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青年人口语交际中的“それでは”及其话题展开功能

齐珂

摘 要：本文是关于日语接续词“それでは”（那么）在青年人口头语篇中的应用研究。通过众多语用实例，从会话分析理论的视角探明了“それでは”是日本青年人喜欢用的词汇，其在语篇的管理中起着话题展开的功能。在以往的先行研究中，“それでは”在口语会话中的话题转换功能被给予充分认识，在实际的日常会话中，特别是年轻人的口语交际中“それでは”的开启话题、继续话题、终了话题等语用功能也不可忽视。另外，“それでは”的使用凭借以上话题展开等功能保证了语篇结构的完整性和对应性。总而言之，日语接续词“それでは”在流畅地推进会话、顺利地展开交际话题等方面起着显著作用。

关键词：话题 谈话标识 对应性 完整性

一、引言

关于日语接续词及其话题展开功能的研究历来备受语言学家重视。在传统语言学中，森田（1985）把接续词定义为：接续词是一种有接受句子前项、开启句子后项功能的词。在语用论领域，时枝（1950）指出：日语接续词是联结词汇、句子甚至篇章的连接器，不但具有客观的逻辑语义还蕴含了主观的说话者的态度。在日语中，日常会话的推进依靠陈述副词、接续词（connectives）、助动词等各种各样的“会话标识（discourse marker）”。佐久间（1990）以市川（1978）的研究成果为基础，将在会话中出现的接续词按其话题展开功能进行了分类，书中提到，市川孝指出连接句子的形式有三大类十二种，细化了日语接续词的作用，并区别了接续词和指示词的作用。“それでは”被纳入了“转换型”，即引起句子后项，展开与先前会话内容不同的主题。但是，在向我国日语学习者讲授的过程中，以下问题由此产生：

（1）为什么在转换话题时不用近义词“ところで”，而用“それでは”？

（2）“それでは”除基本语义之外还有其他语义吗？如果有是什么？

（3）在会话分析理论的视阈下，“それでは”具备怎样的话题展开功能？为日本青年人会话增添了怎样的特色？

基于以上问题，可以看出接续词的语用功能研究在回答会话分析和口语或书面的篇章中如何理解词汇、语句的含义，听者如何解码说者的语言表达等问题时起着必不可少的作用。如果不弄清接续词的语用功能就不能理解文脉的连锁机制。因此，本文围绕在日常言语生活中，青年人使用频率较高的接续词“それでは”，探讨其话题展开功能以及对结构语篇的作用。

二、关于“それでは”的先行研究

历来语言学界公认“それでは”有“顺接”和“逆接”两种语法功能。所谓“顺接”即接受先前语句，并且以先前所述为依据在句子后项中表达说话人的意志、判断和建议。例：

タカキ（高木）：今り？（现在就回去？）

カナエ（佳苗）：うん～（嗯……）

タカキ（高木）：そうか。それでは、一にろうよ。（是吧。那么，一起回去吧！）

（《秒速5厘米》第2集）

所谓“逆接”即开始或终结一段谈话，或临别场合下，对于先前提到的话题或事件在此做以总结性收束，也就是区别两段不同话题或两种不同场景的转换。例：

海（海贼）：あ～いやいや～暇だから、なにか手おうか、なんてな～

（啊！不不，因为正好有空想要帮忙的，帮些什么好呢……）

シタ（斯塔）：まあ～ありがとう、それでは、そのお皿しまってくださる？

（是吧，谢谢，那么，就把那个盘子帮我收起来，怎么样？）

（《天空之城》）

本文超越“それでは”的传统语法功能，触及其语用功能，作为讨论的前提条件有必要明确“话题”和“会话单元”两个概念。首先，“话题”也被称作“会话主题”，会话的过程就是以主题为轴，旧情报向新情报流转的过程，并且在这一过程中赋予了会话结构的整体性和对应性。关于话题展开的类型，根据Danes（1974）的论述，此处是指FSP（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 原则，即会话参加者互相支持，共同创造会话主题结构，可将其分为“单纯话题展开型”“共通话题展开型”“派生话题展开型”。本文以“派生话题展开型”为讨论依据，将会话的话题作为上位话题，在旗下从属该话题的一些子话题作为下位话题。这样一来，会话的总话题——上位话题——下位话题，按照这种顺序形成一段有层级性的会话。其次，大原（1993）指出“会话”是由在话题上具备一定完整语义的谈话所构成，构成一个完整会话的若干个具有不同话题（内在彼此联系）的小段被称作“会话单元”，进而“会话单元”中又含有更加细小的若干句发话。换言之，会话是由一个或几个上位话题关联而成，会话单元是由若干个下位话题关联而成。因此本文讨论的层次如下：会話——有若干个上位话题的会话——有若干个下位话题的会话单元——单句的发话。

