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你晨与昏(三)

2017-12-16 09:07爱喝水
花火A 2017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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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期回顾:冤家路窄的两人在“静空”再次偶遇,宋知衡讲起了自己当年“花五百美金把于木朵送他的曲子做成手机铃声”的事来博取好感,哪知被于木朵贴上了“人傻钱多”的标签。两人一次深入的“叙旧”,让于木朵决定——即使七年前是未完待续,在这一刻,她与宋知衡也该曲终人散了。

第二章 狭路相逢的纠缠

1

“徐墨瑾你错了,我和你只有一首歌的恩怨。”

雪后初晴,一轮冷太阳高高远远地悬挂天际。

咨询完故意伤害罪和解流程,我从公安局回医院,于木胜已经主动转到普通三人间。另外两床病人前后脚办理出院,病房暂时只住着他一个人。昨天伤人者母亲来求情,于木胜虽没出面,但在病房里也看得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一提下午去公安局签署和解协议书和谅解书,他想也没想,爽快答应。

姐弟同心没多费唇舌,我也乐得清闲。瞧见床头摆着一大束芬芳扑鼻的香水百合,感叹句“私立医院病房条件就是好”,走去窗边欣赏雪景。

“你说这花儿吗?”于木胜指了下,随意道,“是转病房的时候一个漂亮姐姐送的,她还祝我早日恢复健康。”

我脚步一顿,直觉反应可能是徐墨瑾,有一个闪念想把花丢出去,转瞬又觉得这种冲动太幼稚,便直接选择忽略。

“复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窗下阳光和煦,我伸展着四肢,转移想抽烟解乏的瘾头,“今天没时间,明天我们再去学校。”

“姐,明天周末,去也办不了。”

于木胜盯着壁挂电视,频频按动遥控器换台,调大音量。我以为他在故意回避,刚想催他关电视,忽听见电视里女主播提到“泰伦药业”四个字,不自觉地也将注意力投向正在播出的本地新闻。

一则短讯,报道城北工业园区泰伦药业新研发中心的奠基仪式。仪式盛大隆重,众多省市领导莅临现场。宋知衡的姑姑宋沁作为泰伦药业研究院负责人也位列其中。站在一众西装革履的男人之间,宋沁异常耀眼,众星捧月般备受瞩目,更加显得不可一世。

七年前,她就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如同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王,手握权杖,拥有操控人命运的无上权力。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自始至终她都睥睨着我,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赤裸裸的轻蔑与不屑。

她让我第一次知道,人与人从来生而不平等。有人生来高贵,有人一辈子卑躬屈膝。

镜头给了宋沁许多特写画面,于木胜忽然问:“姐,你觉不觉得那个宋沁长得和知衡哥有点像?”

亲姑侄长得像也不稀奇。同样出众的眉眼有六分相似,犀利眼神如出一辙。

“她是宋知衡的姑姑。”我语气平平道。

“怪不得。这家私立医院好像是泰伦药业出资成立的。”新闻结束,于木胜关掉电视,面向我,“我们学校和泰伦药业也有很多合作研发项目,有栋教学楼还是泰伦药业建的。我们医学院有不少学生去做过试药人。”

“试药人……”我对医药知识几乎一片空白,“试药人是什么?”

于木胜像来了兴致,头头是道:“每种新药批准生产使用前都必须经过四期临床试验,通过试药人来体验新药的安全性和确定合理的给药剂量。试药人有的是为了命,把新药当作最后的希望。有的人为是为理想,为推动医药进步,拿自个儿当神农尝百草。大多数人只是为了千把块的试药补助,现在有不少人做‘职业试药人。”

我听着听着,觉得蹊跷:“你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他正伸手在枕頭底下摸什么东西,漫不经心地道:“嗐,穷学生,尤其是学医的穷学生是试药人的主力军。我进校没多久,就有同系师兄问我愿不愿意冒点险,挣快钱。”

我心中一凛:“于木胜,咱没穷到那份儿上,你绝对不准去!”

