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重叠,今天你塞进去了吗?

2017-12-06 20:56杨聃
三联生活周刊 2017年49期
关键词:风衣滤镜西装

杨聃

一向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时尚圈正在推行外套叠穿,别管出于什么原因,穿起来好不好看,至少保暖。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不够瘦,可能塞不进去。

理直气壮地多穿点

要美丽就必须“冻人”曾是冬天着装的金科玉律,要不然怎么那么多时尚达人恨不得在脖子上围个两米长的围巾,也得露着脚脖子呢。《GQ》的一则漫画更是直白地“揭露”出,你和既有风度又有温度的造型只差一件暖宝宝马甲的距离。有人会说网红单品也有保暖的啊,比如巴黎世家那件有裹著棉被即视感的羽绒服。可看看人家T台上是怎么展示的,哪个模特是规规矩矩拉好拉链的,还不是露个肩膀用它凹造型吗,仿佛不这么穿就跟穿一件大众羽绒服没什么区别。不过,好消息是据说今年冬天流行穿得越多越好,还不用藏着掖着,就是要让人看到你把外套叠着穿。

这彻底让“怕冷星人”扬眉吐气了,从《Vogue》到《Elle》的封面上:皮草配西装,羽绒服配毛呢大衣,冲锋衣配风衣,总之任何你有的外套都能搭配在一起。每个模特都套得圆滚滚的,有的外套里面裹着高腰、宽腿、紧裤口,带有宽翻领和宽垫肩的祖特装(Zoot Suit),密不透风。说来这种祖特装也不是乱配的,它最初源自黑人音乐家和亚文化,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墨西哥裔、非洲裔以及意大利裔美国人的社区内流行。1943年,黑人及拉美裔年轻人与“二战”军人在洛杉矶发生冲突的那场“祖特暴乱”也由此得名。如此穿法算是在呼应近两年驰骋秀场的街头风格吧。

回到叠穿,原本并不新鲜的概念一年四季都看得到,以前至少注重搭配,比如外短内长、上松下紧、基础色配强调色等。为了省去这种麻烦,很多“假两件”的设计应运而生,目的无非是让整体造型更有层次感,即便件数变多了也不会造成臃肿的效果。然而,今年更加街头的T台新品似乎连这点审美层面上的考量都省了。

设计师格瓦萨利亚(Demna Gvasalia)先是洋气地把牛仔和风衣拼在了一起,又土酷地把皮衣嫁接在了棉袄上。菲比·费罗(Phoebe Philo)直接把外层oversized风衣搭在肩上的造型固定在里层西装外套上,这样即便是单肩扛风衣的“大模”风格,也不怕衣服滑落的尴尬了。Maison Margiela把西装解构成了束胸,套在了风衣外面,仿佛在说既然可以表达两种态度为什么非要舍弃一个。趋势归趋势,设想这些衣服如果真的出现在日常生活里,大概会被解读为作行为艺术吧。

事实上,外套叠穿——至少西装配毛呢大衣这种从男士着装风格演变而来的潮流本是件严肃的事儿。根据英国海军大臣、政治家塞缪尔·佩皮斯的日记,1666年10月7日是三件套西装诞生的日子。当天英国国王查理二世宣布,自己钦定了一套男士的着装样式。这套以男士背心为中心的新式服装终结了男性繁复的紧身外衣与套裤长袜统治的时代。内廷顾问约翰·伊芙林爵士目睹国王陛下在巨大的穿衣镜前脱下了由蕾丝织成的坚硬夸张的衣领和宽松的斗篷,然后换上了一件朴素的毛呢背心,覆盖一件黑色的束腰外衣,底下是同色的带有缎带的马裤。自此,全球男性的基本服饰格调就这样被确定下来了。

“英国皇室和贵族在经历革命后,逐渐失去了道德与身份上的优越感与可炫耀的资本,被迫屈从于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提倡的冷静与节制,自觉抵制来自彼岸法兰西凡尔赛的奢侈宫廷时尚。”大卫·库奇达(David Kuchta)在《西装与现代男性气质——1550至1850年的英国》(The three-piece suit and modern masculinity:England 1550-1850)中这样写道。在查理二世亲自示范后,约克公爵、白金汉公爵、丹比侯爵(Earl of Danby)等亲近廷臣也在内廷觐见时换上了这种国王倡导的全新服饰。随着19世纪中后期现代医学的以及绅士阶层社交活动样式的发展,中产阶级与贵族在户外消磨的时间逐渐增加,为了御寒他们会在套装外面再加上一件稍厚的外套。后来为了更保暖,他们又开始在薄呢正装大衣外混搭厚皮草大衣,每一层的叠加都具有社会属性和功能性,并努力保持优雅。