会话中的“对应性”和“完整性”这两个概念由日本学者桥内（1999）和龟山（1999）提出。桥内指出“完整性”就是词和词、句和句、段和段之间彼此关联，有头有尾自成一章。在行文或会话的过程中接续词的连接功能不可忽视；另一方面，龟山指出“一贯性”又叫作“整合性”，是指在会话过程中表达的流畅性和稳定性。因此，接续词“それでは”作为语言表现，不仅在会话中传递情报，更为重要的语用功能应该是在线性的会话流中联结话题，确保会话的流畅度和完整性。

三、“それでは”的话题展开功能

佐久间（2000）把“话题展开功能”定义为说者把要传达给听者的话进行开始、持续和终结等管理的书面语篇或口语语篇的功能，并且在此定义的基础上，将接续词的话题展开功能分为三大类十四种。本文以下依照佐久间（2000）的“接续词话题展开功能”的分类来探讨接续词“それでは”怎样确保会话的完整性，同时又如何展开话题。

1.话题开始功能

“それでは”的话题开始功能有两种类型。如下例所示：

①それでは、会を始め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那么，现在就开始开会吧。）

②官：用を前から後ろへ回してください。です。それでは、始めてください。

（考官）：（从前到后传一下答题纸。时间到。那么，开始考试。）

（《1公升眼泪》第1集）

③佐々木（佐佐木）： じゃ。西のピアノ室ですね。あのピアノは？（哦，那是西馆的钢琴兴趣班吧，那架钢琴呢？）

名（濑名）： 奥子かな。（应该是奥泽凉子的吧。）

佐々木（佐佐木）：

彼女はまだ大学2年生なんですが、若手の注目株です。でも、は家的なよりも彼女のピアノ自身/自体が好きですね。あたたかくてやさしくて、我流があって。なんというのかな、寒い日にようやくたどり着いたシチューみたいですね。それでは、名君！ （她还是个大学2年级的学生，但已成为受人瞩目的新星了。不过，比起听评论家的评价我更喜欢听他弹的钢琴。温暖悠扬，怎么说呢……就像在冬日里终于走到了目的地一样。嗨，濑名君！）

名（濑名）： はい。（是的。）

佐々木（佐佐木）： いつか、壁を取りって下さい。（方便的时候请把围墙拆掉吧。）

（《悠长假期》第6集）

在①和②中看不出与先前发话的关联性，是一种以非语言交际的场面判断为前提的发话。①是以会议的参加者全部到齐，或者是已到预定开会时间的场合判断为前提；②是某个指令结束，转向下一个指令的场合变化；③和①、②不同，③是佐佐木用“それでは”把先前发话暂时收住，开始下一个话题的例子。这种情况下，在先行发话和后续发话之间用“それでは”联结，谈话的整体性得以确保。

④え、それではⅰ本日は村上さんが日どのようなものをお召し上がりになっておられるかということをうかがいたいと、こう思っております。それではⅱまず朝から。（嗯……好吧，今天就想问问村上君每天都会吃些怎样的东西呢。那么，就从早饭开始介绍吧。）

（《野猪大作战》第2集）

访谈首先用“それではⅰ”提起总话题即“村上君每天吃的东西”，然后用“それではⅱ”继续先前话题，提出更加具体的分话题即“早晨吃的东西”。此处如果没有“それでは”，虽然不影响谈话的完整性，但是缺乏严密的逻辑性。

2.话题继续功能

“それでは”的话题继续功能稍显复杂，有重复话题、推进话题、插入话题、引回话题、岔开话题、总结话题等六种功能。

（1）重复话题

重复先行发话，继续相同话题，保持话题的一致性。

⑤真二（真二）： 何するんだよ？（在干什么呢？）

南（南）： この人はね、お兄さんじゃないの。朝さんじゃないの。あんたのお兄さんなんか、どこにもいないんです。（這个人不会就是你哥哥吧，也就是朝仓君吧。你难道没有像哥哥之类的亲人吗？）