“知道,知道,我最怕死了,不可能舍得拿身体健康赚钱。”

于木胜说着,又里里外外翻找了好一阵。半边身子险险地悬在床边,往床底下寻摸踅摸,他猛地抬起头,讨好地笑着对我道:“姐,我好像把手机落在楼上单人病房了。你能帮我去拿一下吗?”

丢三落四是这小子的老毛病,我边往外走,边问:“确定是掉在那里了?”

“应该吧。”他搔搔头,似乎也不大确定,“我记得放衣服口袋里了呀。姐你快去,手机丢了是会要人命的!”

匆忙乘电梯上楼,推开门,病房已经被整理得焕然一新,我就知道找到手机的概率不大。只能去护士室碰碰运气,一转身便看见徐墨瑾站在跟前,面带笑意,手里捏着一支眼熟的银色手机。

“是在找这个吗?”她举起手机,笑吟吟地问。

明知故问,我忍不住出言讽刺:“第三只手又痒了吧。”

“于木朵!”她听出我的言外之意,笑容即刻凝固,语气生硬地解释道,“保洁员打扫病房发现手机,我刚巧经过知道是你弟弟的,她就把……”

“行了,谢谢你。”不耐烦地打断,我走近两步伸出手,“可以物归原主了吗?”

徐墨瑾略略扫过一眼我摊开的掌心,转动着手机又恢复笑容:“有时间吗,聊两句。”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聊的。”面对某些人,我的容忍度为零,更遑论修养,“你不给,我就开抢。我可不在乎你有没有生病。”

我侧身欲走,她举步再度挡住去路。

“于木朵,你对我态度这么恶劣,说明你仍然很在意我和知衡在一起。”

我低头笑笑:“徐墨瑾你错了,我和你只有一首歌的恩怨。”

当年,一首歌送徐墨瑾进入流行音乐的最高学府,而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曲作者,却沦为可耻的“剽窃者”四处碰壁。要不是遇到白正非,让我到“静空”驻唱,又一路提携护航,我可能早就放弃音乐转行了。endprint

因为徐墨瑾,我险些永远告别最爱的事业,这个理由足够让我憎恨她一辈子。

“我知道昨天晚上知衡去找你。”徐墨瑾眼眸中闪过一丝像怕失去什么的不安,转瞬惶然后又更坚定,“如果你肯答应我远离知衡。我可以公开道歉,还你清白。”仿佛为证明自己决不食言,她递来手机,“实不相瞒,宋知衡会是‘泰伦药业未来的继承人,择偶标准有多高可想而知。你和他那段清纯天真的高中恋情已经没有延续的可能了。”

先示弱开条件,再摆事实断后路,淡淡噙笑的徐墨瑾措辞简直完美,无懈可击。

我接过手机,重新审视七年未见的徐墨瑾,她似乎已经学会用平易近人的微笑掩饰骨子里的傲慢。看穿那层掩饰后,她依旧还是那个自恃高人一等的徐墨瑾。她从来没有看得起我过,所以剽窃我的歌,也不觉得有愧。

“徐墨瑾,你在害怕什么?”她的笑脸微微一僵,我继续道,“你现在道歉还我清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和宋知衡的事,也不要把我扯进去。你们是你们,我是我,早就没什么同学情分,做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最好。”

“朵儿。”适时出现的季维方喊了我一声,来到跟前,滑下墨镜看着徐墨瑾,问,“这位是?”

“你是季维方吗?”似乎知道我开口一定没好话,徐墨瑾先笑容可掬地朝季维方伸出手,“我很喜欢你的歌。”

“谢谢。”瞧出我面色不善,季维方并不算热络,客气回握后,往病房内瞟了一眼,“你弟出院啦?”

