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菜鸟到红色雪道:滑雪那些事儿

2017-12-06 19:48姜丰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49期
关键词:滑雪板雪道靴子

姜丰

从一名菜鸟,到最终可以在红道上驰骋,我体验到了滑雪这项被稱为“白色鸦片”的运动的魅力。

“连滚带爬”的第一次

很久很久以来,滑雪在我似乎都是一项令人神往却有些遥不可及的运动。

最初接触滑雪,是有一年冬天,应长影厂的韩志君厂长之邀,去长春修改电影剧本《情人假日酒店》,也就跟朋友们一起去了当地的滑雪场,牛刀小试了一次。现在回想,那个20年前的雪场是比较初级的,除了志君厂长的简单指导,我没有受过任何滑雪训练。然后,就是在几乎平川般的雪道上滑了那么一会儿,也连同那一趟电影之旅结下的友谊一道,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对冰雪的无限留恋。

真正开始学习滑雪,是孩子们上二年级的时候,二宝学校组织去滑雪。两个孩子的学校每年都要组织滑雪度假,大宝的男校通常是老师带领学生去,而二宝所在的女校则是家长参与的亲子度假。学校网站和校刊上登载的学生们滑雪假期拍回来的生动活泼的照片,在这一年忽然唤醒了我心底沉睡多年的对冰雪的神往,孩子们更是跃跃欲试。以前一直没有勇气尝试这项运动,主要是因为之前孩子们还小,也是因为陌生,不知道从何开始。滑雪作为一项休闲运动,在英国既普及又小众。说它普及,英国人口总计6000万,每年滑雪度假的人大约在100万左右,看看每年机场人头攒动的滑雪客也不难有直接的感性认识;说它小众,一个原因是,滑雪的人往往总是那些人,“热闹总是那些人的”。没有跨越这道门槛的家庭,总是在风景之外。

2月是欧洲一年当中滑雪的最佳季节。2月中旬学校有为期一周的期中假,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欧洲大部分滑雪度假胜地一年里最繁忙、也最昂贵的一周。学校组织者承揽的事情很多,包括:伦敦到法国度假地的往返机票;机场到下榻木屋的交通(滑雪度假村通常在山区,距离机场大多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很多是冰雪覆盖的盘山道,并且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很便利的公共交通);为期一周的滑雪度假村的通行证;包括直升机救援在内的保险;租借全套滑雪设备(滑雪板、滑雪靴子、雪杖和头盔);六个半天的滑雪课(一个家庭配一个教练);七天的食宿。

每个大人的费用为1300英镑,每个孩子为1200英镑,一个家庭配一间可以住四个人的家庭房。四口之家一周的度假需要5000英镑,还没有包括任何购物和小费,算是比较昂贵的假期了,差不多是暑期海边度假费用的两倍。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全校其实只有六个家庭报名参加这次集体滑雪度假。加上校方组织者,这倒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出游规模。

自己需要做的准备,主要是个人的滑雪装备:滑雪服,滑雪眼镜,滑雪专用的内衣、袜子、手套、围巾和帽子,以及不滑雪的时候出门穿的行头。好的运动品牌的滑雪装备统统价格不菲,像我们这样的业余新手,还不知道下一年还会不会再去滑雪,尤其孩子们长得很快,基本每年都需要置办新的行头,于是我们在以物美价廉著称的一家德国超市购买了大部分滑雪装备。

现在还记得,期中假的第一天,就起了个这辈子数得着的大早,大概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为了能在当天下午不太晚的时候赶到度假住宿地,好去租借设备、报名课程等等,后来几乎每一年的滑雪度假,都要起大早。整个冬季,伦敦盖特威克机场飞往欧洲滑雪胜地的航班大都是清早起飞,毕竟虽然飞行只需两三个小时,机场到滑雪度假村往往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

