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枝康乃馨

于千涵

小雨的爸爸再婚了！

这个消息飘进老旧的小巷，穿过斑驳的墙壁，钻到小雨心里。望着自己破旧的家和帮人卖衣服赚取微薄收入的妈妈，小雨心里也曾泛起过淡淡的忧伤。不过见面之后，她喜欢上了新妈妈。每月拿抚养费时，爸爸和新妈妈总会请她去豪华的餐厅吃饭，新妈妈总是热情地给她夹菜，还亲手把抚养费交给她。今天又是拿抚养费的日子，爸爸临时有事，便让她去家里找新妈妈拿抚养费。

小雨走进爸爸居住的小区，凭着模糊的记忆来到一栋楼前，五楼阳台上新妈妈那件玫红色的风衣在轻轻摇摆，窗户上红彤彤的“囍”字格外引人注目。

上楼时，小雨紧张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但一想到新妈妈笑眯眯的样子，她又平静了，步子也轻快多了。小雨的书包里面静静躺着两枝康乃馨，一枝黄色的，一枝粉红色的。明天是母亲节，这是老师发给同学们的，让大家送给自己的妈妈。她轻轻拿出那枝粉红色的康乃馨，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新妈妈肯定喜欢。

到门口时，小雨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回书包，捋了捋头发，拉了拉衣角，轻轻叩了三下门。她要让新妈妈知道她是一个懂礼貌的孩子。

门开了，穿着丝绸睡衣的新妈妈看到小雨，热情地说：“小雨来了呀，快进来！”“阿姨好！”小雨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一点，但脸还是红了。屋里宽敞而明亮，有些许香水味的空气中倾泻着欢快的音乐，茶几上的果盘里摆放着各色水果。小雨不由得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球鞋，饱经风霜的鞋面早已褪色，还有几个扎眼的大泥点正看着自己。小雨的脸更红了，她不敢再往前走，生怕自己的鞋子会在洁净的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正迟疑着，新妈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让她换上。拖鞋是粉红色的，上面还有一只可爱的小黄鸭。小雨心里顿时暖洋洋的，边换鞋边想，是不是现在就把那枝粉红色康乃馨送给新妈妈呢？可新妈妈已经转身走向了卧室，看着她那娉婷的背影、华贵的睡衣，小雨的脑海里浮现出已经发福的妈妈在家里总是穿着掉色的秋衣秋裤忙碌的身影，心里顿时酸酸的。她想，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吧，爸爸嫌弃妈妈似乎也有了理由。

“小雨，给，你这个月的生活费。”新妈妈悦耳的声音把小雨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本来想让你在家里吃饭，可临时有点事，就不留你了。”

“好的，没关系。”小雨接过生活费，懂事地点点头。她走到门口，脱下只穿了几分钟的“小黄鸭”，换上那双脏兮兮的球鞋，本想把“小黄鸭”放回鞋柜，新妈妈却和蔼地说：“就放地上吧，回头我来收拾。”说着替她拉开门。“阿姨再见。”小雨出去后轻轻关上门，新妈妈肯定喜欢有教养的孩子。

下了楼，小雨突然想起自己书包里的粉红色康乃馨，明天就是母亲节了，她一定要在今天把花送给新妈妈。想到这里，小雨转身往回跑，她一口气跑上五楼，刚想喘口气，静静心，突然，她看到门口有一个透明的垃圾袋，里面只有一双拖鞋，正是自己刚穿过的那双“小黄鸭”。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小雨什么都明白了。她跌跌撞撞地跑下楼，然后从书包里掏出那枝粉红色的康乃馨，捏着它，就像拎着一个古旧的旅行包，跨过了漫长的历程，终于还是将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小雨一路小跑着到了自家楼下，妈妈正趴在阳台上张望着，像一棵半枯的藤蔓，淡然地承受着岁月的洗礼。小雨拿出那枝黄色的康乃馨，轻轻握在手里：“妈妈，我回来了。”

点评

一篇好的小小说必定有着跌宕起伏的情节和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本文兼具以上两点。情节上，开端、发展、高潮、结局一应俱全。人物形象上，作者把小雨的矛盾与单纯，“新妈妈”的虚假与伪善，“妈妈”的苍老与慈爱都刻画得活灵活现。全文叙事集中，不枝不蔓，不过度煽情，但读完却让人动容。作为一名高中生，作者能構思出这样一篇精彩的小小说实属难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