真二（真二）：それではⅰ、朝さんはどこにいるんだよ？（那么，朝仓君在哪里呢？）

南（南）： んなの、私がきたいんだよ。（嗯，是呀，我倒想问问看呢。）

真二（真二）： それではⅱ、いったい朝さんって、こちらは？（那也就是说，朝仓君到底是不是这位啊？）

（《悠长假期》第1集）

在⑤中“それでは”重复出现两次，“それではⅰ”的使用继续了「朝さんはどこにいるんだよ？」的发话，让“对这个人的身份的确认”这一话题保持下去。这一时点的“それでは”起到了保持谈话单元之间的完整性的功能。

（2）推进话题

接受先前发话，叙述话者自己的推测、判断和感想，让同一话题更加深入进行下去，加强谈话的首尾对应性。

⑥彰（彰）：すごい！（哇，太厉害啦！）

修二（修二）：それこそ、々しくも司先生にお手を差し上げたことがあるんですけどね。（正是费尽心机地给司马老师写过一封信。）

彰（彰）：で、お父上は三井の技。（这么说令尊是三井的工程师。）

修二（修二）：そうです。（是的）

彰（彰）：それでは、その由ある血筋にやくざいが生まれたみたいな感じだったの？（那有没有感觉像是重获新生一样？）

修二（修二）：はい、とうとうの世代で覆してしまいました。のめも耳に入れず、プロになることをめてましたね。（嗯，的确，在我这一辈颠覆了家族传统。没有听任何亲友的规劝，执意做了一名专业选手。）

（《野猪大作战》第7集）

在⑥中彰确认了修二父亲职业后，进一步根据修二的回答，在“それでは”后通过自己的判断，“家族身份的特征”这一话题深入下去。

⑦也（亚也）：今、はお持ちですか？（现在，连载带了吗？）

弘（弘树）：「日本美援」はオファを待ってるところで、いまは「FA宣言」してるんです。（笑い）（“日本美术后援团”在等对方的邀请函，现在在搞“FA宣言”呢。）（笑）

也（亚也）：それでは、『日本美光』の後は、『世界美光』と言うのはいかがでしょう。（那么“日本美术观光团”之后就可以说成“世界美术观光团”了吧。）

弘（弘树）：ああ、いいですね。日本美って世界に散らばってるんで、「それをに行こう」って冗で言ってはいるんですけど。（啊，可以呀！日本美术分布在世界各地，我总是会开玩笑地说“去看看吧”。）

（《1公升眼泪》第4集）

例⑦里的亚也用“それでは”不仅让关于弘树作品这一话题保持下去，还引出了同一话题的更深层次。这也可以称作是顺畅推进会话的一个技能，使得话题从先前发话单元推向下一个发话单元。

（3）插入话题

按字面语义“插入”即所谓话者在会话过程中插入自己的发话或动作，要求听者注意发话人的发话或动作。在含有“それでは”的发话中、使得先前的发话单元向下一个发话单元转入，从而自然地保持了会话的整体性。

⑧早苗（早苗）：どうかな？（怎么样？）

一郎（壮一郎）：よく似合うよ。（很合适呀！）

店（店员）：それでは、身幅め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ので、少々お待ちくださいませ。（那我来把身长和宽窄调整一下，请稍等。）

（《恋爱世纪》第9集）

例⑧，店员从现场语境推测出情侣客人的试穿要求，为引起客人注意发出“それでは”，强行插入早苗和壮一郎的对话中。

（4）引回话题

引回话题即把跑题的话再一次拉回元话题上的功能。在会话过程中存在会话参与者用发话把话题带向不同于元话题的可能。为把发话引回元话题，“それでは”经常会被用到，向听者传递“请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的话者意志。

⑨潮香（潮香）：死亡と生命のことは、どうみてたとか？（死亡和生命，你怎么看？）

也（亚也）：花びらが一枚一枚いていく。花も一度にぱっとくわけじゃないんだ。昨日がちゃんと今日につながっていることが分かってうれしかった。（花瓣一片一片地开，并不是一下子开满的。懂得昨天和今天也是紧密联系着的，这之后就很开心。）

潮香（潮香）：なるほど～（啊，原来如此……）

也（亚也）：20病になってもう5年がぎた。一つ一つ失って残されたのはわずかなのだけ。昔のわたしをもう思い出せない。（20岁开始生病至今已过去五年了。一点一点流逝，剩下来的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了，已经想不起以前的我。）

潮香（潮香）：それでは、どうみてたとか？（那回到刚才的话题，死亡和生命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1公升眼泪》第11集）