黑灯瞎火的,我们一家四口驾车到了灯火通明的盖特威克机场。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是早上5点来钟,机场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大包小裹、大人孩子,堪比国内的春运!我们杜比一家是此行六家当中的滑雪新手家庭,也是孩子最小的家庭,别的家庭最小的孩子也有八九岁,大宝、二宝当时才刚满6岁。滑雪老手的行李,用的都是最轻型材料的箱子,因为滑雪航班往往对行李重量限制非常苛刻。很多常年滑雪的老手,往往为了舒适,也为了节省度假开支,都是带着自己的滑雪靴子甚至滑雪板,也有很多人租住可以做饭的公寓,吃用能带的都带着,因为滑雪地的超市价格不菲。

2月的期中假,伦敦的早间航班几乎都是飞往欧洲滑雪胜地的航班,人挤人、包挨包,热闹得让人恐慌!我们几乎一路连滚带爬地托运了行李,上了飞机。

初上阿尔卑斯山

连滚带爬,就成了我们第一次滑雪度假的主旋律。

等我们坐了两个小时飞机,又坐了两三个小时大巴,终于到了下榻的山间木屋时,每个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建在雪山上的木屋一般都不大,三层楼,十几个客房的样子,外面看着浪漫好看,里面住着温馨舒适。一进门就看到木柴在壁炉里燃烧着噼啪作响,空气里都是待客的咖啡的香味,一下子就把人所有的慵懒和惰性都调动到最大。我只想放下行李,脱下大衣,换上拖鞋,倒在壁炉边的沙发里,接上手机Wi-Fi,喝着热咖啡,上着网,看着美丽的雪山风景。

而理查德根本不容我喘息片刻。回到房间,放下行李,衣服都没换,理查德就拉着我们一起去租借设备。因为旺季,尤其是2月份学校期中假这一周,滑雪装备店里总是挤挤挨挨,等一会儿人多了,要排队等候很久。

滑雪服、保暖的运动内衣、手套、袜子,还有雪镜,都是自己准备好的。从店里租借的装备是靴子、滑雪板、滑雪杆和头盔。靴子的大小是否合适,是整个滑雪安全、顺利、愉快的基本保障。但是,对初学滑雪者来说,把靴子穿到脚上,绝对是一大挑战!即使一个大人,在店员的帮助下,都折腾得满身大汗,更别说孩子了。袜子必须是大小完全合脚的滑雪专业袜子,靴子要紧贴小腿,或者穿完全紧身的滑雪专业秋裤,如果靴子里面的秋裤或者袜子有一点点皱褶,一天下来,腿就会磨破,第二天痛得根本不敢穿靴子。这就是我第一年滑雪的悲惨遭遇之一。

终于,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装备,也都在店员的指导下根据体重、身高调试完毕。我的这些装备加在一起,估计有10公斤左右。理查德的靴子就得有10公斤,滑雪板长,也重很多;孩子们的装备小,自然轻很多,可是他们个子、力气也小啊。头盔可以戴在头上,靴子、滑雪板和滑雪杆却要自己扛回酒店。即便是装备店距离下榻旅馆只有一步之遥,回到房间,也是大汗淋漓了。

这些笨重的,满是积雪、滴滴答答淌水的滑雪设备自然是不能拿到房间里,因此,滑雪度假旅馆,无论什么档次的,都要配备滑雪装备房,以供客人存放滑雪板、滑雪杆和滑雪靴子。设备房一般在旅馆的地下室、门口,因为客人一旦穿上滑雪靴子,就不能再走到旅馆的地毯或者地板上了。滑雪装备房永远是白天空空荡荡,晚上摆满了设备,早上挤满了换靴子、拿装备的客人。

当我们终于卸货完毕,进了房间,看到那干净、舒适、宽敞的大床,我一头扑上去,任凭理查德和大宝、二宝怎么喊我下楼去喝下午茶(同时跟领队开会,协商第二天上山集合的时间、地点,拿缆车通行证以及课程安排事项),我死活都不肯再起来了。

周一的大清早,看起来风和日丽,阿尔卑斯山的雪峰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连绵起伏,是滑雪的理想天气。