“转到普通病房了,走吧。”

和徐墨瑾言尽于此,我说得够多了,与季维方一同踏进电梯。她背靠轿厢壁,偏着头像在思索什么,眉头渐蹙。

“那女的是谁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没在意:“昨天你来看于木胜,也许打过照面。”

“不不不,”季维方连连摆手,“肯定不是在医院……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她摘掉墨镜,含笑的眼睛里全是戏,撞了下我的胳膊问,“听说昨晚上你那个初恋,追你追到‘静空了。白正非还讲了他一个好痴情的故事。这回你弟没说错,初恋对你余情未了。”

如果没有刚才与徐墨瑾的交锋,我或许会产生动摇。脑袋里的确冒出过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己对宋知衡是否仍存有爱意;他对我会不会也有割舍不下的情感;嘴巴上说到此结束,可再见面能不能洒脱到底……杂念烦冗,昨晚彻夜难眠就是最佳例证明。

现在,杂念全消。

“你问我那女的是谁,她是宋知衡的正牌女友。”

“不是吧。有女友还招惹你,姓宋的够渣的。”季维方自称女权主义先锋,平生最痛恨渣男,此刻已杏目眼圆瞪,同仇敌忾,“周四晚上我得好好会会他。喂,你要心疼,我可以考虑嘴下留情。”

电梯门开,我留下句话:“你想怎样就怎樣,不用考虑我。”

按约定时间,季维方开车送我和于木胜去公安局办理和解手续,一切顺利。婉言谢绝肇事者父母的晚饭邀请,得知季维方要送我去“静空”取摩托车,于木胜赖在后座,死活不肯下车。他言之凿凿,——住院像坐牢,好不容易出趟医院,怎么也得自由够本再回去。

于木胜本就是上蹿下跳的猴子性格,老老实实住两天院确实把他憋够呛,我没反对,顺了他的意。吃过晚饭,推着轮椅一进酒吧,所有人都来嘘寒问暖。于木胜开朗活泼,话又多,跟谁都能聊两句,和“静空”的人混得比我熟。

趁白正非不在,他仗着人缘好,非霸占小舞台要高歌一曲。,宣示立场似的,开口便扯着脖子,自以为用情深刻地唱了首《水手》。

如果说我的音乐天赋遗传自老爸,那么于木胜的一副好皮相则尽得老妈真传。——眼神勾人,装装忧郁真像那么回事,跑调跑到外太空也没人哄他下台。反正两杯小酒下肚,晕晕乎乎,再难听的歌也会变成天籁之音。

酒客能忍,我和季维方两个玩音乐的不能忍,跑到远离舞台的角落喝酒闲聊,时不时仍能听到臭小子的鬼哭狼嚎。

再是一声破斧劈山的高音,季维方笑道:“看来他真不打算复学,坚决和你斗争到底。”

季维方喜欢于木胜,待他像亲弟弟。虽没明讲,但我听出她有点替他当说客的意思。“没得商量,硬着头皮也得给我把书念下来。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复学,我也不可能同意让他去当海员。”

“他问过我开一间音乐工作室大约需要多少钱。朵儿,你们可是亲姐弟,执拗起来一个样,也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季维方对瓶喝口酒,“听听,就像他刚唱的‘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季维方的话音未落,于木胜的歌声戛然而止。不用看也知道,白正非来了。

白正非待于木胜也不错,却不会惯着他。恰恰相反,白正非管教起于木胜来一点不心慈手软,弄得于木胜时常有叫他“爹”的冲动。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偃旗息鼓的于木胜推着轮椅,跟在白正非身后,来到我们所处的角落。趁白正非不注意,他不断冲我讨饶使眼色,意思是别把退学的事告诉白正非,免得再挨顿训。我没搭理。季维方倒配合,暗暗比了个OK的手势,听白正非喊她,忙正身应了一声。

“你们公司新签的歌手什么来头?指明让我当她新专辑制作人。”白正非落座便问。

季维方摇头:“不知道,感觉来头不小,玩神秘到现在还没现真身。大叔,你要回归乐坛?”

“不回。”白正非答得干脆,又问我,“你呢,给她写的歌写出来了吗?”