在例⑨中，起初潮香向亚也问道：“死亡和生命你怎么看？”亚也想都没想就自顾自说起自己的心情，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元话题。于是，潮香用“それでは”再次把跑题的发话引回到原来话题。

（5）岔开话题

岔开话题与引回话题相对，是为回避先前发话而故意插入不同话题。一个谈话单元岔开向下一个谈话单元，对会话的整体性是有影响的。

⑩パズ（帕兹）：わあっ、すごい、あのの向こうにたことのないが浮いているんだ、やるぞっ！きっと、ラピュタをつけてやる！（哇！好漂亮的云！云的那一端浮着从未曾见过的岛屿，来吧！一定会找到拉比塔的！）

シタ（斯塔）： パズ、私まだ言ってないことがあるの、私の家に古い秘密の名前があって、この石を受けぐ、その名前も私いだの、私のいた名はリュシタ、トエル、ウル、ラピュタ。（帕兹，我还有话没说完呢。我家以前有个古老而又秘密的名字，继承这块石头的时候，我也继承了那些名字，琉西塔、托艾尔、乌尔、拉比塔……）

パズ（帕兹）：ラピュタ！そ～それでは、だ、走れ！シタ！地下へ逃げろ！（拉比塔！嗨！军队！军队来啦，快逃！斯塔，往底下跑！）

（《天空之城》）

例⑩以家里的秘密姓名为话题，“斯塔”想起了那个名字，可是突然“帕兹”提起了军队来了，从元话题处把发话引向了别处。

（6）总结话题

收束话题即总结先前发话，继续下一轮话题，含有承上啟下的功能。

{11}潮香（潮香）：どんない事をやりましたか。（从事怎样的技艺呢？）

瑞生（瑞生）：ピアノ、クラシックバレエ、後うちは砂糖の卸屋で、お客さんがやってらしたから、吟、舞、お茶、お花もって。中学一、二年でもうの免状持ってました。それから、のに三十キロぐらいの砂糖の袋がんであって、それを跳び箱代わりに跳んだりしてましたね。（钢琴、古典芭蕾，那以后，在白糖零售店经常有客人们过来，也向他们学习了吟诗、练剑、茶道和插花。中学一二年级时就已经获得了师范合格证。而且，在屋后的仓库堆满了一袋30公斤左右的白糖袋子，我就把它当作跳马来练习。）

潮香（潮香）：それでは、神も群で、何をやっても上手になっちゃう子。（这样说来运动神经超厉害的，你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能把它做好的人。）

（《1公升眼泪》，第9集）

例{12}中潮香问道瑞生关于学习的事，潮香用“真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好的人”这一发话来总结瑞生以前说过的内容，从而引出结论。

3.话题终结功能

在会话中“それでは”有终结话题的功能。在日常口语交际中这一功能被频繁使用。

{12}それでは、これで失礼します。（那么，就告辞了。）

{13}それでは、今日の授はこれでわります。（那么，今天的课到此结束。）

上例与总结话题的功能不同，发话的实质含义是“即便还有许多要谈论的话题，但话题到此要结束了”。

以上本文考察了“それでは”的话题展开功能。它不仅确保了话题的整体性，而且在篇章的联结和各会话阶段的照应性上也起着显著的作用。如果会话中没有接续词“それでは”的出现，会话不能顺畅地继续下去，先行发话和后续发话变得散乱，缺乏整体性。换言之，“それでは”为从语言词汇的联结向篇章内容的联结的推进做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四、结语

“それでは”历来被认为具有转换话题的功能，但在实际口语交际中也有不进行转换话题的情况。本文从会话分析理论的角度，以先行研究为基础，尝试探讨了“それでは”在日常口语交际特别是青年人会话交际中的话题展开及管理的功能。依托会话分析理论，围绕“それでは”在话题管理上如何顺利推进并且展开话题，详细考察出开始话题、重复话题、推进话题、插入话题、引回话题、岔开话题、总结话题、收束话题等功能。

本文通过对接续词会话管理功能的研究，明确了接续词不仅有其语法意义，在日常交际会话等更宽泛的领域中也有其显著的语用功能。与“それでは”类似的接续词应该还有很多，除接续词之外的相关言语表现应该也存在其特有的语用功能。以上可以作为今后的研究课题进行更广泛、更深入的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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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系2013年度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课题“后现代社会青年亚文化生态体系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3YYC017

作 者：齐 珂，硕士，南京工业大学副教授，研究方向：日语语用学、中日对比语言学。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