我们早早就穿好了滑雪内衣和背带裤,早早下楼吃过早饭。我叮嘱每个人吃饱喝足,上山才有体力。在高海拔的山上,保证水分摄入很重要,可是,隐忧却是,如果喝了太多水,上厕所显然是个问题。首先,只有到了有餐馆的地方或者大的缆车中转处,才有可能有厕所;其次,滑雪服里三层、外三层,又是上下连身的,穿上靴子以后行动笨拙,上厕所,估计是所有滑雪新手担忧和发愁的一件事。

滑雪度假,和其他的休闲度假游有很大的不同。别的度假都是以休息放松为主,节奏自然比日常生活更散漫、闲适。而典型的滑雪度假,却是早出晚归,早上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就穿戴整齐出发,几乎白天的所有时间都在雪道上。

阿尔卑斯山地区一个中等规模的滑雪度假村,雪道通常也有上千公里,中午多半不会回来吃饭,也有人背着自己的午饭,滑到哪里就在哪里吃饭。

早上8点,雪道的缆车才开,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等着上山;晚上5点天光将盡,缆车也快停驶,才见山间雪道上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圆点飞驰而下。缆车关闭之前,如果还没有上到回家的最后一个雪道上,就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因为几公里到几十公里的雪道滑下来很快,但是要扛着滑雪板走上去,却是几乎不可能。

用了整整十多分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四个人才都把靴子穿好了!一旦扣上滑雪靴子的安全扣,我就感觉如同装上了假肢,脚和小腿马上成为铁板一块,踝关节基本不工作了,走路都是迈着太空步,平地都要摔跤!

我们的旅馆位置非常优越,距离最近的雪道缆车只有两百多米,回来的时候,可以一直滑到家门口,出去的时候,因为是小小的上坡,只能扛着滑雪板走到雪道缆车处。对成熟的滑雪者来说,这点路实在不算什么,尤其是早上刚刚吃饱睡足、体力充沛的情况下。然而,对于我们杜比一家四口来说,却又是一个挑战。

由于不习惯穿着雪靴在雪地里走路,即便徒手走上几十米,都觉得路途漫漫,更何况还要扛着滑雪板和滑雪杆。大宝、二宝,还有我,根本就扛不起滑雪板,只能两只手在胸前抱着。老理先生穿上雪靴之后,最多也只能再多扛一副孩子的滑雪板。他走在前面,比我们先到雪道缆车集合处,放下自己的滑雪板和滑雪杆,再返回来接我们,帮我们拿滑雪板。

在后来的滑雪假期中,理查德常常是先不穿滑雪靴子(走路容易得多),分两趟把我们四口人的滑雪板都运送到最近的雪道缆车,再回来穿雪靴,跟我们一起去雪道。好在雪道缆车虽然人群聚集,且来自世界各地,但是偷滑雪板的事情却极少发生。毕竟,每一副滑雪板都是按照使用者的身高、体重以及靴子的号码专门调试过的,没有人可以穿别人的滑雪板。而且,滑雪板上有条形码,早已经扫入装备店。如果有人偷滑雪板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滑雪板丢了(比如摔倒的时候脱落,掉入深山),不想赔偿租借的设备,那么偷来的滑雪板归还的时候也对不上号。

这一周的安排,是半天上课,一个教练带一个家庭;半天自由行动。教练是说英语的法国人。这个度假村的每个教练都穿着一身大红的滑雪服,应该是同属一家公司。教练经验丰富,非常耐心,讲解也非常清楚,几乎每一天,我们都进步一大截。

第一次上了有坡度的雪道,尽管雪道宽敞平缓,但是对于毫无经验的新手来说,就像第一次开车的司机一样,充满了紧张、害怕、惊险和刺激。我记得当时我的滑雪板不由自主地往前溜,我惊慌失措地大叫:I can't stop!I can't stop!Help!(我停不住了!救命!)教练大喊:Open!Open!(就是滑雪板后部分开,前端收拢,起到刹车制动的作用。)一秒钟就到了我眼前,牢牢地抓住我。

