干燥作用的小袋子,把粉末洒在月饼上,他还以为那是月饼的调料呢。幸好才吃了一小口,我们赶紧让他多喝水,把那怪怪的味道赶跑。

退休后的老爸曾经跟我们叹过:“年轻时牙好,却没什么月饼吃;现在什么月饼都有,却因为牙不好而吃不了了。”是啊,拥有时得好好珍惜,有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幸福,就是人生的一种满足。

月饼的圆、月饼的甜、月饼的香,是品出来的。中秋时节,好友之间,以月饼聊表心意,送上满满的祝福。每年中秋之夜,抱着感恩的心,面对明月,配上清茶,摆上果品,一家欢聚,在浓浓亲情中品尝月饼,品尝浪漫,品尝生活百味。在我眼中,这是再美不过的画面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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