而在如今的叠穿2.0时代,无论是传统还是功能都在让位于表达。比如Vetements看上去像细胞分裂式的多层羽绒服,和华伦天奴假两件式冲锋衣,设计中不断强调同质化的叠加。假的金戒指被连缀起来变成腰带,棕色皮带被缝在一起成了长裤,便宜的棉布和单宁布上添加了珍贵的刺绣,因为社交媒体,符号性在广为流传中被放大。

景观堆砌的新符号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今年年初的一件“滤镜”效果的高级定制。当模特泰迪·昆利文走上T台时,喜欢玩Snapchat滤镜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大衣上的印花和外罩着的白纱叠加起来是个张着嘴的人脸的模样。随后,莎拉·阿布尼戴着白色高礼帽走出,白色风衣上漂浮的黑纱显露的是另一张容颜。这是前迪奥首席设计师约翰·加里阿诺(John Galliano)加入Maison Margiela后创作的第三个春夏高定系列——“滤镜”(Filter)主题中的两个造型。

不只是服装,由彩妆师帕特·麦克戈拉斯(Pat McGrath)制作的头饰及面部装饰,也能令人联想到那些有趣的扭曲了真实面貌的自拍功能。一些面纱上四处散落着眼睛、鼻子和嘴,这和面纱后模特的脸形成一种对照;还有一些模特的脸则完全被高光镜面头饰所笼罩,看不出模样。

黑纱人脸装饰是英国艺术家本杰明·施恩(Benjamin Shine)的作品,他将其称之为“用面料作画”。通常只用一长块薄纱,通过手工缝制、折叠、熨烫来形成“雕塑”。早前他就与谷歌、可口可乐、MTV等品牌有过合作,还和着迷于宗教元素的纪梵希创意总监卡尔多·蒂希(Riccardo Tisci)联合推出过绘有圣母圣子图像的毛衣系列。根据《Vogue》的报道,此次莎拉·阿布尼穿的秀场样衣花了数百小时。从价格上说,它的确昂贵,但从服装本身的展示形式来说,它比工艺繁复的同行朴素多了。

转了性的约翰·加里阿诺似乎喜欢上了这种带着反思意味的表达,去年1月的系列就以“如撕裂的纸般谦卑的姿态”开场:每套白色裙装上都能找到某个部分被撕破,并以纸或廉价的天鹅绒填补。而那些昂贵的面料却以看似随意的方式处理着:乔其纱被压满了褶子、提花织锦的边缘被磨毛、皮革上布满了网眼。甚至,舞会礼服被当作工人的围裙那样在系在腰间,这一切被解释为“装饰性表面可能过渡为实用性元素”。

高定系列“滤镜”创作初衷也是如此,当模特的面容与面纱上那些夸张而扭曲的眉眼重叠,当“滤镜”包裹了一件日常的风衣,让人更鲜明地看到了社交媒体的趣味与荒诞。不过,这明显和不久前Vetements高定秀场以“刻板印象”(Stereotype)为主题找来一群“素人”扮演差不多。滤镜、保镖、流浪汉、吉卜赛人、小混混这些在设计中表达的关键词都和能购买一件五位数衣服的受众没什么关系,它们只不过是时尚提炼出的一些新符号。

就像居伊·德波(Guy Debord)在《景观社会》中引用费尔巴哈的话所描绘的那样,在这个景观堆砌的世界,“符号胜过实物、副本胜过原本、表象胜过现实、现象胜过本质”。没有财力的人通过谈论它,富有财力的人们通过消费它来展现其如何把握了时下对酷的定义。话说回来,“群魔乱舞”般的外套叠穿也是如此,设计师的出发点绝不可能是出于保暖,就像三万五千块的香奈儿不能干洗不能水洗一样。但总的说来这种趋势还是实用并有益大众的,唯一的现实问题是如果不够瘦,可能塞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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