“嗯。昨晚上写了首,连夜赶出小样,今一早发给公司了。”

“我去!”于木胜一惊一乍地插进话,“姐,你无敌女超人啊,两晚上不睡觉。”

“要你管!”我用力拍开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来偷酒的手,冷眼相向,“老实点,不然立刻回医院躺着。”

他撇嘴:“姐……”

“行啦,喊妈也没用。”

季维方哄小孩子似的,端起桌上薯片塞给他,而后做起冥思苦想状,嘴里念念有词——白天一问还没灵感,怎么晚上就写出来了。该不会是因为和初恋情人重逢,感慨特别多,灵感如泉涌吧。endprint

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有感而发。首次尝试复古摇滚曲风,一气呵成只花了十分钟,而且相当满意。我没承认也没否认,笑着对季维方道:“神秘新人如果没看上不收,给你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换个编曲。”

她撩动长发,竖起一只纤纤玉指晃了晃:“我现在对唱歌兴趣不大,准备转战幕后培养新人唱跳组合。”目光一转,直指捧着薯片当好孩子的于木胜,“小子,别惦记着当水手了,跟着姐姐混娱乐圈,当歌手吧。”

“我五音不全,也不会跳舞。”于木胜直摇头。

季维方不屑一顾:“所以让你混组合,可以做颜值担当、RAP担当、搞笑担当。”

季维方爱好广泛,热度却实在有限,一时兴起说的话听听足矣。打声招呼,和白正非来到酒吧后门外的安静巷弄,我拿出手机给他听新歌小样。每逢写出新歌必请白正非试听,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如仪式般郑重,我也只相信白正非的耳朵。

白正非戴着耳机倚靠倚着墙壁,闭目投入。我屈膝坐到石阶上安静等待,缤纷的霓虹灯光在脚边投落斑斓光晕。盯着地面,我仿佛出了神,脑海中时空混乱交错。一会儿是七年前老妈和宋知衡一个接一个地突然消失,一会儿又是宋知衡和徐墨瑾一个接一个地重回眼前……

来来去去,兜兜转转,只有我原地停留,从不曾前进与后退,像在固执地等待着什么。

我给不了自己答案,陷入淡淡怅惘,耳边突兀传来一阵窸窣异响。

高竖的铁丝网外是一家知名夜店后门,一个男人正搂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孩走出来。那女孩已醉得不省人事,软绵绵地半吊在男人身上,披散的长发遮挡住大半边脸颊。似乎骤然感觉到彻骨寒意,女孩抖个激灵一瞬清醒,推开男人便破口大骂。男人惊慌四顾,忙上前堵女孩叫嚷的嘴。

两人纠缠间,我一眼看清女孩的脸,是柯子璜。

“放开她!”

厉声呵斥下,男人动作停滞,隔着铁丝网望了我一眼,竟毫无惧色。酒醒大半的柯子璜趁机挣脱,又钻进后门跑回夜店,男人随即紧追不舍。来不及跟白正非交代清楚,我也立刻奔进“静空”,打算从正门绕到隔壁夜店。

疾步奔至门口,慌不择路地逃出来的柯子璜差点和我相撞。她踉跄摔倒,我抓紧胳膊扶起她,男人也追了出来想抢人。还好经验丰富的白正非带着“静空”的人及时赶到,男人见我们的人多势众,飙句脏话愤懑败退。

惊魂未定的柯子璜瑟瑟发抖,拨开凌乱长发抬起头,在我脸上对准焦距后一怔,又开始大吵大闹。

“于木朵,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

小姑娘瘦得没二两肉,没能耐反抗,硬被我拖回“静空”。我一松手,她像个散架的玩偶般往地上一瘫,鼓着眼睛和我对视,根本不在乎周遭人的眼光。

不知谁找来件外套,于木胜帮她披在身前。她不买账,一把扯掉远远丢开,泄愤似的又踹了下轮椅。于木胜扶稳轮椅捡回外套,还想帮她搭上,被我狠瞪一眼手一松,乖乖退到旁边。

柯子璜小脸一甩:“我不需要你们姐弟俩假好心,哼!”

“你要不是柯子珫的妹妹,我才懒得管你。”

“我是他妹妹又怎样,难不成你还想当我嫂子?我告诉你于木朵,我不用他管我,更不用你来管。”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她更来劲,当众放肆撒泼,“有本事你去找他告状啊,说我自甘堕落!我还就自甘堕落了,怎么着吧?!”