至于摔倒了,自己爬不起来;或者好不容易爬起来了,在有坡度的雪道上也穿不上滑雪板;就算后来长进了一点,穿上了滑雪板,也没法再在坡道上安全启动,这种时候,总是教练来救你。糟糕的是,有时候教练已经下去了(我们的课程不是一对一,而是一对四,他还要照顾大宝、二宝),而落在后面的我摔倒了,自己怎么也起不来,教练就不得不返回山上来营救。尽管教练有技巧,能够穿着滑雪板上山(只有高段位滑雪者才能做到这一点,初、中级滑雪者只能依靠地球的重力,从高处向低处滑,所以晚上错过了最后的缆车是非常麻烦的事,通常只好破费一笔,叫出租车来绕路回家),但是也是非常消耗体力的。

一上午的课结束,教练把我们安全带回早上集合处,也就是离我们住处最近的雪道缆车,我们的木屋就在下面不远处,清晰可见。团队的大部分人,都能准确把握速度和方向,一口气滑到家门口,这显然也是我们这家旅馆的重要卖点之一。可能因为我们技不如人,从山上下来的速度太慢,无法在相对平缓的雪道上滑行足够远,所以总是在离旅馆木屋还有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了。没有了坡度,就只能脱了滑雪板,扛着它一步步走回家。

我们筋疲力尽,又渴又饿,那一百米,真的是比永远还远!吃过了午饭,团队里的人都是回房间稍事休整,就又上山了。而杜比一家四口,横七竖八倒在床上,直接昏睡了过去!

滑雪之外的福利

不得不说,跟随学校的这次滑雪度假,是吃得最好的一次。

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地区,无疑是地球上最好的滑雪地之一。这里降雪丰富,气温却通常只在零度左右,滑雪服里面通常只要穿一层滑雪内衣,常常是不戴手套都不觉得冷。

瑞士、法国、意大利、奥地利都有交通便利、雪道丰富、设施完备的滑雪度假地,而像保加利亚等东欧国家,虽然因价格优惠受到一些滑雪客的垂青,但是法国、瑞士等西欧国家依然是多数家庭的首选。人们相信,在发生事故的情况下,这些成熟度假地在直升机救援、医疗救护等方面更有保障。

在阿尔卑斯山地区滑雪度假,既可以住在相对现代化的酒店,也可以在度假地租间公寓,自己做饭,后者往往更受青睐。滑雪地的超市里可以采买到新鲜食材和常用日用品,只是价格会高一些。英国人最喜欢的滑雪度假住处,是瑞士木屋(Chalets)。瑞士木屋并不局限于瑞士,而是遍及整个阿尔卑斯山,现在已经成为这一地区主要的滑雪度假居所。

一个度假地通常以一个小镇为中心,占据成百上千平方公里的山地,利用山脉的自然走势,开发出不同难度的雪道,和各类不同的滑雪缆车:纽扣缆车、座椅缆车、空中缆车等等,每天运送着上千的滑雪客。山谷之间则散落着一座座木屋,一个木屋通常就是一家旅馆,还有公寓楼房。镇上则建有很多规模不大的餐馆、酒吧、超市,大一点的镇还会有公交车,都是免费供游客搭乘。

英国人报名的滑雪旅行社很多都是英国公司,这些木屋也提供食宿,但是员工从导游到厨师、服务员却都是英国人,很多是佣金低廉的学生。尽管收入不高,但是一两个月免费的滑雪假期对年轻人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住着法国的木屋,吃的却是英国学生做出来的饭菜,口味也就可想而知。

这一次,学校联系的却是法国人开的木屋,厨师是地道的当地法国人。不仅提供一日三餐,午餐、晚餐还都不限量提供当地红酒。餐饮质量实在是上乘,尤其是大人的餐食。

理查德曾经说,他小时候家里贵的酸奶是放在冰箱上层的,是給大人吃的,孩子吃的酸奶是便宜酸奶,放在下层。理由是孩子吃不出味道的好赖。言下之意,好东西孩子吃了也是浪费。我当时感到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中国人都是把最好、最贵的食物给孩子吃啊!

