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白居易“悲美”音乐美学思想

2018-01-11 20:42陈益润周玄辉
艺术评鉴 2017年23期
关键词:音乐美学白居易

陈益润+周玄辉

摘要:白居易因越职言事遭贬江州的政治挫折,在贬所江州又遇失去女儿的生活打击,继而迁转荒凉孤寂的忠州,使其音乐审美取向从“崇雅斥郑”转向“悲愤压抑”。“悲愤压抑”的生活激发出其音乐审美活动中的悲情取向,美学特征表现为“悲美”。

关键词:白居易 “悲美” 音乐美学

中图分类号:J6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17)23-0063-03

白居易,字乐天,(公元772-846年),28岁进士及第后,陆续参加“拔萃”科和“体用”科考试,后得唐宪宗赏识得以任职翰林学士等职。白居易因朝廷重臣被藩镇节度使派人行刺造成一死一重伤之事越职上书,被政敌抓住把柄,同时又被同僚构陷有违“名教”,遭贬职江州,后因友人施以援手得以迁转忠州任刺史。

经历江州被贬之后,白居易的思想发生了重大转折,之前公忠体国,不为身谋,不畏权势,勇于言事,对那些欺上瞒下、横行不法的权幸的指名道姓的抨击的积极进取的高昂政治热情被悲情抑郁所取代。庄子云:“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庄子·田子方》)从此诗可以看出这次打击对白居易是巨大的,让白居易的思想由“兼济”急遽转向“独善”,决心做到“宦途自此心长别,世事从今口不言”(《重题》)和“面上灭除忧喜色,胸中消尽是非心。”(《咏怀》)

险恶的政治环境,现实的政治斗争,让出仕以来的白居易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心痛,进而写出大量意境悲凉的诗歌,这些因素促使其音乐美学思想由早期的“中和”转向“悲美”。

一、白居易“悲美”音乐美学思想的形成

以江州之贬为界,白居易的诗文在创作上与前期的风格大不一样,有很明显的转折。宦情日减,亲近佛道,政治热情进而由高昂转向低落,诗歌内容也由政治事件转向伤时感怀。

(一)“以悲为美”的思想源流

“以悲为美”的中国古代音乐美学思想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这种音乐美学思想对中国传统音乐审美观影响甚大,为人们熟知的凄苦楚声便是例证,流行于西北地区的民间商调乐曲更是其经久不衰。但自汉代武帝采纳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后,儒家思想一直是古代中国的主流思想文化,因此“悲美”思想在封建社会中一直处于边缘地位,并受到儒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中和思想的影响。

“悲美”思想虽不是古代中国社会的主流音乐美学思想,但因其符合人性本质,仍有大量的文献存在于众多的文人著述中。先秦时期,韩娥悲鸣引发老幼共鸣垂泪记载于《列子·汤问》中,“平公说新声”的故事记载于《韩非子·十过》中,这两个故事充分说明“悲美”音乐美学思想已经形成。

到了两汉及魏晋南北朝时期,以悲为美的思想,可以说是蔚为大观。《淮南子》一书在《齐俗训》《诠言训》《说林训》等篇章不自觉的流露出当时已广泛深入人心的“以悲为美”的审美意识。王充《论衡》云“文音者皆欲为悲”,嵇康《琴赋·序》中讲历世才士在描写音乐舞蹈时已经有意识的注意到危苦的内容和悲哀的声调能够引发人们垂泪,进而从中得到教育感化的思想。说明“以悲为美”在汉魏之际已是普遍的审美情趣。

真正从理论上肯定“悲乐”与“以悲为美”思想要到明代中叶之后,明文学家、戏曲家屠隆认为哀乐同存于五音之中,快乐的音乐让人乐而忘忧,悲戚之声亦能让人测测不安,而人们对乐声与哀声同喜,这也是哀声流传久远的明证。