接过白正非递来的一瓶威士忌,我走到柯子璜跟前矮身半蹲,把酒瓶蹾在地上。“光嘴巴上说说,证明你还不够醉。这瓶酒我请你,待会儿你往大马路上一躺,我敢保证你会成为过路人眼中堕落的典范。只要你明天早上醒过来不后悔,这里没人会拦着你。”

小姑娘也硬气,二话不说操起酒瓶咕咚咕咚一顿猛灌。威士忌不比只有卖相的调酒,还没入喉,柯子璜已承受不了刺激的辛烈味,全数喷出口,接着肩膀一抽,毫无征兆地号啕大哭。

想哭就哭,肆无忌惮,这才有点孩子的样子。

捡起外套覆盖在柯子璜消瘦的肩膀上,我和在场人简单眼神交流后达成默契。白正非送于木胜回医院,我和季维方送柯子璜,她醉醺醺的不便回学校,带回我家暂住一晚。

虚惊一场,闹也闹了,哭也哭了,柯子璜侧卧在后座酣然入梦。

我不是无敌女超人,我也会犯困,懒懒地窝进座椅打盹。

“朵儿,先别睡,我问问你。”季维方推我胳膊,“你怎么招惹人家小姑娘了,像跟你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慢慢睁开眼,盯着前车窗规律摆动的雨刮器,粒粒雪子被扫去再覆上,仿佛无止无休。

“她哥哥柯子珫是我老爸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老爸过世后,他一直很关照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会尽心尽力地帮忙解决。有次我急用钱,数目不算小,他知道了一点没犹豫借给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妹妹想考舞蹈学院附中,那钱本来是准备给她准备读书的。结果因为缺钱,她只能去读普高。”

柯子璜讀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异又各自再婚,她谁都不愿跟,拉着柯子珫的手不肯放。柯子珫也不想再和父母有什么牵扯,带着她独自生活。常年漂泊海上,柯子珫便托我照顾柯子璜。舞蹈家的梦想早早夭折,她将责任全部归咎于我和柯子珫,一直心怀芥蒂。

南下前我去学校看过她,除了要钱,警告我不准向柯子珫打小报告,别无多他话。

即便当时毫不知情,但我对柯子璜仍抱持歉意,加之对她哥哥的承诺,我绝不可能放任她自甘堕落。

“怪不得,换作我,也不会给你好脸色。”季维方透过后视镜瞥了柯子珫一眼,像在确认她是否熟睡,压低音量道,“她哥对你有意思吧?如果只因为你是他师父的女儿,不至于愿意把亲妹妹读书的要紧钱借给你。”

我笑笑,没说话。

柯子珫出海前约我见面,明确表示想结束海员生活,稳定下来。我早过了懵懂无知的年龄,心里很清楚对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讲这种话,无疑等于表白心意。我拒绝了,干脆到不假思索,也直接到令柯子珫无话可说,苦笑连连。endprint

我很感激柯子珫,但感激构不成爱情,至少构成不了我的爱情。

“朵儿,你老实讲,是不是忘不了初恋?”季维方没等我回答,指尖轻快地敲着方向盘,跃跃欲试地道,“只要你一句话,姐姐我可有不少法子让他知难而退。”

我稍侧身:“比如?”

“比如趁大叔生日,我精挑细选三五美男供你尽情享用,保证气到他吐血。”季维方胸有成竹且心细如发,“你先告诉我,你初恋长什么样,高不高,身材如何?”

“很帅,很高。”我脱口而出,没有尝试寻找更精妙的词汇形容宋知衡。

季维方显然并不满意:“具体点,万一我精选的美男不如他,岂不是给你掉价。”

我忍不住发笑,笑完又摆出认真表情,实事求是地道:“你别白费力气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帅的。”

“你这叫‘情人眼里出潘安。再说了,你这种死宅出趟门比皇帝出宫还难,才见过几个帅哥。”季维方边说,边若有所思地打量起我,“朵儿,别浪费你的好资本。,下周四换个发型,换身衣服,迷不死他。”

“有点过了。”我兴致不高,拉拢拉紧皮衣缩成一团,重新闭上眼睛,“到地儿叫我。”