这趟度假之后,我相信这绝对不只是理查德家的观念。

每顿正餐,都有头盘、主菜、甜品。大人的头盘是新鲜精致的海鲜沙拉或者美味的浓汤,孩子的是大众蔬菜沙拉;主菜大人的是新鲜的鱼或虾,孩子的是披萨;甜品大人的有各色奶酪、刚刚烘焙出炉的蛋糕以及时令水果,孩子的则是一份超市里卖的冰激凌。问题是,这样的安排,大人孩子都满意!我不是唯一总要把自己盘子里的美味分给孩子一些的妈妈,可是小朋友根本不领情啊!披萨和海鲜,他们宁愿要披萨。

席间,是大人跟大人坐在一起,孩子跟孩子坐在一起。这边,老师和家长们推杯换盏、面颊绯红、高谈阔论,好像根本不是带着孩子出来的;那边,孩子们也呼朋引伴、不亦乐乎、热火朝天!只有当孩子们那桌太吵时,老师才想起他们来,到他们桌前敲敲桌子:安静,安静!

木屋旅馆一般规模不大,总的来说空间比较狭促。除了木板建筑使得房间特别温馨外,木屋旅馆还有种特别的家庭气氛。房间不隔音,也都比较小,某种意义上仅仅是个睡觉的地方。从雪道上下来,回到木屋就好像回到了家里,人们一般并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逗留在所有客人共用的起居间或客厅里。作为房间狭小的弥补,每个木屋都会提供相对充分的公共空间,把这里布置得温馨舒适,壁炉烧得旺旺的,下午4点左右开始供应免费的下午茶,除了茶水,还有自制的蛋糕。从雪道下来,就有热茶点等着,真是贴心啊!

每天,当天色渐晚、夜幕降临,滑雪度假地就迎来最热闹的时候。镇上的餐馆、酒吧灯光闪烁,乐声弥漫,还有溜冰场、保龄球等娱乐设施,木屋内外,到处是从雪道上下来寻求放松和欢乐的客人。

只是第一年,我们时时刻刻都感到万分疲劳,每次从山上下来,骨头都快散了,除了吃饭、洗澡,就是昏睡,哪里还有力气像别人一样在酒吧喝到夜!

登上红道

滑雪的雪道,根据难度依次分为绿色、蓝色、红色和黑色。根据自己的水平,选择难度合适的雪道,既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也是对他人的安全负责,是一个基本的滑雪道德。

在雪道上,也有一些特定的“交通规则”。比如雪道上面的人要负责避让下方的人;摔倒或者停下重新加入雪道的时候,一定要瞭望上方雪道并避让雪道上正在滑行的人;遇到有人受伤或受困,有义务帮忙和救助等等。事实上,每一次摔倒,总会有飞驰而过的滑雪者停下,把我摔到一边的滑雪板或者滑雪杆捡回来,关切地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或者直接拉我站起来,帮我重新穿上滑雪板。

作为初学者,我们自然是从绿色雪道开始。三天以后,我们就能够在教练的带领下上蓝色雪道。现在滑蓝色雪道早已经是得心应手、轻松自如,但当时却感到险象环生。为了让孩子们多学,也为了孩子们的安全,我总是让孩子们紧随教练。而我,因为怕自己摔倒的时候不可控制地把孩子撞倒,总是离他们远远的,当然也就离教练比较远,常常根本听不见教练的讲解。有的时候,在比较陡峭或者转弯多的雪道,他们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只好自己慢慢地滑下来,不断告诉自己:胆大、心细!