综上所述,“以悲为美”思想为音乐美学思想的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了中国古代音乐美学思想发展的成熟,它说明音乐能挖掘人类情感中最深层的情感体验,能够表达最好的音乐意向,传达艺术感染人类情感的目的。“悲美”的音乐观在中唐也是文人士大夫音乐审美中重要思想之一,白居易在政治低潮期,自然会产生悲美情感。

(二)白居易“悲美”音樂美学思想

政治的挫折和生活的磨砺,逐渐丰富了白居易的悲美思想,使“悲美”成为一个能代表他音乐美学观的思想存在于音乐美学史中。这一时期的艺术创作因其源于中国古代美学传统的“悲美”而越发触动人心,白居易正是因为精通音律又遭遇人生挫折,因而对传统音乐美学思想中的“悲美”思想理解更加深刻。

白居易这一时期音乐美学思想中的“悲美”取向是因其政治失意而导致的,在他的思想中体现了上述的第三种审美主体的关系,白居易作品中暗含的幽怨悲愁情绪也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贬谪时期的困苦生活,通过这种方式也慢慢的度过了,心灵上也得到少许的安宁,精神上也得以舒缓。

一股哀怨愁绪,在对音乐的描述中,也能体会出白居易淡淡的哀怨,从而在他的艺术创作中体现出来。白居易正是通过这种对音乐“悲美”的欣赏,获得心灵上的慰藉,精神上的解脱。

此时的白居易用大量的音乐诗来表达“悲美”思想情感,《夜闻歌者》(宿鄂州,作于元和十年(815),长安至江州途中):“夜泊鹦鹉洲,秋江月澄澈。邻船有歌者,发调堪愁绝。歌罢继以泣,泣声通复咽。寻声见其人,有妇颜如雪。独倚帆樯立,娉婷十七八。夜泪似真珠,双双堕明月。借问谁家妇,歌泣何凄切?一问一沾襟,低眉终不说。”写作这首时,正是白居易从长安到江州贬所的路途中,因政治理想幻灭、政治热情消退,心情是低沉压抑的,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都让他感同身受,有一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物我同悲之感。临舟哭泣不语的女子,不正是自己的影子吗?女子因悲伤不语,自己一腔热血却遭无名打击,这种悲戚之情又能与谁言说呢?情、景、意的水乳交融完美无缺的呈现出来,让人感怀良久,唏嘘不已。此时的“无声之美”让人凄苦的人更加悲天悯怀,这首诗为后来写作《琵琶行》奠定了基础。

《琵琶行》(江州):“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琵琶行》不仅是描写音乐的千古名篇,更是一舒诗人内心迁谪以来的苦闷之情。全诗通过感慨身世沦落的琵琶女的不幸遭遇,不啻为自己无端遭贬的满腔悲愤,找到了一个理想的爆发点,从而作了一次痛快淋漓的宣泄。《唐宋诗醇》卷二二指出:“满腔迁谪之感,借商妇以发之,有同病相怜之意焉。比兴相纬,寄托遥深,其意微以显,其音哀以思,其辞丽以则”。

《江南遇天宝乐叟》(作于江州)“白头老叟泣且言,禄山未乱入梨园。能弹琵琶和法曲,多在华清随至尊。”《听李士良琵琶》(作于江州)“声似胡儿弹舌语,愁如塞月恨边云。闲人暂听犹眉敛,可使和蕃公主闻?”《听竹枝赠李侍御》(作于忠州)“巴童巫女竹枝歌,懊恼何人怨咽多?暂听遣君犹怅望,长闻教我复如何?”等流传下来描写音乐的诗歌都是哀怨悲愤之情充盈其中。

二、结语

白居易“悲美”思想的形成由两方面所致:“以悲为美”的传统音乐美学思想影响是一方面,政治挫折与生活打击的相继到来是另一方面。内心凄苦的他观物看人,自然是以“悲”为主调,进而逐步形成为“悲美”的音乐美学思想。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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