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甜蜜的南瓜

谷未黄

往后看，是磨刀；往前看，是劈柴。如果老是没完没了地磨刀，磨缺了月亮，也换不回一顿饭吃。得，上路吧，待你慢悠悠地走去，前面已经封山了。

我太太喜欢用这个比喻给女儿谷秧子励志。她会接着说，这时路边跳出一个和尚，告诉你有一个大师智慧超凡，他的“移山大法”厉害得很。后来你背着柴刀翻山越岭，果然遇见了大师。大师坐在一条溪边，潺潺流水泻下山去，像一条雪白的绷带在山涧绕来绕去，時隐时现。大师手里的碗缺了口，总盛不满溪水，也总不会打湿碗沿，大师说这个缺口就像挂着瀑布的山头，山之所以是山，是因为给自己留有沟壑和低谷。大师坦白地说，所谓“移山大法”，那是扯淡，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绕着走呗。

原来大师遇见大山，也不能迎刃而解，也会作弊。只是苦了我的女儿，在难题面前，既移不得，更绕不得，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好手中的柴刀，不解不立。我不得不怀疑我们给孩子灌输的那些理论，那些做人所必需的坚强的意志。最活跃的例子是一个承担重压的南瓜，这个被硬物束缚的南瓜顽强不息，上吸阳光雨露，下揽大地精华，它多汁的内囊被调集到边疆去抵抗束缚它的敌人，这个南瓜的内壁最后充满坚韧的纤维组织，宛若铜墙铁壁。在很多人向这个南瓜敬礼的时候，我悄然离去。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南瓜，不是我故乡的南瓜，不是我所要的南瓜。在我的后院，南瓜是我屁股下的凳子，那是一个充满诗意的凳子，仅此我就敬畏它一生，但它仍不失为我们的粮食，坚强而又甜蜜。我喜欢南瓜三五成群地坐在后院的门楣上，它们那种淘气的样子，那种骑在墙上的快乐，是南瓜天生的姿态。

正如我对谷秧子所期望的那样，我盼望她无忧无虑地生长，不要她有任何压力，更不要在她的内心充满仇恨。是的，我所需要的是一个平凡的女儿，一个甜蜜的南瓜。女儿在学校有她缺的一面，也有她盈的一面。她有一个男同学，在高一时同班，他听见有人在损谷秧子的形象，愤怒之下出手太重，伤了那位正在发泄的同学，赔偿了200元的医药费。打人的这个同学家里生活拮据，他是用自己的生活费去抵偿的，剩下的日子，只有啃馒头了。这件事后来传到谷秧子耳朵里，她非常震惊，向我申请了200元钱，但是那个臭小子硬汉一条，死活不要这笔“拯灾费”。这两个同学都是土壤，土壤没有好坏之分，一个是碱性的，一个是酸性的，存在一个共容的过程。我的女儿最大的愿望是考取北京电影学院编导系，不管前面有多少陷阱，我不会拍马过河，也不会背着石头上山，我所要做的就是伸长我所有的藤子，培养一个甜蜜的南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