有一次在一条蓝色雪道上,我一个人远远地落在后面。一条雪道陡峭得根本看不到底,教练和孩子们不知道何时都已经滑下去了,远得见不到踪影。即使教练在,我觉得我也滑不了这么陡峭,又这么长、这么窄的雪道。我左看右看也没有勇气往下滑,越看越怕,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可是,那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别无选择。

我问路遇的一个带领一队小学生的教练怎么办。教练说,你只能脱下滑雪板在雪道旁边走下去。可是这么陡的雪道走也不容易啊!我最后不得不脱下滑雪板,系紧头盔,平躺下来,抓牢滑雪杆,一路惊心动魄、越滚越快地滚下了山。

在那一刻,我真的怀疑自己这辈子也学不会滑雪了。

可是,仅仅是第二年,我和大宝、二宝就能独立自如地驰骋在蓝色雪道上,并且初步尝试了红色雪道。从那以后的每一年冬天,每一年的2月期中假,我们都带孩子们一起滑雪。

2015年,我们去了法国境内的蒂涅(Tignet)。那里海拔高,积雪厚,寸草不生,即使当地冬天的气温再高,也能保证山上积雪充足。

2016年,我们去了地处法国和瑞士交界的矛津(Morzine)。矛津海拔在针叶林高度,有几条几十公里长的蓝色和红色雪道,可以从雪峰一气滑到湖边,海拔落差一两千米,沿途白雪覆盖的山峦、松林、湖泊,美不胜收。

2017年,我们去了瑞士和意大利之间的塞维诺(Cervino),当地的美食实在让人流连忘返。每天滑雪结束,我们都在小镇上闲荡一会儿。大人在酒吧喝杯酒,给孩子们要一杯配有很多新鲜奶油的热巧克力。然后回到木屋旅馆,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爽、休闲的衣服,再出门去吃加了白葡萄酒的奶酪火锅!

在后来的滑雪度假中,我们又经历了种种险境。

比如,在蒂涅的時候,我们由于进步神速就有些贪心和大意。假期的最后一天,蒂涅阴云密布,风雪交加,能见度极低。度假地的各处都升起了黄黑格子的警示旗,警告该气候条件下滑雪的巨大风险。很多滑雪高手都挂靴一天,木屋的装备间里滑雪板塞得满满的,雪道上、缆车上都空空的。我们无知无畏却自以为艺高人胆大,两个滑雪“半瓶醋”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极端恶劣的天气里上了雪道。结果连雪道两边的标界杆都看不见,完全是盲滑。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很快就像晕车一样头晕了。而在滑急坡的时候,身体更因为看不清地形而无法准备大的、快速的起伏。那种感觉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无比后怕!

抵达莫尔济纳的当天,租好装备已经是后半个下午,理查德却迫不及待地坚持上山,结果我们在昏暗天光中误入红色雪道。我们当时的技术能力远不能胜任红色雪道,周围又没有人,刚到对路线、方位也不熟悉,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滑。大宝滑完这条雪道裤子都尿湿了!

…………

每一次陷于危险,我都暗下决心:天啊,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然而,每一次跟孩子们一起飞驰在雪山之间,跟他们一起分享那些镜头无法记录的美景和语言难以描述的愉悦,我都深深庆幸没有放弃这项运动。

2014年2月跟孩子们一起开始滑雪的时候,四口人滑雪技术的排名:理查德、大宝、二宝、我。四年后,孩子们已经可以独立尝试最难的黑色雪道,而我已经能够在中高级难度的红色雪道上驰骋自如。新的排名:大宝、二宝、我、理查德。

2018年的滑雪度假,我们在2017年的春天就已经预订好。这一次我们选了奥地利。然而,今年7月,我却偶然被诊断出心内黏液瘤,并在两周后做了开心脏切除肿瘤手术。术后康复痛苦又漫长,到明年2月,我的身体或许还恢复不到可以在高山滑雪的程度,但是我还是会跟孩子们一起飞去奥地利,看阿尔卑斯山的雪景,听孩子们讲雪道上的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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