“朵儿……”

季维方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因为我的抵触,只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相识几年,我绝少谈及自己的感情生活。一方面的确一片空白,另一方面现在的我,已经很难再向谁敞开心扉,或者说,很难再对谁交付信任。

从我写的歌里白正非听出端倪。他说我活得并不快乐,与人交往和脸上的笑容一样,永远只浮于表面。为了不会遇到很大的悲伤,不自觉地会避开所有猛烈的欢乐。

白正非一针见血,我无从反驳,但不打算改变。我再经不起太痛的悲伤带来的弭长久痊愈期,那种比悲伤更痛的感觉,体验一次就够了。

2

“我在等你忙完,给我时间解释。”

一张退学申请书交上去容易,想复学却是难上加难。

于木胜请辅导员签字时,两个人有过一次促膝长谈。见于木胜态度坚决,辅导员尊重他的选择,并没有多加劝说。申请书已经层层签字递交上去,顺利的话少则两三天,多则一周,学籍管理部门一出具退学通知书,于木胜便可以得偿所愿,正式退学。

我问辅导员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隔天电话得知,申请书现在已递交到校领导办公室。因为领导出差,暂时没有签字。如果能及时说明情况把申请书拿回来,于木胜自然不用退学。但是这个忙他本人帮不了我们。我问谁能帮,他坦言最好能找人托关系,私下联络校领导。

办法摆在面前,我一筹莫展。

反观于木胜,跷着腿半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忍不住窃喜,嘴角飞扬。

我盯着他看了会儿,沉吟道:“我记得你前几天说过,‘泰伦药业和你们学校有很多合作项目……”

“姐,不是吧!”他丢开手机,一脸警觉,“你打了知衡哥一顿,好意思再找他帮忙?”

我站起身:“逼不得已,不想找也得找。”

于木胜急了:“姐,你再考虑考虑啊……万一知衡哥拿架子摆谱,你吃得消吗?没必要为了我这点小事……”

后面他嚷嚷了些什么,我走出病房没听真切。话是故意讲给臭小子听的,目的在于让他彻底打消退学的念头。我当然不会找宋知衡出面帮忙,已打定主意自己去见校领导,能不能成总要先试一试。

办理出院手续来到收费处,被告知有人已经缴齐所有费用。我不算太意外,问及具体金额,工作人员口风很紧,说上面交代过了,不允许透露。

有过借用柯子璜读书钱的事情之后,我不再向任何人借钱,更不愿欠下最难还的人情债,尤其是宋知衡的。约莫估算了下花费,我从附近银行取出两万元现金,想到没有宋知衡联络方式,万般不情愿,也只能再去见徐墨瑾一次,请她代为转交。

病房里没有人,床铺有些凌乱,看样子不像是人已经出院。

靠在门外墙边等了几分钟,我决定去问问护士,一转身看见宋知衡朝我走来。几天不见,居然显出几分生疏,我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神色如常,没有停下脚步,轻道句“进去再说”,径直步入病房。

我一跟进去,宋知衡便开口:“徐墨瑾大出血刚进手术室。”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更令我訝异的是宋知衡的态度,像在平静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丝毫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又或许,他知道我和徐墨瑾不对付,没必要表露出什么,反正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慰藉。

我恨徐墨瑾没有恨到想让她去死,但仅止于此,略颔首表示知道了,递出装有现金的纸袋。:“我不喜欢欠人情。里面有两万,多了就多了,少了我再补给你。”

他眸色一暗,透出抹愠色:“你听我解释,我就收。”

“我很忙,有很多事要做,没时间听你解释。”

爱收不收,我把手中纸袋朝病床上随意一抛,留给宋知衡一个潇洒背影。

下期预告:借助于木朵弟弟的撮合,宋知衡追到了于木朵的家里求一个解释的机会,依旧被残忍的拒绝,但眼尖的弟弟却发现于木朵明明还爱着,却一直逼自己远离。面对对自己穷追莫不舍,不惜“撒娇卖萌”的宋知衡,于木朵冰封的心,似乎开始有了裂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